无论茉莉在外面怎么敲门，二楼紧闭的门扉都没有打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窒息的煎熬感，像是赤红的火焰抵在心间上的炙烤，烧出肉类的焦臭。

    保罗抗拒见到茉莉那张脸。

    因为无法触及的星辰降落在身旁的时候，耀眼的星辰之光就将他狼狈与肮脏照的无所遁形。

    肮脏的毛发，瘦骨嶙峋的身-体，被人过度使用过的暧昧痕迹。

    无论他想不想承认。

    当那辆纯黑的马车错身而过的时候。

    保罗一瞬间闻到了毛骨悚然的气息，衰老腐朽的身体混着奢靡的带着腐烂的气息。

    掺杂着鲜血的味道。

    像是遍布尸骸的王座上伸出来的森森利爪，扼住他的咽喉，锋利爪尖划破他的脸颊。

    滚滚滴落灼目的鲜血。

    ‘艾米丽！’

    臆想之中。

    油腻男声舔舐过耳尖。

    让人脊背泛起密密麻麻鸡皮疙瘩的恶心感。

    阴鸷的目光落在身上的时候狰狞又得意的狞笑。

    让他内心深处泛起无法控制的黑暗面，无法面对如此糟糕肮脏的自己。

    不敢靠近，不敢面对。

    不敢出现。

    气氛压抑到虫鸣声都听不到，窗户外面的街道上议论的喧嚣，每一句谈论仿佛都关于自己。

    无法控制的恐惧，以及思想的怪圈。

    犹如漆黑致命海啸袭来将他拖入无间炼狱。

    令他焦躁，令他无法控制自己，陷入混乱黑暗的思绪里。

    最后在极度混乱与黑暗中，保罗裹着被褥缩在墙角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座，充斥着血腥味的城堡一样。

    他听到厚重精致的门扉外有人一直在砸门。

    砸的“砰砰——”作响。

    ‘小杂种.....’

    ‘保罗！......’

    但是更多的奇怪的含着恶意的声音在叫他‘艾米丽’。

    ‘你们说他身上会有跳蚤和虱子吗?.....’

    ‘他身上的头油好臭.....’

    ‘艾米丽！’

    那个充满扭曲嘲讽意味的名字，仿佛耻辱烙印一样。

    被各种奇怪的声音，以一种戏虐扭曲的语气在耳边反复出现。

    有各种各样的面容，出现在混乱记忆里。

    漂亮如同白玫瑰般的银发少年，以及突然出现在高大，苍老看不见的脸男人。

    那个气息。

    不用开口说话，仅仅只是靠近，那个身影都让他作呕。

    保罗看不到对方的脸。

    但是看不到脸，并不妨碍他闻到对方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老人臭，以及粗粝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

    象征着权势的徽章。

    仿佛带毒的巨蟒缠在小腿上，吐着信子张开滴着毒液獠牙。

    ‘艾米丽！.....’

    ‘卑贱如同淤泥一样的贱民....没教养的金丝雀....’

    ‘我可爱的艾米丽！’

    他在亲吻他，他在抚摸他。

    紧紧攥住脚踝的手。

    被人抓着肩膀像是牲口一样按倒在地的时候，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生疼。

    保罗不只是后脑勺疼，他感觉在混乱中背后包扎好的伤口也像是，重新迸溅开了一样。

    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剧痛。

    耳边全是嘈杂的敲门声，周围全是看不清楚的混乱人影。

    梦境中显得无比清晰的血腥城堡，高大巍峨的天顶壁画，上面面容慈爱的神明注视的目光之下。

    映照的全是令人作呕的画面。

    特别是面前是无限放大的那张凑到鼻尖面前让人作呕的苍老脸。

    带着戏谑残忍笑意从脸上流露出来的时候，保罗心中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绷断了。

    藏在被褥里，藏在裙衫之下，浑身每一寸紧绷的肌肉都在叫嚣着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只是张牙舞爪的野猫儿，那只握着刀锋的手，没有刺入眼前魔鬼的身体。

    只是身体孱弱的金丝雀的刺杀，很轻易就被镇压下去。

    而且他的反抗刺激了对方嗜血的欲-望。

    趁着这个间隙，保罗已经感觉到那只肥腻腻的手探到了裙子里面，如同毒蛇一样顺着肌肤攀爬往上。

    .....

    当那粗粝的手从被褥下面探进来的时候。

    保罗一瞬间就从毛骨悚然的噩梦中惊醒了。

    他依旧保持着进门的姿势蜷缩在地上，头顶上牢牢裹着厚厚的被褥，整个人僵直的缩在冰冷的墙角的时候。

    他的脊背靠的发硬，盘在被褥里的腿脚也压得发麻。

    牢牢裹着被褥，蜷缩在墙角的金丝雀，冷汗森森。

    他睡着了？

    他怎么会睡着了呢！

    在春日这个气候适宜的季节里，少年的脊背湿透了。

    保罗蜷缩在房间里时候只是不知道以什么面目重新见茉莉，他在整理自己失控的情绪，保罗没想过自己会睡着。

    更没想到睡着了之后。

    一闭上眼睛梦到的全是那做令人作呕血腥城堡里发生的事情与身影。

    仿佛噩梦一样跟着他，缠着他。

    用鲜血与油脂堆砌出来精致奢华，每一寸领地，每一块地板都在熠熠生辉。

    非常华丽。

    但是这份华丽带着历史沉淀的建筑之下埋藏了多少人。

    暴躁的野猫儿低头往下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用金银堆砌出来地砖之下，埋藏了无数跟他一样的金丝雀。

    少年那双清亮的翠色眸子里。

    很轻易就倒影出许多稚嫩娇俏面容，都是跟他一样身材纤细的少年。

    他们每一个都很漂亮。

    漂亮的令人挪不开视线，但是他们所有人的脸都是死气弥漫的灰白色。

    被拧断的脖子，被狰狞扭曲的面容，以及尖锐咆哮的声音。

    一声声从他脚下的黑暗里传出来。

    他们在诅咒的着他，他们在引诱着他，他们在蛊惑者他。

    蛊惑者一起拿起尖刀。

    杀死那个掌控他们生命的刽子手，那个肆意扭曲他们人生的魔鬼。

    保罗当时看到飞驰的马车车角的时候，除了恐惧的他能感受到到极大的破坏欲。

    这种破坏欲，不只是刺向自己的尖刀，同时也会刺向别人咽喉。

    只是他没有机会....

    无论是握着匕首刺杀，还是在汤水里面下毒。

    他一直都没有成功，得到是更严厉，更残忍的惩罚。

    手臂在沉沉的昏睡中血液不通麻痹，木然活动的肢体挪动了之后。

    梦境中令人作呕的画面，充血发热的感觉充斥头脑，让保罗一瞬间有些陌生。

    然后他稍微平复了躁动的内心。

    恍惚间环视了下四周，才发现外面阳光已经暗下去了。

    他一直呆在中古店里。

    .....

    暴躁的金丝雀从躲进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房门。

    不敢靠近，不敢面对。

    不敢出现。

    自行惭秽的野猫儿，像是恍然之间才发现。

    他遍布伤痕的身体，他被烧的光秃秃的毛皮，以及不光彩的过去。

    他在回避异端女巫。

    像是被开水泼到身上的野猫逃得飞快。

    快的茉莉都没来来得及跟上去，她被兰德攀住了脚步。

    也就是一个简单告别的功夫，她就被关在了二楼的门扉外面。

    无论她怎么敲，里面人都不打开。

    掌握星辰之力异端女巫驱除掉了，从公爵马车上跟过来的黑暗力量。

    将那些来自地狱的无尽之海里探出双臂的恶鬼，那一张张年轻扭曲的面容永远被死亡凝固。

    带着淬满毒汁。

    极致的恶意，带着肆意弥漫的毁灭的意味，一起随着他们杀-欲召唤而来的是来自恶魔回应。

    茉莉今天在那辆高规格的奢华马车上看到黑暗力量。

    不是恶鬼的诅咒。

    就是属于地狱深处的魔鬼力量。

    它们如同瘟疫一样，侵蚀诅咒中缠绕着这件事情的所有人。

    恶魔的力量是庞大的，无法抗衡的。

    即使茉莉这种掌握星辰之力活了千年的女巫，也仅仅能看着事件的发展。

    她能做的只是短暂的驱除黑暗。

    给予他片刻的宁静。

    .....

    保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着。

    但他就是睡着了。

    等到保罗终于从混乱思绪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噩梦里那张凑过来的苍老脸让他异常恶心。

    这种恶心感久久占据在身体里无法散去。

    让他靠在墙壁上舒缓了好久，木然靠在角落，昂着头望着天花板的时候。

    翠绿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梁。

    然后坐了许久之后，失魂落魄的野猫儿，终于忍受不了角落里面站起身。

    保罗饿了。

    而且不只是饿了，他喝了下午茶回来，怔怔的在房间里蜷缩了一下午。

    憋得有点难受。

    所以保罗犹豫了下终于打开了中古店二楼紧闭的房门。

    “咔嚓——”

    入夜之后寂静的建筑里，没有一点人烟气息。

    茉莉的中古店二楼是不住人的，所以这里没有什么烟火的味道。

    就像是彻底浸入黑暗的世界一样。

    店铺的装潢有点古旧的黑暗色彩，角落里堆放着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董。

    明显看起来是旧时代花纹灯罩。

    以及踩起来“嘎吱嘎吱——”作响的地板。

    保罗肚子憋得难受。

    噩梦里残留在身体上的感觉令他很疲惫，踩着嘎吱作响的木质地板。

    他先是去了趟洗浴室。

    然后慢慢下到了一楼，准备去食物储藏柜里面那一个面包。

    保罗的心情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