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以为这次潜行万无一失，回到休息室后，却在床铺上发现了一只扁平的礼盒。盒子用银色的缎带捆扎，并且附了便笺：

    “不要到处乱碰我的私人财产。

    “另：穿上这个。”

    泡泡跳起来，疯狂在房间里寻找诺曼的痕迹，好像觉得诺曼会躲在哪个储物箱的里面和大家玩捉迷藏。

    奥黛尔笑着看他在休息室里卷起一团一团莹粉的旋涡，然后打开礼盒。盒子里有一套崭新的服装。这套衣服的样式和她在母舰上穿的差不多，但是在颈部和腰部都有细细的金色链条装饰。

    “这件衣服是为将军的孕母订制的。”

    泡泡很在行地点头评价道，同时从自己的吊床上找出颜料喷瓶：“金色代表将军。也许我也应该在翅膀上加上一点金色，毕竟我现在也算母舰上的正式人员了。你说呢？”

    她没有急着穿上衣服——最近她一直穿的是罩袍，感觉比这件贴身的外出服要舒适的多。泡泡开始准备给自己的翅膀重新喷涂图案。他的手法很熟练，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第一步是取下翅膀上安装的所有燃料罐。这些平日嵌套在金属结构里的小容器噼里啪啦落在吊床上，安静的像一堆打磨光滑的磁石。

    “一，二，三……八个。”

    泡泡拿起其中一个对她说道：“没有拆卸燃料罐之前禁止给翅膀涂色。你知道忽视这条规矩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吗？”

    她偷偷翻了一下百科全书上的蝴蝶介绍部分：

    “……燃料过敏而死？”

    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蝴蝶稀奇古怪的死法真的很多。书中记载道，平均需要牺牲三只茧和六条毛虫才能培养出一个成功的蝴蝶卫兵，。为了保证蝴蝶的工作效率，种族繁育任务已经全部由毛虫承担。拥有一定功绩的蝴蝶卫兵才能够为自己挑选毛虫孕母。因此，为了同一个孕母而竞争至死的蝴蝶卫兵并不在少数。

    “不是啦。燃料罐会被颜料颗粒堵塞然后把你炸飞。很——可怕的。”

    泡泡顺着隐藏纹路拆卸下来一块翅膀，就地趴下开始作画，两条腿交替着晃荡：

    “紫色是紫夫人的颜色，红色代表红衣派——呸呸呸，我不要。金色代表和平，庆典，可以多加一点。圆圈代表茧。虚线代表未知状态，眼睛代表寻找，波浪线代表毛虫……”

    翅膀上大片的紫色颜料被金色覆盖。一圈又一圈鲜艳的图案像水下看阳光被折射出来的颜色。

    电光火石之间，奥黛尔为自己的这个想象感到不安。

    水下？她为什么会想到水下？

    泡泡最初画的很随意，等到新颜料肆意涂满了翅膀，他开始仔细描绘出更加细致的阴影和线条。

    奥黛尔看出来那是一只被圈在金色里的流泪眼睛：

    “流泪的金色眼睛代表什么？”

    泡泡咬着嘴唇，紧张地，小心地给那些泪珠加上精细的黑色勾边：

    “代表我现在为西将军工作，还没有孕母。要是有毛虫喜欢我，看见我特意画出来的翅膀图案就会懂了。”

    说完他扭头又打量着图案，自言自语道：

    “但是有些情景下金色也可以代表重生，虚线也可以代表蒸汽，眼睛同时代表危险。那我应该在翅膀上加一行注解，不然这简直全乱套了，孕母肯定不会喜欢……”

    她想起来曾经他说过羡慕将军有那么多孕母：

    “你也像将军那样想要很多孕母吗？”

    “当然了！我想……嗯，大概吧？”

    泡泡掰下另一边的翅膀，盖在已经画好的这一块上进行拓印：

    “我们从出生就开始战斗，因为军事基地答应我们会有温柔可爱的毛虫孕母来为我们孵卵，这样我们的后代会永远记住我们的事迹。如果我不想要孕母，不想要后代，那我的工作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被泡泡所说的“温柔可爱的毛虫”分了一下神，过后便想到如果自己不是缺少食物，也不会答应为将军孵卵。

    至于后代那种事情，她没想过那么多。如果当初可以选择在母舰上白吃白喝，她也许会更高兴。

    两片翅膀上描绘的图案都已经干燥，泡泡安装好翅膀，对着窗户来回炫耀：

    “当然啦，要是我以后能干出像圣袍叛道者那样的大事迹，肯定会有很多，很多孕母主动来找我！我才不像玲玲那样会等着同一个孕母。”

    玲玲这个名字在奥黛尔脑内和一个语气高傲，爱欺负人的大只蝴蝶自动联系起来。

    “玲玲？”

    她皱眉使劲回想：

    “有红色翅膀的那个吗？他有喜欢的孕母？”

    泡泡像是分享秘密一样小声说道：

    “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玲玲很受毛虫孕母的追捧，可是他只喜欢火条麻。他们是在红衣派的聚会上认识的，那个时候玲玲找到机会就要去参加聚会，还经常在我们面前传道，烦死了。后来火条麻成了孕母，玲玲还是坚持给他汇款，还经常装作有事情去紫夫人的住处，其实一有机会就恨不得贴上火条麻。”

    他扑到吊床上，吐出舌头：

    “我的意思是：噫。恋爱大傻子。”

    百科全书被触发了关键词，朗读出红衣派的部分：

    在卡哈斯曼人入驻暴风地期间兴盛的本地宗教之一。同样相似的教派还有白衣派。两派人员用衣着颜色区分。

    红衣派，顾名思义，由某位不知名的毛虫孕母建立。这位孕母提倡集结蝴蝶卫兵暴力驱逐卡哈斯曼人，恢复暴风地的传统：

    蝴蝶孵卵，毛虫育婴。

    此举并没有得到部分蝴蝶的支持。主要疑虑在于蝴蝶认为孵卵任务更适合没有战斗能力的毛虫承担。

    创建红衣派不久后，发起人被秘密抓获，后成为卡哈斯曼贵族穆方索尼·拉法尔·曼塔的孕母。后因用毒谋害贵族而被处死。

    百科全书朗诵完毕。奥黛尔回想起了那次火条麻的生日宴会，醉酒的蝴蝶群肆意舞动，其中只有一对红色的翅膀始终在火条麻附近，却从来没有靠近过。诺曼在灯光下和火条麻对话，蝴蝶在他们周围就像一层华丽屏障。

    从母舰到土脉星到暴风地，一条清晰的链条正在成型。

    诺曼好像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每一次“意外”的发生。

    “泡泡。”

    她觉得自己不得不问这个问题：

    “你觉得……鱼人的情报的意思是诺曼和玲玲在帮火条麻除掉我吗？”

    泡泡翻身面朝天花板想了想，语气很轻松：

    “唔，除掉你？我觉得这像是玲玲和火条麻会干的事情，但是不像诺曼会干的事情。因为诺曼没有理由主动谋杀将军宠爱的孕母。而火条麻，他虐待其他人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对玲玲也是。“

    将军宠爱的孕母？

    奥黛尔不怎么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个称呼。

    泡泡语气一转：

    “不过，要是玲玲真的想杀你，我会帮你解决他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抱歉咯兄弟。”

    她有点困倦，也躺到了床上，手指抚摸着礼盒上银色的缎带，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疑问。

    泡泡的声音很轻，又像音乐那样悠扬，是绝佳的催眠曲：

    “你知道的，就那些孕母之间的常见手法，切腹，放血，下毒，砍头，粉碎，窒息，水刑，火烤，倒挂……我都会。”

    但是火条麻呢？

    等她回到了母舰上，火条麻还是会在原地等着她，背后是更多的毛虫。

    还有诺曼……

    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她发现自己现在居然更宁愿去相信那条金鱼。

    礼盒被推到了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