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权办完案子在单位食堂吃了一碗馄饨才回来，刚进院子就看见卓湘华追在卓湘语后面一路快跑。他怕卓湘语出事，伸手拽住从身边跑过的女孩。

    卓湘语认出拉住自己的人是肖权哥哥，泪眼朦胧的喊人：“肖权哥。”

    肖权点头，不错，哭成这样知道打招呼叫人，看来还没丧失理智。

    卓湘华追上来拉住妹妹：“你跑什么？书包都没拿难不成回学校？天都黑了，跟哥回去。”

    卓湘语用力甩开大哥的手：“我不乐意回去！她刚才那么说我，我还回去干嘛？她压根就没拿我当人看！她心里只有弟弟！”

    卓湘华不会安慰人只得揉揉她的头发：“回去吧，别让大姐担心。只要大姐不点头，妈不可能强迫你去当老师。”

    卓湘语知道大哥说的事实，在这家里说话顶事儿的人是大姐。可母亲那样数落自己，一点都不尊重她不为她着想还是令她伤透了心。

    “别的不说，你就光想想这几年大姐供你上大学能让你随便委屈工作吗？妈也是是怕我没钱结婚才动了你的心思。你不用管她的想法，哥和大姐都支持你去电视台工作。”在卓湘华心里大不了过几年再结婚也一样。

    “哥！”卓湘语抱着卓湘华哇的一声继续哭了起来。

    肖权站在有些距离的地方，见他们情绪稳定没有危险就离开了。他耳力好卓家兄妹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知卓湘凌肩上的担子很重有些心疼。他心里想着，脚下不由自主的走到卓家门口。

    卓湘凌安顿好要求留下陪外婆睡觉的乐乐，和小弟说了会话推门走了。她关上门转身看到站在自家门口发呆的肖权。算算日子，上次见他还是过年时候在院子里放炮碰到的。

    “权哥？”

    肖权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心里有事？”

    卓湘凌心里压的事多，晚上的争执令她心绪郁郁，此刻肖权的关怀问到了她脆弱的心坎。

    肖权看着她微红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清楚，小声说：“我陪你聊聊？就当发泄发泄？”

    卓湘凌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的关心，但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太久了，实在撑不住了。她和周楠关系虽好，但毕竟缺少一些默契。有时候很多事她都不愿意让周楠费心。卓湘凌和肖权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感情和默契早就根深蒂固，成为一种习惯。

    肖权见卓湘凌没有拒绝，便领着她到院子的空地坐着，又跑去买了两根大白糖冰棍拆开递给她一根。

    卓湘凌接过冰棍小口小口的吃着，眼前慢慢模糊了起来，泪水一滴滴的砸在地上。

    肖权没想到她会突然哭了起来，手忙脚乱在身上找手帕给她擦眼泪。他也不出声打扰任由卓湘凌默默的哭，直到她彻底哭完又接着继续吃冰棍。

    “冰棍都快化完了，我再去给你买一个。”肖权盯着她手上化的就剩一点点的冰棍。

    他们小时候条件紧张物资匮乏。小孩子们基本没啥吃的东西，喝一碗糖水都能高兴上半天，更何况是冰棍这种宝贝。卓湘凌在家里排行老大有啥好吃的也不会轮上她。肖权家里就他一个孩子条件宽裕的多，有时候有好吃的还会偷偷分给卓湘凌吃。

    卓湘凌看着和小时候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给她买一样的冰棍。时空感瞬间错乱，多年的隐忍与控制破防，感情当即爆发出来。

    肖权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卓湘凌直接拥她入怀，珍爱疼惜的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头发，情不自禁低头想要落下一吻，最终被理智的底线所拉回，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抬起头望向天上清冷的月光，强制自己镇静不能越界。

    “阿凌，多少年来我无数个日夜都在渴望，都会梦到这一幕。我奢望你心中还能有一点点地方属于我们曾经地过去。只要你还念着我一星半点我这辈子都值了。”

    卓湘凌的内心被道德和冲动来回撕扯，她的原则不断再提醒她到此为止。她闭上眼睛，有些认命：“权哥，我们爱在深处时以那种方式戛然而止，我承认心里确实很难彻底放下你。但我们也只能这样了。”

    肖权知道卓湘凌的担忧与恐惧，根本舍不得她为难：“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怕，这几年我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不想你为难。我什么都不求，也不要。只要你过得好就行。我在这院子里只是你的左邻右舍。这个距离和关系你可以接受的对不对？”

    卓湘凌感动的同时充满罪恶，她不能让肖权再继续沉陷在过去和错过中不肯出来：“权哥，我不能这么自私。我已经结婚了有自己的生活。你也应该放下过去，去过属于你自己的日子，重新找个对的人好好生活吧。”

    怀中人的担忧肖权清楚，但他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得下。有的人有的爱他肖权认定了就是一辈子，哪里是随随便便换个人就能重新来过，重新爱那么容易的？他没想过要破坏卓湘凌的婚姻，也不要她给自己回应甚至不需要和她见面。他只想顺其自然的守着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这么过，也许有一天他就释然放下了。不打扰是他给她最好的爱与尊重。

    “阿凌放心，我会相亲如果遇到合适的对象就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我。但如果那你遇见难事了，就跟我说。我住老房子，工作也忙平日很少白天在院中。”

    卓湘凌看他答应自己往前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担心湘华结婚的事？”肖权见她情绪低落便主动岔开话题，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湘华二十六，谈了一年多该结婚了。女孩家上面一个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我自己家就是这情况，很理解他们家对女婿家经济上有要求是正常的。但我家这个情况确实也没有多余的能力了。”

    “他们要求办婚礼，出去旅游，打全套新家具。这零零总总下来至少得四五千家里没有这么多钱，我的工资大部分供小妹上大学，还资助宁夏一个女孩上学。没有多余了。所以这婚事就耽搁下来了。”

    肖权思索一番沉吟道：“如果是钱上的问题，我可以。”

    卓湘凌抬手制止他要说的话，态度坚决：“权哥，我知道你要说啥。不用，这是我家的事，是我应该承担的。你一番心意我领了。但钱上面你不能管。我也不可能接受你的帮助。”

    肖权还要坚持：“阿凌你不要跟我这么见外，我只是不想你过的太辛苦。”

    “我不辛苦，我的母亲我的弟妹，我的孩子他们都是我的责任我的亲人。就算身有负重，不也是应该的吗？一家人血浓于水，就应该相互关心扶持。这些年我们一大家搀扶着彼此，跌跌撞撞的也就过来了。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了太多。”

    “而且我跟周楠存了一笔钱，等我回去跟他商量下，他会同意的。”

    听到周楠的名字，肖权心里嫉妒的要命，这个男人阴差阳错在卓湘凌身边占据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爱卓湘凌，而自己只能偷偷摸摸的将所有爱和关心见不得光的隐藏起来。

    肖权眼中一片痛苦苦苦挣扎，低声问：“他，对你好吗？”

    卓湘凌点头：“他是一个好丈夫，对我很好。这些年他在生活和经济上帮了我们很多。”

    “那我就放心了。”

    三个月后，卓家除了小儿子还是依旧不着调，其他人和事都顺利的尘埃落定。卓湘语成功被招进电视台成为一名新闻工作者，工作光鲜待遇也好，给卓家可是争了一番光，游倩笑的合不拢嘴。周楠在卓湘凌提出借钱给弟弟结婚的要求后，刚开始不同意，毕竟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字。他们也是存了很久想用来买房的。

    后来周楠考虑到卓湘华的婚事确实不能耽搁了，便把钱拿出来给了卓湘凌。有了这笔钱的帮助，卓湘华的婚事办的很排场。热闹的婚礼现场坐满了宾客，觥筹交错喜气连天。肖权站在远处看着食堂里的一片欢庆，还有那人婀娜的背影，心中欢喜。最后他在礼台随了份子就离开了。

    卓湘凌作为男方家的主事人，忙的脚不沾地。婚礼结束后，她坐在角落里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想休息一会。卓湘华拿着一个信封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大姐。”

    卓湘凌抬头：“怎么了？”

    “肖权哥刚才来给礼台上了一千的礼金就走了，人都没进来。这笔钱太大了，我不敢接。”他把信封放到桌子上看着大姐。大姐和肖权哥的事他知道一些，两人那么好的感情最后没在一起他也停遗憾，但有些事不能多想，毕竟现在的姐夫周楠对他姐和他们也都很好。

    卓湘凌拿起信封看了看，伸手抚摸信封纸上穷劲有力的字迹，肖权两个字写的还是那么好看。

    “肖权看着你长大，这是他的一番心意，你收着吧。以后等他结婚，我还回去就是了。”除了收着难不成要还回去吗？肖权连门都不进来不打照面，远远看着送了礼就走人，为着什么缘故卓湘凌很清楚。没必要在这事上来来回回，等以后他结婚自己加倍送回去就是了。

    卓湘华婚后半年，老婆梁兰兰怀孕了。他们婚后就一直住在游倩家里。得知大儿媳怀孕后，游倩开心的不得了忙前忙后的伺候照顾。好运接踵而来梁兰兰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何亮告诉卓湘凌公司要在测量组提一个副组长，何亮力荐她，让她等着两个月以后升职。工作上得到认可和提拔卓湘凌非常开心。

    刚开始她还担心周楠会对她的升职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周楠大方表示，自己老婆确实技术过硬这个副组长当之无愧。卓湘凌这才彻底放下心，高高兴兴的等待升职涨工资。

    过完年上班没几天何亮从总公司开完会回来，让卓湘凌进他办公室。周楠朝她比了个朝上的手势，示意应该是升职的事。卓湘凌开心的笑笑跟在何亮的后面进去了。

    何亮放下公文包，把脱下来的大衣挂好坐了下来。他对进来的卓湘凌说：“把门关上，坐。”

    卓湘凌坐下见何亮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递过来。她笑着接过来以为是升职任命书，眉眼间全是喜色，细细的翻看起来。安静的办公室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卓湘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最后直接僵硬，声音微微颤抖：“师傅，这上面的下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