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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泡在休息室前纠缠着两个卫兵,情绪高昂地嚷嚷着一些陌生词语,阿释迦一听到就立马转向奥黛尔,让她不要听:

    “恕我冒昧。但是您的侍卫的言行举止真是太不堪了。”

    泡泡看见奥黛尔回来,扭头对那两个卫兵嚷道:

    “我先放过你们!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他嚷完后匆匆飞到奥黛尔身边问她有没有出事。

    奥黛尔举起自己手掌上的伤口作答。

    “哎,该死。”

    泡泡推开自己头上,胳膊上套着的荧光花圈,说话带着一股酒精味,发音都不标准了:

    “我,我喝太多了,不行。这事我们先记在火条麻头上。是火条麻吗?”

    他本来想要来扶奥黛尔,结果两人差点一起倒在地上。

    阿释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小瓶粉末,给泡泡喷了一下:

    “奥黛尔大人,请您离他远一点。即使蝴蝶没有喝醉,他们也不是合格的看护人。”

    泡泡捂着脸打了个大喷嚏,翅膀里喷出的气流让奥黛尔当场换了个发型。

    “喂,你在说什么?”

    泡泡仗着自己会飞,窜起来和阿释迦平视,而且戳起了对方的脑袋:

    “你,在,用,什么语气,和,我,说话?”

    看得出泡泡喝了不少酒。他喷出的蒸汽里有一股酒精味,说话也开始有口音了。

    “……”

    阿释迦望向奥黛尔:

    “我会说,普通语气?”

    这还是第一次有军事顾问向她求助。

    奥黛尔只想让自己的手不那么肿痛,因此叫住了泡泡:

    “回茧房里。”

    “好,好吧。既然我的主人这么说……”

    泡泡醉眼朦胧对奥黛尔做出好的手势,摇摇晃晃转身,向自己的茧房——

    然后倒在了地上,几秒钟后就睡出了鼾声。

    阿释迦自动绕过泡泡,和奥黛尔回到休息室里,让她选择一个能让自己舒适的地方休息。

    奥黛尔观察了一圈空荡荡的新休息室,看见床边自己丢下的巧克力糕罐头和电子书,比以往清晰的多的记忆慢慢渗透回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想把它们都捡起来。

    阿释迦抢先一步为她代劳了。

    拿起《为孕母所作的颂歌》时,他的眼睛闪了闪,评价道:

    “这是一本很可爱的书。适合您这种初学卡哈斯曼语言的人阅读,也适合用来学习礼仪。”

    这是第三次有人在她面前用到可爱这个词了。

    她低头看着阿释迦给她清洗伤口:

    “可爱是什么意思?”

    他忙碌着,说话的语气和手上的动作都不带一丝感情:

    “我们通常认为可爱的意思是,讨人喜欢,温和无害。在这本书的第五章第八段,您可以看见爱叶对主角使用了这个词。”

    “但是主角说自己觉得这个词……让人作呕。”

    “是的。因为在这一章,主角已经发现了爱叶准备背叛将军的事实,并且准备联合其他孕母一起实施驱逐爱叶的计划。”

    阿释迦抬起她的手,对着伤口吹了一口气,让伤口覆盖上一层冰凉的薄膜:

    “所以,在这种情景之下,主角有理由相信爱叶用这个词只是为了暗示……可爱在特定环境下是一种不受欢迎的特质。”

    他最后用绷带裹上伤口,让奥黛尔抬手抓握物体试一下是否能够自如活动。

    她顺手抓起罐头试了试,注意到阿释迦的眼珠始终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像积雨云中的金色闪电:

    “你知道将军会怎么惩罚我吗?”

    他双手交叠置于膝上,被她的动作吸引入迷了一般仰头看着:

    “……很难预测。但我可以为您提供几个可能结果:您会戴上限制项圈,遭到来自暴风地的正式指控,或者遭到□□,缩减生活预算,限制通讯等。”

    奥黛尔不懂前面的几项有多严重,立刻问道:

    “将军会拿走我的东西吗?”

    阿释迦模糊地说也许会。

    她立刻起身拿上自己的巧克力罐头,前几天穿脏(已经清洁过,但是污渍依然留下了痕迹)的新衣服,电子书,一并塞进盒子里,转头看了看休息室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塞进去。

    “够了,阿释迦,不需要这样吓我的孕母。”

    休息室的门上映出了将军的身影。

    阿释迦隔着门行礼,提醒过她注意巧克力糕罐头的兑奖券日期后默默离开。奥黛尔从床上走下来,刚刚摆出预备行礼的姿势,将军已经到了她面前,带起的微风让她头晕目眩。

    一个念头匆匆滑过脑海:将军表现出来的缓慢刻意的动作也许只是为了安抚她。

    正在她这么想时,他已经把她托起来放回了床铺上,像第一次为她注射血液那样和她额头贴着额头:

    “我在暖房里察觉你的心情不好。”

    如果说因为他身体冰冷,因此显得难以接近,那并不十分贴切。奥黛尔感觉他的怀抱更类似于严密包裹身体的悬浮椅,虽然缺少生命感,但是让人放松,甚至于会陷入不真实的幻觉里。

    她看见有些金发已经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想起来梦中的丝缕光线穿过指缝,宛如流沙的场景,便伸手去摸他的发梢,继而扭头对上他的目光。

    即使没有感情,她依然能从他那双蓝的透彻的眼睛里窥见蛛丝马迹,从而知道他对她一样怀有好奇之心。

    她的手往前更近了一步,接触到他的脸庞。他也跟着她的动作微微歪头,让她的手心摸到平时遥不可及的部分。

    一切都和梦境中的一样。他永远冰凉的脸庞和金发像是两个极端,让她的血管从指尖开始燃烧,直达心底。

    现在他的声音是直接通过她的皮肤传达到脑内的:

    “你还对我的其他身体部分感到好奇吗?”

    她有被稍微吓到。被他看出来了,主动松开她,依然张口说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奥黛尔看着他,不敢再靠近过去又不敢主动躲开,只能僵在原地。

    刚才他的话语出现在脑内的一瞬间,她的警惕心从深处被炸出来,再也无法抑制。类似于梦醒睁眼看见自己半只脚踩在悬崖边际,寂静深夜听见一声哀嚎,身藏隐蔽处却看见一对生物的眼睛,一切本能反应都已经预刻在了基因深处。

    就这样维持端正的坐姿久了之后,腰间开始酸痛,她悄悄揉了揉腹部,被他提醒道:

    “你应该卧床休息。”

    通常这个时候,都会有卫兵来报告说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需要将军处理,然后他就会顺理成章地离开。

    但是这次没有。

    奥黛尔迟疑许久,重新将自己的手递给他。

    他动作很慢,能让她预测到下一个即将发生的动作。因此接下来的这个拥抱显得格外漫长,也格外小心。

    休息室的灯光和墙壁开始变化,由惨白色转变成深蓝和紫色,天花板上开始出现她不认识的星球。这些星球排列的过于密集,组合成了海浪般的愤怒波纹。

    他让奥黛尔躺在自己怀里,这样她好像借着一束光芒在深邃星空中漂浮,其他一切皆若无物。

    穿梭过几重星团之后,一颗虚幻的淡橙色星球迎面飘来。奥黛尔似乎真的闻到了这颗星球上热气腾腾的沙尘和植物汁液气味,因此疑惑地扭头看将军。

    “那里是我成年之前居住的星球。”

    他指向星球上大片大片的旋涡纹路,让它更加靠近过来。纹路中居然包含着闪闪发光的流动砂砾,犹如星球的地表上又出现了一片星空。

    砂砾的光点顺着他的手指落在奥黛尔的脸颊上,无声无息挥洒入虚空。

    “在那里,我有一座堡垒,夏堡。里面居住了一些不便远程旅行的孕母。他们的生活很安静,除了每天照管住所,等着我回去之外再无其他烦恼。有时我会后悔没有把你送到那里安心待产,让你远离母舰上的争端。请原谅我想把你留在身边的这一点私心。”

    奥黛尔的目光跟着金砂摇晃,将它们和将军的金发混为一体:

    “但是……夏堡的孕母也是孕母。和母舰上的一样。”

    旋涡上升消失,两人在寂静的星空中迷失了方向——不过,也许只是奥黛尔迷失了方向。因为他始终是至暗处的光源。那些投影出来的星球在靠近他时微弱的宛如水中倒影。

    “你说得对。”

    他招手让星空褪去深沉的蓝紫滤镜,成为碧海般的淡淡蓝灰色。在这样的环境下,奥黛尔又能看清休息室里的装饰花,座椅和床铺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直接在脑内和他对话。此时他正在替她轻抚腹部:

    “母舰上的孕母们要复杂的多。有些时候,惩罚并不代表你做错了事情。惩罚只是一个必须做给其他孕母看的手势。”

    奥黛尔想到了电子书里他带着主角去跳舞的段落,并且开始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过那段经历:

    “……可是你是将军。母舰上的规则是你制定的。”

    他只是说道: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奥黛尔在他的气息环绕下放松下来,眼皮逐渐沉重。但是她很确定自己最后一次睁眼看时,他还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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