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杀手3

    “喂?店长,我是羽时,我想今天请一天假……”

    挂了电话,羽时站在厨房洗菜池前,摸了摸脸颊。

    冰冷的,没有温度的脸颊。

    她拿下那张小小的便签纸,凝视了些许,不明白杀手在做什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门前铲了雪,露出结冰的地面——这看不出脚印什么的,甚至无法从中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

    杀手当真敬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羽时的思绪飘移地想。

    这杯拿铁,谁傻谁喝。

    羽时把结成冰的拿铁倒在洗菜池里,等它慢慢化掉,流进肮脏的下水道,去它该去的地方。

    她细细打量着拿铁杯子,尤其是贴在上面的叫号信息——是外带的,说明杀手去过海潮,在她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下了单。

    每天海潮的顾客有很多,人来人往的,根本无法记清谁对谁。但羽时还是感到惊恐,甚至感觉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地在监视她,剥开她的外表赤/裸/裸地端详过。

    剥开她的生活,和工作。

    “嗯?你还没走啊。”陆琮椅在门框上,撅着屁股,努力睁开依然昏睡着的眼睛。头发乱得很精致,呆毛的形状刚刚好,很可爱。

    羽时挡住了洗菜池:“今天有点不舒服,请假了。”

    陆琮立马精神起来,快步走上前,举起手就要探羽时的额头:“哪里不舒适?发烧了吗?”

    羽时:“嗯……有点感冒的症状。”

    “那我留下来陪你吧,今天我也不去了,”陆琮抿着嘴,抛却以往的玩笑打闹,绷着脸说,“果然还是因为昨天接我的吧,你是等了很久,而不是刚到。”

    “以后不要这样了。”

    羽时握着陆琮的手,轻声说:“不是很严重,休息一天就好了,而且我身体平时很健康,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羽时。”

    陆琮眼神锐利,专注的目光凝聚在羽时的眼仁里——细到可以看到一种褐色和褐黄的交界。

    陆琮很少这样叫她的名字,严肃的、不容置喙的。如果有一天变成这样,那一定代表着他有些生气。

    他蹙眉:“不要敷衍我。”

    “没有,我怎么会敷衍你呢,”羽时晃晃他的手臂,心想陆琮怎么这么敏锐,她现在就想让他快点出门,“我是个靠谱的成年人,不要太担心,我会在家好好睡觉的。”

    陆琮反抓住羽时的手腕,斩钉截铁地说,“我今天陪你,不要说不用,这是你给了我照顾你的机会,这说明你愿意,不然不会在我楼下冻感冒。”

    羽时现在是着实有些头疼了。

    她根本没生病,有什么好照顾的!

    她服了,垂下了脑袋:“好吧,我真的只是想在家休息一天而已。”

    陆琮脸色稍霁,哼哼道:“我就知道你在骗我,说谎的小朋友,你的一切我都能看穿的。”

    “嗯……”

    “今天不要接我下班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陆琮最终还是选择了出门。

    他把羽时的头发揉乱,低声说:“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会听。”

    “陆琮,你等一下,”羽时叫住他,拿过自己的包,“这个你带着。”

    打开一看,是防狼喷雾,电击器,还有半块砖头。

    陆琮无奈问:“你昨天就是带着这些东西来找我的?”

    “是……我很担心你,你知道的,我跆拳道很好,可以应付大部分人,如果我不陪着你,我就会有点焦虑。”

    “我以为你那天说接我是开玩笑。”

    陆琮感到不可思议:“没想过你是认真的。”他以为这是情侣之间的一种情趣,互相接下班什么的,和人们秀恩爱。

    羽时知道自己现在有点神经质,对陆琮的保护欲不断攀升,就像看儿子远游的母亲,事无巨细地思考和试图解决他前路的困难。

    她捂住嘴巴,低着头,艰涩道:“我不是……我不知道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对不起。”

    她什么也不能说,要是只有她自己身在这个漩涡就好了,一个人坠海,一个人下沉。

    陆琮看出羽时的心情并不好,他迟疑一下,最终松了肩膀,妥协道:“那我就带着这些,不过你放心,虽然我没有什么技术傍身,但我总是有些力气的。”

    “抱抱好吗。”陆琮把羽时拥进怀里,让羽绒服的外衣也包裹住她,两个人都陷在暖乎乎的绒毛里。

    他在羽时耳边亲昵说:“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杀人犯看不上我这么英俊的人。”

    羽时没有被这句插科打诨的玩笑放松心情,但又无可辩论,最后只能贴着陆琮的心口,哑声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男人道。

    -

    羽时觉得她需要更了解这位杀手,绕过他的雷点,或者说,更了解他的作风,以期能做一些保护他们的反抗。而且,在查资料之前,她还预约了监视器上门安装。

    “能照到门口的,对……就是门铃那儿的下边。还有一个得照到邮箱的。”羽时和来安监控器的师傅比划道。

    来的两位师傅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但明显是虎背熊腰的那位经验更丰富,他在门口探了探屋内的墙面,在门框上拍了俩下,道:“可能麻烦点,布线得穿这面墙。”

    他的脸冻得久了,黢黑里还带着薄薄的红。

    羽时:“那得多久,晚上九点前干的完吗?”

    “可以,我们加快点进度。”

    羽时点点头表示认可。离开前她的眼神略过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小个子,那小个子红着鼻头,低眉顺眼的,一直躲在师父后面,看起来并不善于打交道。

    “行,您先忙着。”

    羽时打好招呼就抱着电脑回了屋,外面客厅大门敞开,像一个大大的冷气口,冻人得很。

    网上就她遇见的那起杀人案的信息倒不少,但并没有具体的警方通报。

    某华报道:

    【前不久发现的巷子中的被杀案,警方再次认定为连环杀人案其中一起。但据说这次不同的是,被害人除了被用相同手法杀掉外,还失去了一只眼睛,这成为本次案件的突破口……】

    某狐报道:

    【本次杀人案发生在津北区,请各位居民注意,尽量不要在夜晚出门,做好防护……如发现任何线索,请拨打68860723。】

    某澎报道:

    【……作案速度加快,从一个月一起到半月一起,凶手也许有什么样的急促的事情,促使他不得不尽快完成他的某种结果……】

    急促的事情?

    让他不得不结束的,紧促的事情。

    那就得有某一个特定的有含义的时间点,比如生日、祭日、特定的年份、特殊意义的时间(比如出国,或者结婚)这种人为相关的,或许还有节气、节日等等。

    离她最近的是……过年?

    整整一年?

    羽时隐隐中闪过一线灵感,但又抓不住它,懵懵懂懂的,抓不到蛇行一样绳索的尾端。

    中午的时候,师傅们都去吃饭了,家里又只剩下羽时一个人。羽时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不过家里正好有麦片和牛奶,可以直接冲在一起吃掉。

    羽时把它们拿到料理台上,在洗菜池前面剪开牛奶盒。可只一眼,一股寒气顺着尾骨直冲到脊椎上面,尖叫声充斥她的头颅,她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在地上。

    “啊!”羽时闭眼喊道。

    乳白的牛奶泼在池里、料理台、羽时的袖子上,更是流了满地都是。

    而洗手池里,赫然放着一颗眼珠。

    晶体浑浊,布满血丝,散开的眼仁位于正上面,直瞪瞪的,好像要把人穿透。

    羽时捂着自己的嘴,胸中一涌一涌的,她磕磕绊绊跑去洗手间,抱着马桶开始不住地干呕。

    口水满脸,腿脚虚软,而脑袋里混乱地闪过很多事。

    有一个人,脖子上插着一根磨尖的铁棍,眼睛空洞洞的,蜿蜒流下黑色的血,和她抱怨怒吼:

    “你为什么不帮我?”

    “你为什么熟视无睹?”

    “你是不是他的帮凶?”

    一会儿,又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他在缭绕的烟里悠悠吸了一口,然后用脚狠狠碾了碾地上的烟头,抬起一张没有面容的脸。

    再或者,是艺术画一样泼了血水的屋子,

    屠宰场一样,

    和倒在血泊里的陆琮。

    羽时颤抖着坐在马桶旁边,头发被汗浸湿,不敢再踏出厕所一步。

    杀手真正要送的根本不是什么抹茶拿铁,而是这个令人作呕的、保存完好的被害者的眼睛。

    他在警示什么?

    羽时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揣度好她收到这恶心的“礼物”后不敢报警,意图拉她下水当掩藏证据的帮凶,一个要把她推到悬崖边上一步踏错、满盘皆输的凶手。

    好,帮凶就帮凶,别被她抓住机会反咬一口。

    羽时咬牙切齿地设想道。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羽时终于战战巍巍地站起来,忍着恶心把那颗眼珠放回拿铁杯子里,藏到了冰箱的冷冻箱里。

    “小时,我回来……”

    陆琮进了家门,却发现屋内黑洞洞的,只余月光流动的影子,他黑灯瞎火地摸到了灯的开关,“啪”一声,灯光才照耀满屋子的角落。

    “小时?”

    他来到卧室,灯关着,窗帘紧闭,没有人;他又来到书房,灯关着,窗帘紧闭,但黑漆漆的屋子里,唯一的屏幕亮光照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小时,怎么不开灯,”陆琮顺手把灯打开,“在干嘛呢。”

    羽时回过头,用手遮挡着眼睛,眼圈发红。

    陆琮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比早上更憔悴了,面色不再红润,眼眸瑟缩着,浑身环绕着阴沉的气息。

    陆琮蹙眉:“小时,你看起来不太好。”

    羽时笑笑,看起来有些勉强:“嗯,只是写了很久的申请材料,一写起来就忘了时间。”

    “看来今天并没像你之前说的‘休息’,”陆琮无奈地耸下肩膀,“虽然我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总能感觉到你心情不好。”

    听到这里,羽时的目光慢慢黯了下去。

    她真的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陆琮,但她还没有那么坚强,发生了这样的事,还能面色如常地经营生活。

    “噔噔噔。”

    陆琮突然从背后变出一小捧花来,差点撞到羽时的鼻尖——是雏菊、玫瑰,和尤加利叶,燃烧着的橙红色。

    “送给你,希望你一直都快乐,不要再皱眉头了,小时。你有什么事可以讲给我,我都会听的。”

    羽时呆滞了一瞬,没有接,而是直接抱住陆琮,埋在他的颈窝,用温热的眼泪慢慢浸湿他的肩膀。

    她小声说:“谢谢你。”

    羽时更觉得自己很差劲。她已经是个有工作的成年人了,但还是不能完美地处理一些事,陆琮的安慰,只会让她更紧张更懊悔。

    陆琮越喜欢她,她越觉得愧疚。

    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等情绪稳定些,羽时从他的怀里起开,抬头问;“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陆琮:“还行……但是我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我觉得你的心情更重要。”

    羽时摇摇头:“我看见你,我也会很开心。”

    陆琮无奈一笑:“好吧,我不问了。你要是看着我开心,我就多让你看看……可爱小陆陪您办公,您希望把小陆挂在哪里呢?”

    “A.背包上,B.电脑右下角,C.在你前面永远的2点钟方向。”

    “哈哈,”羽时被逗笑了,她捶捶陆琮的胸膛,说,“都不用,我已经把你贴在我的电脑上了。”

    陆琮:?

    他走近电脑一看,键盘左下角电脑角标上,正贴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的证件照。

    满头褐色小卷发,小麦色的皮肤,眼眸像晨起的海浪,和笑起来才露出的两个小小的虎牙。

    “啊什么嘛!”

    陆琮用指甲盖刮了两下,粘得连个角都刮不下来。

    “太丑了!干嘛把我高中毕业的照片贴在上面,现在白白的发光的小琮不好吗?!”

    羽时笑而不语,陆琮一耍宝,她的心情就会像蓝天白云绿草,充满阳光。

    斗嘴了一会儿,陆琮闹累了,或者说他是为别人提供情绪价值太多了,自己也安静下来。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起静静地放空大脑。

    某时,陆琮突然问道:“唉,我看到门口安了一个监控器?为什么突然安这个。”

    羽时垂眸,心不在焉道:“有人会往门口扔垃圾,想找出来是谁做的。”

    “是吗。”另一个也飘忽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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