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一周时间过去,该隐与亚伯没有查出任何端倪,该隐再不能拖拉着不回萨图恩,会引起民众的恐慌,于是他再三叮嘱亚伯全力彻查与封锁消息后,便告别他们,与摩根一同前往萨图恩的回程。

    该隐离开后,芬夏便也打算离开,亚伯原先不允许,但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得叮嘱她小心谨慎,一有情况立刻放信鸽通知他们。

    亚伯这么做,倒不是完全放心芬夏,他也存了些私心,他与该隐都太引人注目,不方便长时离开自己的领土,而芬夏出入自由,可以为他们传递信息,他信任芬夏一如他自己。

    一日后,芬夏便回到了阿瓦林。

    她回去后没有立即去约伦的医馆,在岛上四处转悠。平心而论,她无法相信哥哥们的推断,但又无法做出什么改变,只希望能在这座禁咒盛行过的岛上发现些蛛丝马迹。

    她仔仔细细观察了岛上的每一处住户有无禁咒摧残过的痕迹,可都看起来平静如常,和她刚来时没有任何区别。她逛着逛着便回到了约伦的医馆,却发现约伦不在里面,只有艾琳在医馆内间扫地。

    她靠在门边上回忆起与约伦相识的一幕幕,越发对他的身份起疑。

    “干嘛呢?”芬夏被吓一大跳,转身发现约伦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干嘛吓我!”

    “你心里有鬼才会被吓到,怎么回来了不进去,在门外鬼鬼祟祟?”

    芬夏心里确实有鬼,她若无其事地撩撩头发,“这不是看你不在么?”

    约伦大踏步走进去,拿起水杯喝水,“之前也没见你这般有礼貌。”

    “喂!”

    “说吧,刚在想什么?”约伦给她倒了杯水。

    “你知道禁咒吗?”

    “撒旦之火?”

    芬夏点头,“正是,你还知道其他吗?”

    “仅此而已,我一介凡人,如何得知这些?”约伦笑着起身,打算往里走。

    芬夏盯着他的眼睛,“你真是凡人?”

    约伦眼里的笑意淡去,“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芬夏愣住。

    一下午芬夏都心不在蔫地撑着头看约伦出诊,脑海里回荡着他与自己的对话。

    “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管我是谁,都不会是施展禁咒的人。”

    “我如何能相信你?”

    “随你。”

    芬夏头痛欲裂,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能否信任。过往的迹象都表明约伦绝对不止是一个凡人男子,但他隐藏自己身份又是为何?更何况,他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怀疑他的身份可能与禁咒有关,又摆明了不愿与她多透露分毫。

    可又是芬夏自己当初表明自己不会过问约伦的身份,在这座岛上他们都只愿以凡人的身份相交,现在她又莽撞地问起约伦的身份,确实是她不守约定。芬夏回忆起约伦的各种举动,又觉得他确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至于他隐匿身份也许有自己的苦衷,自己无权过问。

    芬夏脑海里天人交战,双方都无法说服自己。

    她无意识地把约伦给自己的医书书页揉来揉去,约伦无奈扶额,“你再揉这页纸可要被你揉烂了。”

    “哦。”芬夏不好意思地松手,慌张地把书放回桌子。

    约伦叹了口气起身,带她走进自己的书房。他推开书架,按动石墙上的几块砖块,一扇密门打开,里面竟然别有洞天,是一间巨大的秘密药房,四周都摆放了几只巨大的炼药缸,有的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有的水面上结着寒冰。

    芬夏不明白他带自己来这是为何,只得跟在他后面。

    约伦走到最中央处,是一只小小的水晶炼药锅,里面翻腾着晶莹剔透的蓝色粘稠液体,闪烁着幽幽海蓝色光晕,装在水晶锅里仿佛流动的液体宝石,美轮美奂。

    忽然,她反应过来,“这是上帝之泪?”

    “只是雏形,还有不少药材没有加入,数年后才能被炼制完成,彼时它的颜色会变得更深,更晶莹。”

    “还有什么药材?”芬夏好奇。

    “除了满月之夜的深海水母,还有寒冰之上生长千年的雪莲,水晶矿洞中吸取万年精华的水晶草,生长在九幽之境的九幽草,深海鲛人的泪珠,月圆之夜的露水。”

    芬夏听得目瞪口呆,现在她才明白约伦所说的“上帝之泪”极其稀少是为何了,暂且不说凡人,就是手可通天的神明恐怕都很难集齐这些原材料。

    “从今日起,我便会教你制药。”约伦轻声说。

    芬夏惊讶地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怎么,不愿意啊?”约伦作势就要走。

    “没没没!”芬夏立即拉住约伦的衣袖,“谢谢你。”她语气温柔,唇畔含笑。

    约伦愣住,不在意地笑笑,“我只说会教你,学不学的会还需看你本事。”

    “能学会。”芬夏干脆地说。

    约伦眯起桃花眼,挑眉看向她,“你还真是……总是能让我惊讶。”

    于是从此开始,芬夏不仅需要跟随约伦出诊,诵读医书,还需要抽空学习制药。芬夏常常很疲惫地拖着身体回到自己住处,却很充实而满足。她想起父亲离世前怪异的病症,难以理解的撒旦之火,只想学的多一点,再多一点。

    在她这样的求知若渴中,芬夏进步极其快速,已经可以胜任约伦身边几乎所有打下手的工作,甚至常常抢艾琳的活干。约伦常常发现,自己在调配药剂时,还未说需要什么药材,便看到芬夏已经称量好递到他手边。

    于此同时,芬夏的医术也渐渐起色,在约伦出去买午餐时,可以暂时代替约伦出诊。有时艾琳记不准的药剂配比,芬夏也可以随口说出。对于一个只学习医术不到两个月的人来说,芬夏的进步可以说是超乎寻常,只是她背后的努力与付出也是常人难及,约伦全部都看在眼里。

    一月不到,该隐派人送的药材便整整齐齐地堆在了芬夏的门前。芬夏清点过后便尽数送到医馆。

    约伦刚伸着懒腰打开医馆的大门,就看到芬夏跟一只负重前行的小蚂蚁一样,扛着一个比她身体还大的麻袋一寸寸艰难地往前挪着。

    “哎呦!”芬夏终于抗不住重量,麻袋哧溜一下滑倒地上,紧接着她也像麻袋一样扑通一下坐到地上。

    “扑哧,”约伦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装模做样地用拳头挡住嘴。

    芬夏怒目而视,“你在这看了多久了?”

    “从你抗不动袋子开始,”约伦大笑,“这是你从萨图恩搞来的药材?”

    芬夏点点头。

    “为什么不让仆人搬?你这小身板可别被压坏了,还需要我给你治。”

    芬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可都是萨图恩的名贵药材,我怎么放心让外人经手?”

    “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外人?”约伦敛去笑意,探究地看着她。

    芬夏一愣,才明白他的意思,气鼓鼓地瞪他,“我刚搬不动时也没见你来帮我,谁知道你愿不愿意。”

    约伦无奈地摊手,“我怎么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帮你。”

    “你!”芬夏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咬牙站起来,把麻袋甩到自己身上,气冲冲地走进医馆,却被约伦提溜回来。

    “好啦好啦我逗你玩的,”他抬手提过麻袋,见芬夏还是跟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就当我有些恶劣癖好,最喜欢看小姑娘生气了。”

    “你确实是!”芬夏咬牙切齿地跟在他身后。

    有了该隐送来的药材,他们的药剂制作比往常方便许多,再不用花大量时间去找寻药材。芬夏不经感叹起该隐的神通广大,连许多她不抱希望随手写下的稀世药材该隐也都为她寻来,甚至在药田批量种植。

    医馆上架了许多整座小岛唯一的药剂,更多的病人源源不断来到医馆问诊,约伦常常忙得脚不沾地,闭馆的时间也从晚餐点延后两个时辰,常常闭馆时街上已经清净,一轮明月挂在夜空。

    约伦把“上帝之泪”的制作药剂冷冻起来,再没有时间去进行下一步的配置。芬夏有些惋惜,但事实上确是穷人的疾病往往更加紧急,而有财力使用“上帝之泪”的富人也有其他药剂来治愈身体。

    又是一个满月之夜,这是芬夏来到阿瓦林的第二个月。

    约伦关上医馆大门,发现芬夏还在仔细阅读医药书,在纸上写写画画,复盘他白日问诊的病例。

    约伦走过去合上了她的医书,芬夏立即抬眼瞪他。

    约伦无奈,“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闭馆一日,我带你出去玩。”

    芬夏一脸讶异,“最近医馆来问诊的人这么多,你还有心思抛下出去玩?”

    “那当然。”约伦抬手指指摆在窗台上的立牌——今日闭馆。

    他弹了一下芬夏的额头,“一直学一直学,怕不是要变成书呆子。”看芬夏摸着额头朝他瘪嘴,他笑起来,”怎么,你不乐意去就算了,我自己出去玩。”他伸了个懒腰,“我可是两个多月没放过假了。”

    芬夏这才想起来,虽然她与哥哥们一同去秋猎休息了两日,约伦可是一直在医馆连轴转。虽然无论何时约伦都是一副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也掩盖不住他眼底的疲惫,确实需要休息一下才能更高效地工作。

    她连忙答应,“我去我去!”

    约伦一愣,又恢复笑嘻嘻的样子,“那明天一早,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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