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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筑新巢伴翠帏

    “什么?你说薛磊还活着?”

    清华大学南院,原来的教授宿舍,在抗战中被日本人当作了马厩、医院,薛磊就是在南院北面二校门的警务室被敌人拷打的。抗战复员后南院改名为照澜院,还是分给一些教授住着。

    方超和赵灵漪两口子,目前就住在南院。方超是建筑系的系主任、党支部书记。赵灵漪在人民日报社工作。他们的儿子已经十四岁了。

    方超在地下大步走着,怎么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震撼和激动。赵灵漪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淌出来。

    “至于回去,我现在忙得很,学校的行政和教学任务都很重。灵漪可以请假。”

    赵灵漪忙不迭地点点头。“我是要去看看薛磊,去看看老宅的。”

    “又有关你辞职,那太无必要了。”方超停下来,看着江寒,“你是财政部的中级干部,领导着好几十号人呢。国家建设这样如火如荼,你怎么能辞职去做老妈子?”

    “我不是去做老妈子。”江寒被激怒了,“我是去陪伴我重病的爱人。“

    “我明白。一个是轰轰烈烈的建设,一个是失而复得的爱人。可是,江寒,请你仔细想一想,辞职,你就放弃了前程,放弃了北京,放弃了一切!“

    江寒站起来。北京的春天来得晚,屋外的树还没有长出叶子,但是树枝笼罩着一层淡绿色薄雾。“老方,我最迟下周动身回南京。灵漪,你和我一起走吧。“她点一下头,提起书包走出去了。

    “哎!哎!这个同志!这个同志!“

    江寒和赵灵漪在春意最盛时南下故乡。

    趁小莲子和赵灵漪抱头痛哭的时候,江寒赶快进了薛磊那个屋子。薛磊平静地躺着,居然还醒着。看见她,他的眼里露出一丝喜悦。

    “认出我了是不是?”江寒欢笑着上去抱住他,“一切都好了。我不干了,陪你来了。以后我们在这里筑一个燕巢,我们把记忆一点点恢复过来,至于那些痛苦的……”她心疼地和他碰碰额头,“全忘记了也好。小莲子帮你洗澡了?香喷喷的。身上的伤疤不疼了吧?以后就由我来伺候你了。从北京找的名医马上就到。我们要有信心,你会好起来,我们的新家会兴旺起来。”

    赵灵漪一脚踏进来,就唤了一声:“薛磊!”

    薛磊迷茫地听着江寒刚刚说的话,见到赵灵漪,慢慢抬眼看看她。

    “你还认识她吗?我们的老战友。”江寒给他拉拉被头。

    赵灵漪忍住哭的冲动,叹口长气。

    “我们出去吧,让他歇一会。”江寒拉拉灵漪。忽然她觉得手被拉住了。低头一看,薛磊正拉着自己。

    “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江寒大喜,俯下身凑在他耳边,“我听着,我听着。”

    “江寒……”薛磊喃喃着。

    “我是江寒!我是你青梅竹马的妻子!你还记得?在那个小药铺,喏,就是她和她丈夫开的,我们见面……”江寒的眼眶滚着泪珠,欢喜的她啊,不住地亲吻着薛磊的脸颊。

    赵灵漪站在门边,只是拭泪。

    过了很久,薛磊慢慢闭上了眼睛。江寒拉一拉赵灵漪:“走吧,出去谈。”

    小莲子早在院子里摆上了凳子。锁匠正在打开穿堂旁边那扇门的铜门锁。

    “你就这么决定了?”赵灵漪坐下来,喝一口小莲子递上的新茶。小莲子也站在旁边,看着她们。

    “决定了。国家建设不缺我一个,可薛磊,他少不了我。”

    “真羡慕你们。”灵漪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时锁匠把门打开了。灵漪由小莲子陪着进去看。江寒蹑手蹑脚走进薛磊的屋子,在那擦得干干净净的蛋形的大圆镜前,喜气洋洋地看着自己。满头的白发,居然有几根已经返黑了。她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自己,又看看镜中床上人安静的睡姿,徘徊良久,才走到院子里春天的阳光下。

    灵漪和小莲子出来了。“有些杂物,没什么贵重的。”灵漪说,“我会到房管处去办手续,把这两间房子都过给你们。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吧。”

    “江姐姐,趁着薛少爷好些了,大小姐也在,你们办个婚礼吧。”小莲子眼光热切地说。“大红棉被、红马桶,我都预备好了。不过,我不是个全乎人,丈夫走得早……你在乎吗?”

    “莲子妹妹,你是我们的恩人!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

    灵漪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是要办一下的,也许喜气一冲,薛磊就快好了。江寒,如果你还当我是老战友的话,就不要和我客气。一切由我和小莲子来操办。你的钱,以后都要用在刀刃上的。”

    “好,不讲客气了。”

    穿堂的两头套间,如今那一头门上挂着的长形铜锁已打开了,小莲子和女儿小桂子搬了进去;另一头被虫蛀得斑斑驳驳的两扇雕花术板门,一扇依然开着。从穿堂里走过的人,看到房里老式淡黄色双人床上悬着一顶白纱帐,不同以往的是病人里面的床铺摆了另一只枕头,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那只褐黄色,构造复杂,有十几只小抽斗的老式梳妆台还留着,中间蛋圆形的大镜子上贴上了双喜红字;床的另一头,土黄色床头小柜,同样颜色的桌,橱,柜,依旧靠墙立着,只是上面也贴了红字。大镜子里边映出一张大桌子,上面摆着六样重油砂锅菜:千张结、猪耳朵、面筋、咸香牛肉、鸭胗,还有一大碗西红柿猪肝汤。热气腾腾的。

    路过的大人孩子,都笑嘻嘻地和站在门口的两个穿红衣的中年妇女(一个满头白发,一个依然美丽动人)打招呼,孩子们咽着口水。小莲子也穿上了一身新衣裳,紧着往花木遍植的那个大院子里的邻居手里塞糖。

    晚上六点,门关上了。电灯也安装好了,一开满屋亮堂。赵灵漪固执地买了六只红蜡烛,插在桌子四角。薛磊被扶起来,半靠在床上,背后垫着厚厚的被子;江寒坐在他身边,小莲子带着女儿坐在桌子一边,赵灵漪拿起酒壶,给每个人眼前都倒了一点琥珀色的黄酒。

    “薛磊,江寒,我祝你们幸福!”赵灵漪忽然哽咽了一下,然后露出满脸欣慰的笑。小莲子拉着女儿,也举杯站起来。

    江寒拿起酒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递到薛磊嘴边。小莲子忙着要来帮忙,江寒挥手制止了,她一手托着薛磊的头,一手轻轻把杯底托高,大家看着一滴酒涌入了薛磊口中。薛磊咳嗽了一下,江寒急忙放下酒杯,抚着他的胸口。良久,薛磊恢复了平静,江寒像托着一个珍宝似的,把他的身体放回原处。然后再举杯道:“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在梦中。”她停了一下,一饮而尽。大家也都喝了。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姆妈,为什么不吃呀?”小桂子不解得问。于是大家爆发出一阵笑声。美食的香气和着旁边柜子上中药淡淡的苦味,弥漫在这间重筑的新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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