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被诅咒的家族

    牛津大学的图书馆里,初春的柔和阳光打在女孩儿姣好的侧脸上,同时也给她那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镀了一层迷人的光晕。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孩儿如痴如醉的、偷偷欣赏着这一幕,然而对方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予他,只是自顾自的翻阅着手里那本的阿拉伯语传记。

    这本传记书写于1012年,由一位无名贵族的书记官撰写,其中不仅记录了风土人情、商贸往来,也记录了一些无人在意的故事:

    「公元前909年,一个出生于大马士革的年轻人靠着神秘的珠宝生意起家,于欧洲的贵族和东方的皇帝之间构建起了一座贸易往来的桥梁……」

    「……他在波斯湾采珠人手中购得珍贵的天然珍珠、将它们带给东方的皇帝,换回大批华美绚丽的丝绸与昂贵香料。贵族与君主会因为他手中的一匹丝绸而展开血腥暴力的厮杀,会因为他手中的一块宝石而牺牲掉成百上千个平民的性命……」

    「……他将一块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硕大祖母绿宝石献给了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当那块被包裹在东方丝绸里的昂贵宝石在宫殿里打开时,所有的贵族都为其弯腰探头……」

    「……他最后的足迹是在开罗,在为哈里发曼苏尔之子穆仪兹制作了那顶华丽的红宝石加冕冠后,他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多年之后,一位来自法国的传教士来此觐见国王,同时带来一块镶嵌着珍珠的蓝宝石作为礼物,国王一眼就可以认出这是出自某个特地之人——哈立德·穆萨耶夫。」

    ……

    “你似乎对于中世纪历史很感兴趣?”

    男孩儿小心翼翼的出声询问,终于让对方抬起了那张秀美的混血脸庞。

    “是的。”

    她微笑着回答,一双如绿湖般妖冶神秘的翠绿眼睛散发着令人难以抵抗的魅力,“我喜欢历史,因为它们是一切的起因,也是未来的预兆。”

    男孩儿几乎要被这个美丽的笑容迷的神魂颠倒,只能晕乎乎的跟着傻笑起来,“是的、我也这样觉得……我叫杰克,来自布雷齐诺斯学院,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Beatrice.”

    女孩儿合上书,轻笑着自我介绍,“Beatrice·Moussaieff.”

    Moussaieff.

    穆萨耶夫。

    还没等杰克回过神,那个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绸裙子的女孩儿已经在他眼前走远,徒留他失神的呆坐在原地。

    今年17岁的贝雅特丽斯·穆萨耶夫是牛津大学贝利奥尔学院的一名学生,同时也是新生里的“风云人物”——这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张足以用美艳来形容的精致脸蛋儿,更多是原因是她那活泼开朗、善于社交的性格。

    入学不到两个月,她便已经成为了校园里被人追逐的存在。

    每个人都很好奇她的故事。好奇她那东西方混血基因的来源,好奇她那从不宣之于口的家庭,更好奇她身上那些不断变化的昂贵珠宝。

    有传言说她在伦敦被一个很有钱的男人包养,因此总是有奢侈品与珠宝伴身;

    又有人反驳说她出身于某个贵族之家,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小姐;而更离谱的传言,则是说她是某个中东国王的私生女……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贝雅从不理会、也不辩解,只是在人群里笑意盈盈的保持着特立独行姿态。

    离开图书馆之后,她穿过校园内的林荫道,来到了那辆黑色的法拉利跑车面前。

    “你可没告诉我你会提前回来。”

    女孩儿趴在车窗边,笑眯眯的道。

    “因为这是一个惊喜。”

    车子里的男人轻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贝雅便心满意足的坐上了他的副驾驶座,同他一起离开。

    “瑞士的旅行怎么样?”

    在回伦敦的路上,贝雅百无聊赖的向身边的男人搭话。

    “很好。我带回来一批新的宝石,像五颜六色的糖果一样。”

    男人的表情是一贯的温和平淡样子,而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只有在落到身边的女孩儿身上时,才会出现浅浅的柔波。

    “所以有新的‘旅行’吗?”

    女孩儿耸耸肩,好奇的问。

    “等回伦敦时就会有。”

    他简短的回答。

    “那你会带我一起去吗?”

    “如果你做好准备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贝雅有些郁闷的说:“你这次不可以像之前那样敷衍我,无论你去哪儿都得带上我!”

    闻此,西里尔·穆萨耶夫不由得无奈的叹息一声。对于这个“养女”,他是总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从他收养她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任性,虽然西里尔并不排除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把她惯坏了……

    在贝雅5岁那年,西里尔·穆萨耶夫在土耳其的一家孤儿院里收养了她。她的亲生父亲是欧罗巴人种,但母亲却是中国人,他们在相欢一夜后生下了贝雅,然后将她送进了孤儿院。

    后来,西里尔收养了她、带她去世界各地旅行。他们在希腊、罗马、苏黎世、巴黎、纽约等地方进行为其几周或数月停留,然后在贝雅16岁生日那年回到伦敦定居。

    岁月匆匆,贝雅已经长大成人,但是西里尔却从来未变。尽管已经过去十几年,他仍然保持着他们刚见面时的样子。

    他的外表看起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形瘦高,头发花白,永远穿着熨帖的西装,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沉和悠远得仿佛经历过几百年的时间洗礼。

    与如今这个喧嚣的21世纪相比,他更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人,一段旧时光的化身。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从风景清幽的牛津郡回到了繁华的伦敦市中心。

    位于西区的摄政街常年游客络绎不绝,因为这里不仅是新兴奢侈品品牌的“大本营”,更是诸多古老品牌的起始地。

    而在那些气势非凡的奢侈品店铺里,这间外观漆黑的珠宝店着实不算起眼,因为它不仅毫无任何橱窗展示,就店名也仅仅只是一串叫做“Moussaieff”的拗口英文。

    然而,就是这样一家看似冷清的珠宝店,却在这条寸土寸金的街道上拥有上百年的历史。

    人群来来往往,历史如车轮般滚滚向前,唯有故事与宝石存放在那扇黑漆玻璃门后。

    当西里尔和贝雅回到店内时,作为穆萨耶夫家族管家与珠宝店经理的老侯赛因·伊克巴尔立刻走上前迎接他们。

    “欢迎回家。先生,小姐。”

    “好久不见!阿驴!”

    贝雅扑上去同老人拥抱,亲昵的唤着密称。

    “虽然您才离开两个月而已,但是我觉得这里着实冷清不少。”

    老侯赛因怜爱的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道。

    “那位客人到了吗?”

    一旁的西里尔开口问。

    “已经到了,就在二楼的沙龙室里……”老侯赛因皱起眉头,轻声对西里尔说,“那是个很没礼貌的美国女人,身边还带着一个说吉普赛语的神婆……说实在话,先生,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接待这样的客人——”

    “没关系,我会处理好这一切。”

    西里尔拍了拍老仆人的肩膀,然后就带着贝雅一同去往二楼的沙龙室。

    比起朴素无华的外观,店内的装修才是能彰显“穆萨耶夫”这个姓氏的存在。

    1898年,这个家族在摄政街半条街的建筑物,并保留其中一座7层楼高的建筑物作为珠宝店。

    而随着时代的变化,这家珠宝店在进行保守的翻修时,更多的保留了历史的痕迹,比如墙上的梵高、伦勃朗画作;十八世纪的矮脚沙发椅;维多利亚时期的鹦鹉标本……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来者宣告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历史沉淀气息。

    二楼的沙龙室里,贝雅见到了老侯赛因口中的那个“令人嫌恶的美国女人”:她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穿着一身最新款的Gucci时装,浑身珠光宝气,身边还靠着一只反光的黑色鳄鱼皮铂金包,但是她那张像芭比娃娃一样精致饱满的脸上却难掩苍白颓色,尤其是在看到两个陌生人走进来时候,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更是惊慌不安。

    “你好,乔安娜·达里奥夫人,我就是西里尔·穆萨耶夫。”

    西里尔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和贝雅一起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哦,很高兴认识你,虽然你让我像个傻瓜一样在这里呆坐了一个多小时……”

    女人一脸尖酸的说着刻薄话,而坐在她对面的贝雅忍不住暗自扭头翻了个白眼。

    “我想比起这个,我们应该将重点放在您的问题上。”

    西里尔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乔安娜身后的吉普赛神婆,“如果您不想泄露隐私的话,我想您最好将您的‘朋友’请出去喝杯茶。”

    “她是我的助手!”

    乔治娜小声尖叫着反驳,“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依靠她入睡、我——”

    “如果您不想解决问题,那就请回吧。”

    西里尔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要遵从我的安排。”

    “……”

    犹豫一会儿后,乔治娜最终还是让神婆离开了沙龙室,而在离开之前,神婆那双苍老漆黑的眼睛一直逗留在贝雅身上。

    “死亡过无数次的女孩儿……真有意思、死亡与新生……轮回与重遇……”

    她用吉普赛语神神叨叨的嘀咕着离开,对此贝雅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西里尔的脸色瞬间一沉。

    等神婆离开后,乔安娜从铂金包里拿出一只盒子,放到了西里尔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一脸苍白的解释说:“这是我丈夫送给我的结婚周年礼物,但是自从戴上它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到一个流产的女人……每天晚上都是、每天晚上都是……”

    西里尔拿起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条用白钻群镶而成的红宝石手链,红宝石的色泽艳丽如鲜血,而且净透得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她在我梦里哭着向我求救、她的身下、地板上全都是血……我吓坏了,我开始整晚都睡不着……”

    说着,乔安娜的手便忍不住抚上了肚子,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而且、我已经怀孕两周了……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找了很多神婆和灵媒,但是都没有用……”

    “你知道这颗宝石的来源吗?”

    西里尔的手指轻轻抚摸过手链上那颗硕大的椭圆形红宝石,沉声道:“它来自1536年的都铎王朝,主人叫安妮·博林;那一年,她因流产而失去国王的宠爱,而在四个月后,她被关进伦敦塔,以通奸之罪被砍头。”

    “天呐!天——”

    乔安娜像是见到了安妮·博林的鬼魂一样尖叫起来,“你必须得帮我处理好这个、这根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不小心买到它而已!”

    “放松点儿,达里奥夫人。”西里尔将手链放回盒子里,语气平静而无奈,“珠宝是无辜的,它只是主人寄托故事的载体;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您这段时间不要再靠近这块宝石,直到我为您解决好这个故事。”

    “如果能解决好那是最好的。”乔安娜捂着胸口平复好心情,“到时候我一定会付给你不少酬金。”

    ……

    送走那位美国夫人后,贝雅忍不住冲西里尔比划着她刚才的一惊一乍举动,并且皱着眉头嫌弃道:“她简直像个聒噪的麻雀!太可怕了!”

    “怀孕的女人很容易不安。”

    西里尔显然很淡定,“所以我们得快点儿为她解决问题。”

    一听到这句话,贝雅当即就忍不住兴奋的问:“所以我们要去16世纪的英国了吗?!要去见传说中的安妮博林了吗?!”

    “差不多是。”

    年长的男人轻轻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那枚黑色大理石戒指,然后认真的嘱咐着满脸期待的女孩儿说,“记住,贝雅,这不是一场游戏,所以你得学会谨慎这个词语。”

    “我绝对不会给你惹出麻烦的!”

    女孩儿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然后顺便去体验一下16世纪的英国生活!”

    深夜,当贝雅兴高采烈的在房间里翻阅着一大堆关于都铎王朝的历史书籍时,西里尔则是独自在书房里抽着雪茄发呆。

    他对面的墙上,挂着他父亲哈立德·穆萨耶夫与兄长罗德里·穆萨耶夫的画像。画像里哈立德·穆萨耶夫始终保持着26岁时的模样,与长子有着一张差不多的俊美脸庞。

    这是1456年提香·韦切利奥受托所画的,西里尔用详细的语言向画家描述了父亲与兄长的长相,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纪念怀念他们。

    哈立德·穆萨耶夫出生于公元前883年的大马士革,那时他的父亲是一名铁匠,母亲则是一名虔诚的宗教信徒。在26岁那年,他独自穿越沙漠去北部的小镇售卖铁器,结果遭遇了沙尘暴。

    也许是因为神明的“垂青”,哈立德不仅没有死去,甚至还意外拥有了打开过去时空之门的奇特能力,于是他成为了第一代“旅行者”,靠窃取异时空的宝石为家族积攒了财富。

    然而,跟随“奇迹”而来的,是永生的诅咒。

    什么是永生。永生就是你会亲眼目睹父母的衰老、至亲好友们的死去,甚至连历史与时代的变化都将铺天盖地的朝你一个人袭来。

    在哈立德243岁那年,他的大儿子罗德里活了63岁,然后死在了他的怀里。在耶路撒冷,他抱着白发苍苍的儿子向上帝询问、祷告,试图得到一个答案。

    在亲眼目睹无数的衰老、死亡、以及战争之后,哈立德选择了终结。他将那枚用大理石制作而成的戒指交给了自己的小儿子西里尔,在嘱托好一系列事情后便去与父母至亲团聚。

    西里尔从此孤身一人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刚开始的时候他也会像父亲年轻时那样享受异时空的旅行与冒险;

    他也曾有多许多身份,也曾去和各种各样的女人交欢。但是,时间是可怕的,他没有办法留下那些近乎片刻的欢愉,他所能拥有的,只有永恒的孤独与寂寞。

    有很多次西里尔都觉得自己会迷失在这条名为“时间”的长河里,但是仍有一件事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思绪未平时,书房的大门就被敲响,紧接着,贝雅将头探了进来:

    “我们要准备两身像样的衣服吗?我有个皇家戏剧学院的朋友正好在筹备都铎王朝的剧本……”

    “不,贝雅。”

    西里尔揉着眉心,有些好笑又无奈的说:“我们穿那些会被当做异教徒烧死的。”

    “……”

    女孩儿瘪瘪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关上门离开,不打扰他的“冥想”时间。

    西里尔起身走向阳台,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那漆黑的夜幕中,月亮正散发着明亮又孤寂的光芒——从古至今,只有它从未变过,它才是“时间”与“历史”的最好见证者。

    历史是让人回顾的,故事是让人书写的。

    新一轮的旅行,又要开始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