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要不说还是你做饭好吃，家里厨子只擅长做西餐，我都吃不惯。”
姜暖药看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转过身默默抿了抿嘴。
“唉，不知道谁以后能有福气娶了你。”
程驰躺在椅子上状作无意道，其实心里在意死了，就差没趴到姜暖药嘴边听她怎么说。
“娶我算是什么福气，你眼光也太狭隘了。”
而且旺夫的女人，命往往很苦，要消耗自己的气运来扶持丈夫。
程驰心里戚戚，他的钓的鱼没有上钩。
“行了，吃饱别躺着，去外面走走。”
程驰被姜暖药赶了出去，他去外面走了一圈，后面干脆上楼去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下来。
两个袋子，一个黑色，一个橙色，既有爷爷的，也有姜暖药的。
姜明堂趴在桌子上，看着刻在青瓷上的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这这，这哪来的啊小程。”
程驰就知道爷爷会喜欢，也不枉他老早就让朋友帮自己找人定做。
“我有个朋友干这方面的生意，他从烧窑开始做，而这些字是找的专门的书法大师写完才刻上去的。”
其技艺已经不能用精湛来形容，简直巧夺天书。
饶是不懂行的姜暖药看见都直乎厉害。
先是在青瓷表面刻上字，再用毛笔描金，程驰记得朋友说用的还是真的金粉。
反正这一套送出去保管让他倍儿有面。
事实确实如此，姜明堂的嘴角一下午都没掉下来过，见谁都是笑呵呵的，要不是一整套的青瓷太重，姜暖药都怀疑爷爷会把它给顶头上。
“哎呦，这也太珍贵了，爷爷我怎么好意思收。”
虽然是不好意思，但姜明堂的眼睛都快黏上面了。
程驰小心收起来，对爷爷说道“咱俩谁跟谁，您就安心收着。”
“嘿嘿，那爷爷我就不客气了。等等先别收，我拍个照片。”
这种好东西，怎么能不给朋友圈看看。
姜暖药扶着瓷片让他拍了好几张照片，半天才收回礼盒里。
程驰看小老头一个人剪裁照片，拉着姜暖药偷摸上了楼。
“拉我去楼上干嘛，我活还没干完呢。”
程驰给姜暖药准备的礼物是他在整个斫州跑了一天才找到的，一个小巧的相机。
相机这个东西必须亲自试试比较比较，所以程驰在商场里看了很多款式，都没有找到他认为合适姜暖药的一款。
索性天不负人愿，还是让程驰给找到了，尼康的一款相机不仅小巧美观，重要的是适合新手。
姜暖药把相机捧在手里，茫然地看着程驰，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送给自己相机，她好像也不是很喜欢拍照。
“我那天看见你放在桌面上的相册了，里面的照片都是你用手机拍的村里老人，所以我送给你这个专业的相机，让你能够记录生活。”
姜暖药不知道该说什么，程驰的贴心让她浑身的血液都燥热起来，不管是爷爷喜欢的青花瓷，还是她的相机，都让姜暖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很好。
“谢谢你程驰，我很喜欢。”
摩擦着相机的套壳，冰凉的触感让姜暖药的大脑无法保持清醒，像是冷水泼不灭的熔浆，只会让它越烧越旺。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啊，先说好，我可不缺这些金钱堆成的物质。”
程驰拽得二五八万的脸怼到姜暖药面前，被她一把扇开。
“少自作多情，谁说要送你东西了。”
本来让他蹭吃蹭喝就一肚子气。
回到房间后姜暖药把程驰送的相机摆在床头，一会儿拿手机拍个照片，一会儿打开套壳摸摸，好像刚才嘲笑爷爷的人不是她。
直到程驰来敲她的门，她才放下相机。
“门口来人了，爷爷让我来叫你。”
一般的病人爷爷一个人都能解决，除非这次的比较棘手。
刚到楼下还没出门，姜暖药和程驰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嘈杂的惊呼声。
人群中的姜明堂往日素白的白大褂上染了一片血渍，而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截断指。
姜暖药看见躺在奶奶怀里的秋妍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焦急地问爷爷“怎么回事爷爷。”
纷乱的声音中传来姜明堂沉着冷静的声音。
“药柜后面有生理盐水，你先把断指泡里面。”
“救护车来回太慢，程驰，你去开车带秋妍去医院。”
姜暖药转身前看了眼哭到抽搐的秋妍，不忍地低头忍住眼泪。
两人不到两分钟就办完了一切，秋妍被姜暖药抱在怀里，车门旁是她的奶奶。
“家里还有一个小的，我走不开，暖药啊，交给你了。”
姜暖药神色不虞地点了点头，随后关上了车门。
七岁的孙子当然跟九岁的孙女不一样，秋妍只是断了手，家里那个小的可是没吃饭。
大G快速往县医院赶去，程驰不时地看着后座的两个人。
看到郭秋妍被纱布包裹的食指，姜暖药抱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秋妍，到医院我们就能接上。”
秋妍的眼睛哭得像个核桃，几乎只能小声抽泣。
“暖药，暖药姐姐，今天，今天是我生日，我看，我看电视里都要吃面条，我，我也想吃，但是，但是弟弟要吃米饭，我，我就自己做，我不想切到手的。”
在刀砍下的一瞬间，秋妍是不怎么感觉疼得，直到看见血淋淋横在案板上的手指，她的害怕多于钻心的疼痛，因为她不想给家里带来麻烦。
姜暖药高举着她流血的手，尽量减缓血溢出的速度，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秋妍也越来越虚弱。
“秋妍，你忘了你告诉我的，你明年可以去爸爸妈妈的城市看看的事情吗，答应我，坚持一下好不好。”
“等把手指接上了，我让程驰哥哥给你买个大蛋糕，还有一碗长寿面。”
“过完今天，我们秋妍就十岁了，我们一起吹蜡烛许愿好不好。”
明明是寒冬腊月，可秋妍的头发已经被汗打湿，就连贴身的保暖衣也是湿淋淋的。
姜暖药在把人送进手术室后脱力地靠在墙上，程驰走过来一把拉住即将跌坐地上的她。
“别担心，我们送来的及时，还是有希望的。”
姜暖药知道问题不大，但还是后怕，尤其是平常那么开朗爱动的秋妍，刚刚脸色煞白甚至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怀里，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还好有程驰跟着，他叫来医生以最快的速度抢救。
“对，秋妍肯定没事，我们还等着她吃蛋糕。”
下午三点进的手术室，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姜暖药靠在程驰肩膀上的头猛地抬起，这时手术室的灯也变暗，手术结束了。
打了麻药的秋妍被推了出来，医生安慰家属道：“你们送来的很及时，断指的切面还算新鲜，照顾好的话，应该还是跟正常手指一样看不出来，但具体能不能正常使用，还要看孩子的恢复情况。”
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姜暖药让程驰看着还在麻药期的秋妍，她出去买些东西。
期间爷爷打来了两通电话，一通来问手术情况，一通告诉他们，秋妍的父母连夜赶来，明天就能到。
姜暖药把带来的饭递给程驰，“你先吃，我去给秋妍换身衣服。”
在护士的帮助下，姜暖药小心地扶起昏睡的秋妍，把她已经干掉的保暖衣脱掉换上新的，至少她能睡得舒服点。
等整个住院部都安静下来了，程驰才虚搂着姜暖药的肩膀在窗边说话。
“不困吗，去睡会儿吧，夜还长着呢。”
程驰微微摇头，就一张床，要么姜暖药睡，要么他们两个一起睡。
“秋妍从小就很懂事，她三岁时就帮奶奶带孩子，五岁就能去地里干活。”
“村里那么多孩子，我最心疼她，总是叫她来家里吃东西，有一次我看见她的手生满冻疮，就给她买了一双绒毛手套，结果第二天我就看见在她弟弟的手上戴着。”
从此以后，姜暖药给秋妍的东西都是极具女孩特色的裙子和鞋子，这样她奶奶就不会夺走，去给她那个倍受宠爱的弟弟。
“那他爸妈呢。”
姜暖药想到秋妍的爸妈就极具讽刺，“你觉得她爸妈要是对她好，她的奶奶还会这样苛待秋妍吗。”
暗黄的灯光在医院走廊里闪着，有个别的灯管线路不稳，经常忽明忽暗。
程驰很想问一个问题，“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
“在农村的许多家庭里，基本都是姐弟的配置，你想想怎么会不偏心呢，养两朵花都会在心里比较，更何况一个是带着期许出生的，一个是不被看好的。”
这是根植部分中国人心中的执念，是历史的旧俗，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程驰莫名就想到自己，他似乎就是不被期许而出生的孩子，所以爹不疼妈不爱的。
姜暖药感受到他突然的失落，轻轻拿下他拢在自己肩头的手，有点泛凉的手背被她轻轻握住。
“不管是被怎样对待的那一个，都要好好爱自己。”
所以，不要期待从别人那里获得关注和爱，只有自己爱自己才是重要的，可惜很多人并不明白，往往困在以爱之名的谎言里，痛苦一生。
凌晨一点，姜暖药实在熬不住，在病房的另一张床上睡去。
程驰看她姣好的睡颜，哪怕在睡梦中也依然皱着张小脸。
“小唠叨，祝你好梦。”
程驰和衣躺在姜暖药身边，面朝里侧着的身子为她遮挡住窗外的月光，无人能伤害他怀里的女孩。
早晨五点，就有部分病房里的人开始来回走动说话，姜暖药被吵醒后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迷茫了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在医院过夜了。
转过微微发僵的脖颈，姜暖药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在程驰怀里，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一夜之间就冒出来的胡茬。
近看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刚硬刚硬的。
急着爬起来看秋妍的情况，姜暖药起身准备从程驰身上轻轻跨过去。
结果刚迈出一条腿，程驰就悠悠睁开眼，两人就这样在空中尴尬地对视了。
还没等姜暖药说些什么，程驰率先往里滚了滚，好让姜暖药顺利下床。
刚醒来的程驰，看见姜暖药主动把膝盖支在自己身体两侧，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也足够让他血脉喷张，但是还得顾及着病房里的孩子。
“我先去洗脸。”
姜暖药整了整凌乱的发丝，慌忙跑出病房。
早上八点左右，医生正在查房，秋妍正喝着暖药买来的米粥。
“要是疼就说出来，我让医生再给你看看。”
秋妍懂事地摇摇头，小口喝着粥。
“不用担心，你爸妈马上就赶到了。”
郭秋妍对父母的到来有着期待，但也有点发怵。
受伤的左手食指被固定着，小孩子发育比较快，养个一年半载应该就能恢复如初。
秋妍父母咋咋呼呼地闯进病房时，程驰正给她摆着生日蛋糕，这是他一早找了好几个蛋糕店才买到的芭比娃娃蛋糕。
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应该会喜欢。
郭秋妍确实很喜欢，连泛着阵阵疼意的手指都感觉不到了。
“我看你也没事啊，这不还能吃蛋糕。”
秋妍妈妈放下背包，一屁股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这本来是姜暖药坐的，她刚刚去了洗手间。
进来的两个人才看见大块头的程驰，也不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开始胡搅蛮缠道“你是谁啊，离我姑娘这么近，你想干嘛，是不是变态，这么小的姑娘你都下得去手。”
程驰原本还没搞清状况，被针对后他也没生气，但被秋妍爸爸推搡了两下后，他彻底翻脸，直接把细柴的男人推到病床上。
“不知道情况就不要乱说，造谣也是有代价的。”
从他们吵起来就急得大叫的秋妍，跟昨天受伤时哭得一样撕心裂肺，既为不分皂白的父母，也为被平白诬陷的程驰。
姜暖药甩着洗完的手，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自己门口的走廊处都站满了人。
不明所以的她以为是秋妍出了什么事，赶忙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
挤进病房后，姜暖药就看到程驰被撒泼的秋妍妈妈指着鼻子骂，还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秋妍爸爸，她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其他人程驰也许早就动手了，但站在他对面的是个女人，再气他也会忍着。
病床上的秋妍看见姜暖药出现在看热闹的人群前面，瞬间就止住了哭声。
“暖药，暖药姐姐。”
程驰的余光也看到了她，原先还无所谓的态度瞬间变得委屈，他可什么也没干。
“够了，二春婶。”姜暖药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喝止住这场闹剧。
程驰还是第一次看见生气的姜暖药，气鼓鼓的样子像个河豚，如果不是眼下的气氛不对，他还真想去捏捏她的脸。
姜暖药冷着脸护在程驰前面，不管事情如何，她都不能让跟着自己来的程驰受到莫名的指责和伤害。
“暖药啊，你怎么在这。”
秋妍爸妈看见姜暖药突然出现，一改之前的张牙舞爪，一幅和蔼可亲的伪善样，差点把程驰逗笑。
“二春婶，我爷爷电话里没告诉你们吗，是我朋友开车带着秋妍来医院的。”
姜暖药看了眼站在身后的程驰，眼神安慰他交给自己。
“不仅如此，他还垫付了秋妍的医药费，如果不是他，秋妍的手指不会这么容易就缝好。”
秋妍父母被姜暖药灼灼的目光看得心虚，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也都直转矛头，小声议论起这对怼天怼地的白眼狼。
“闺女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跟人吵架，一看就是没良心的，小伙子的医药费怕是要不回来了。”
程驰给秋妍买的蛋糕，在刚才的争执中被扫落在地，奶油融化一地，沾了郭留成满身。
“那是我求他让他帮忙了，是他自己要带我闺女看病的，有本事他别说是他干的。”
当一个人的理处于下风时，他就会开始蛮不讲理。
程驰气不打一处来，他的钱可以喂狗，但他和姜暖药的好心不行。
“我看你是真的欠揍。”
姜暖药的肩膀被气极的程驰冲撞了一下，斜扭的身子还是拼尽全力拉住挥起拳头的程驰。
“你住手。”
姜暖药一把抱住程驰的胳膊，下巴被他的胳膊肘撞了一下，脑袋嗡了一声，就连上牙槽都是疼的。
程驰不知道郭留成的为人，但姜暖药知道，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浑，最会使的路数就是先把人逼急，然后揍他讹钱。
把怒目圆瞪的程驰紧紧拉在手里，姜暖药一字一顿道：
“留成叔，二春婶，做人要讲良心，我知道你们蛮横惯了，但今天，你们必须向我朋友道歉。”
郭留成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瑟缩在角落里地秋妍。
二春婶也不是吃素的，哪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能颠倒黑白。
“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我闺女我自己也能看，怎么我没见别人这么好心，倒是你们，怕不是想着拐卖呢。”
拐卖的罪名被扣上，却是百口莫辩，而且秋妍本身跟姜暖药他们就没什么关系。
“好，不道歉也可以，我记得婶子你娘家的弟弟还在我家拿药看病，既然你不会好好说话，那就别怪我不接诊了。”
早起就被这样的人恶心一通，姜暖药现在就像吞了苍蝇一样，而郭留成夫妻就是浑身散发恶臭的污秽。
二春婶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要不说她能把郭留成一家拿捏地死死的，人主打的一个能屈能伸。
“暖药，你看你，都乡里乡亲的，再说了，刚刚你朋友还推了我家留成一下呢，那腰啊腿啊不得折了，我们这不也没说啥。”
姜暖药瞟了一眼程驰，眼神仿佛在控诉他的手快。
“一码归一码，你道歉了，我可以带着留成叔全部检查一遍，但你不道歉，那就算了，反正我爷爷也不差你家那点的医药费。”
眼看护士来驱散看热闹的人，姜暖药拉过程驰紧握的手，对病床上的秋妍说道“好好养伤秋妍，我们过几天来看你。”
郭留成本来想拦住他们的手被媳妇打掉，反正医药费的事情她已经占到便宜了，再闹下去一报警准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