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

    “这大白天的,你打的什么哑迷。”齐二对在南诏王府里认识的新“兄弟”抱怨道。齐二哥是因葛盼夏联姻,被一同陪嫁过来的护卫之一,现在算是卫队中留守众人的头目。由于他现在一家老小都在南诏王府,也时常与葛王妃传话、里里外外跑腿办事,逐渐也就与王府的人混熟了,还认识了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齐二哥,你不必忧心,”李坚也觉得自己有些突兀,便道,“都是好事,到地方了。”他驻足了。

    齐二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来了王府工造坊附近,与葛王妃拨与他们暂住的小院不同。干过斥候的他一眼就看出,与内宅摆在明面上的戒备不同,这边的戒备摆在暗处。在他看来,工匠与护卫亦或是军队,即使做了伪装,差别也挺明显了,工造坊暗桩真是不少。

    李坚倒是没发现这里有什么特殊,他熟门熟路地推开面前的院门,带着齐二进入这座不起眼的三进小院。

    “这是郭阑副官,”李坚一边介绍着,一边对坐在大厅中央圈椅上的人做了个揖,“似乎有些什么事?”具体他也不太清楚。

    “这……”齐二也愣了,他知道南诏王刘俞养了二十多个幕僚专为他出谋划策,但能称副官的人都是在王府挂职,朝廷那边也领着俸禄的,也就是所谓“藩王属官”,算真正的官身。这样的人在王府幕僚中也不过两三个,都是王爷心腹。这样的人根本不是他这种普通护卫能认识的,上次离这些人这么近,还是给王妃抬嫁妆的时候。

    “久闻齐二哥大名,”郭阑自诩擅长与这种人打交道,“在矿工卫队中,您可是这个。”他比了大拇指赞叹道。

    齐二却道:“矿工卫队都是守在矿上不得擅离,我们住在府里的可不是卫队,”他强调,“我们是大小姐的部曲,你有什么事直言便好。”

    “其实也是葛王妃介绍我过来,”郭阑立马换了口气,“是这样的。”他将自己的意图和葛盼夏的意思娓娓道来。

    “原来是大小姐要经营产业,”齐二点头道,葛大小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人手的问题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想请教下,龚盛此人?”郭阑问。

    “大小姐可真是信任你,竟让你联系商队那边,龚盛的也说了,”齐二有些惊诧,“那我也不瞒你,现在葛家大了,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葛大公子虽还统管商队诸事,但近年也甚少亲行那游商之事,也不屑于做从前那些……隐秘之事。”只是葛家还要仁善名声,葛家的矿山每天深夜都要抬出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葛家下面的少爷也还没长成,”齐二道,“所以现在是龚盛在干这些事。”

    他没等郭阑反应便继续道:“只是不巧,龚盛已经跟商队出去了,他们远走高棉,没几个月怕是不能回返。”

    “那……”郭阑听着也为难。

    “如果你实在着急,我也可以遣人帮你送封信去。”齐二道。

    “那便麻烦齐二哥了。”郭阑松了口气,给人塞上两个荷包,又好声好气送人出去。

    走出门,齐二忍不住思索,大小姐这是下了决心要办这件事了。葛家体量虽大,但其实真正能在高棉、安南如鱼得水、翻云覆雨,也是在龚家兄弟到来之后。

    龚家兄弟深山野民出身,勇猛善战,却完全不识汉家礼数,对外国民也毫无怜悯之心,那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好在他们对大小姐忠心耿耿,对被陪嫁一事也无甚异议。大小姐也真是好手,把人拢得严严实实,水泼不进。

    不过大小姐那边若有动作,估摸很多就会有命令过来,他们这边也得积极配合了。自他们陪嫁过来,葛家那边的人开始喊不太动,这借了大小姐的势,不干活怎么行?他得想办法敲打敲打,起码不能碍事才行。齐二心里暗想。

    —————

    郭阑还在屋内琢磨怎么书这封信,要多少人算是合适呢?葛家矿山生产效率毋庸置疑,从未听说过人手不足之事,从消耗品矿工,到矿中大大小小的管事,以及矿山卫队,都是用的葛家自己人。简直可以说是国中之国了,要不然常县令也不会将其视作眼中钉,让王爷捡了这漏子。就连他们也花了许多力气,才在葛王妃陪嫁的矿山,插上自己的人手,真正是一块铁板。

    “在县城之外的深山部族,生存不易至多只有一两百口,甚至二三十口的也有,好在南诏多山,其中部族多如繁星,”郭阑掐指算道,“听闻高棉人口比我大元差距甚远,但最近不太安稳。龚盛兄弟他们正好在那边,捞几个人比较方便。”

    一个时辰过去,他思量许多,才谨慎地在信纸上填下“伍佰”二字,然后在后面接上“尽快”“越多越好”等等字样。

    “琉球那边野人众多,如果那边能多抓些壮丁就好了,”郭阑忍不住叹道,“罢了,能有人就不错了。”不知道为何,大元以外的国家、大多数深山部族的普通人口,成年之时都会比同等岁数的汉家百姓矮上一个头还多,身段也瘦小伶仃,一看就干不了重活,也不知葛家是怎么用他们挖矿的。

    “你把这封信给齐二带去,”郭阑对李坚道,“态度恭谨些,我知道你觉得他们不是王府的人,但葛王妃确确实实是飞上枝头了,他们应该甚得葛王妃看中。”

    李坚把信接过:“只是琉球那边……五百人怕是不够。”

    “能有五百人就不错了,”郭阑仰头舒展由于自己长时间伏案而僵硬的脖颈,“给我们的琉球新城充实下人口,不说修缮琉球县道……那个太遥远了。新城附近野人也太多,年前明明没有,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已经到必须清理的时候。”

    “是。”李坚恭敬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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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夏院。

    葛盼夏在院子边郁郁葱葱的葡萄架下歇晌,一个新来的小丫鬟在她旁边持伞,给她挡住正午最刺目的阳光。

    雪婵突然疾行过来,与她耳语几句。葛盼夏笑了:“才五百,那郭阑看着如此野心勃勃,又有琉球岛这么大个地方,原来不贪心嘛。”

    她沉吟片刻:“他既开了口,定了这数,那就先给五百吧,”葛盼夏眉眼弯弯叮嘱道,“但是呢,你给龚盛那边说,琉球岛事关重大,让他把这五百换成我们矿上信任的人,起码得是第二代吧。不过,我们把二代全弄走了也不太好,他从外面多弄一些进来吧,我们快有新地方了,也不怕住不下。”

    “是。”雪婵接到此话立马亲自去通知齐二了,第三代矿民可是矿山的核心,还不知道她们矿山那边够不够,攒了十多年积蓄可能要一朝清空。若是不够,可能还要去葛家那边凑点。单是龚盛兄弟俩,可办不成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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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库独族领地。

    由于库独族富裕,为了带走所有战利品,葛家商队破例在此停留了好几天,才把看得上的东西或人通通打包收拾好。

    这么长的时间,芶大娘也叫了人把营帐的材料全部晒干打包,搬上了一个不起眼的马车。连珠过来搭把手,帮她收捡一些零碎的小件工具,全部装箱。

    “还是连珠姑娘人好,”芶大娘道,“每到这个时候那个丫头片子们都会玩消失,简直不像话。”

    连珠不好说什么,营帐中那些姑娘媳妇都是商队随队女眷,都有自己的家当需要收拾,能帮芶大娘收拾零碎的只有她一个。

    “对了,”芶大娘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上次打死那三个人也算有功的,按我们的规矩人头换人头,后面你可以拿三个人手呢。”

    “我自己都是做奴婢的,”连珠摇头,“哪里需要别人服侍。”

    “我们不讲奴婢的,”芶大娘举起食指提醒道,“这功劳可不算小数,你有家室没有。给你说,这三个人头,你拿两个换一份例地,虽位置偏僻也不算肥沃,但也有四十来亩。剩下那个人手日常种着,只需农忙时雇点人……足够一家三口过得舒舒服服。”

    “我只有我和弟弟。”连珠顿时心动。

    “一般是给张管事说,他那边肯定知道,但你不是商队的人……”芶大娘思索片刻,“你是大小姐身边人嘛,给小姐说也行,这规矩也是小姐定下的。”

    两人正议论着,却听外面有人叫:“龚大来了。”

    芶大娘蓦地站起来,瞧着连珠还在搬搬那沉重的器皿盒子,连忙拉她起来:“龚大来了,快快出去。”

    连珠迷茫:“这是怎么?”她一出去便见一个没见过,但有些眼熟的人从道路中央策马奔过。

    芶大娘似松了一口气,又幸灾乐祸道:“肯定去找张管事麻烦了,误期大罪啊。”

    “龚……大?”连珠突然想起来,“是龚成吗?”这人长得像,名字也像。

    “你知道龚成啊,”芶大娘道,“也对,你们都是大小姐的人,龚成是龚四,一般我们不会直接叫他们名字。刚刚那个是龚大,名字似乎叫龚盛,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连珠没听说过龚盛,但是龚成是改变她命运的人,没有龚成,她这等人是见不到葛大小姐的。嘴里只道:“本应都是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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