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太后适才瞥了一眼身旁的内宦,此时恰好有小太监进来回话,“奴才问过了,陛下在过来的路上了,午膳也备好,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县主和裴将军移驾过去。”

    待到萧杞进来时,目光只在顾昭身上落下一瞬便再不曾看她了。

    顾昭亦是规规矩矩坐着,端着一副贵女仪态。

    太后和蔼开口,“今日家宴我盼了许多年终于实现了。我心甚慰,昔年我们三姐妹时常聚在一起,不想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三姐妹的子女也都这么大了。”

    太后不甚唏嘘,王皇后贴心地替太后夹了一筷子清蒸鲥鱼,“母后好福气,子侄皆是出类拔萃之人,连咱们长乐妹妹也是才貌双全,也不知道这样美人究竟花落谁家呢。”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不过蒲柳之姿,在娘娘这样的国色面前不知逊色多少,我有时想着若我当真是一朵花就好了,何必想着要落在谁家,山林旷野哪里不能盛开凋零了。”

    顾昭自谦,但言谈间不卑不亢,淡然一笑自有风姿。

    王蓁神色怔住一瞬,先帝尚在之时,她与这顾五娘同为贵女之中拔得头筹之人,因此总免不了要暗戳戳交手一番。

    从前这顾昭仗着顾二老爷得先帝看中,她又是淑妃侄女,很是心高气傲,实则才学德行样样不如她。

    她实在不相信顾五娘能说这样的话,只是转瞬又笑开来,“妹妹原是这样豁达超俗的人,举起酒杯,这杯酒本宫向妹妹道歉,家中兄弟不知轻重,听了平南王三公子几句胡话,说是那孟三对妹妹倾心不已,便无状去府上叨扰。实则那孟三分明是见了美人这般美人便生出妄念,偏我这哥哥是个实心眼,我父亲听闻此事已经请了家法,已经狠狠教训过哥哥了,现如今还躺在床上呢,妹妹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顾昭面部表情僵硬,王衡已然承诺绝不对外张扬此事,以全她清白。

    她不信王蓁不知,分别是要将她脸皮扒拉下来,再狠狠碾压。

    顾昭微微抿嘴,“皇后娘娘客气了。”

    “本宫倒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自然晓得妹妹不可能与三公子有什么牵扯。五娘子原本是与陛下情投意合的,不知妹妹肯不肯入宫来,咱们姐妹这样投缘,日后必能好好相处。况且从前的那段佳话,我也想替妹妹与陛下续上。”

    她在顾昭与萧杞二人脸上逡巡,即使说了这番试探之言,也不见她有任何的窘迫,顾昭微微垂首,面上无悲无喜,加诸在她身上的羞辱何止今日呢?

    场面一度尴尬极了,她怎么不直说顾昭是个勾三搭四的狐狸精,迷得男人团团转呢。可天知道,萧忘机是她正儿八经的未婚夫,而王显替平南王三郎君提亲一事,顾昭都怀疑是王家为羞辱她来唱的一出戏。为了让顾昭彻底断绝入宫的机会罢了。

    萧杞蹙起眉间,握在手上的筷子腾的一下搁下,不冷不淡地开口,“皇后贤惠,只是过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顾昭也郑重回复,“皇后娘娘与陛下才是天作之合,臣女与陛下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陛下这是拿臣女当妹妹呢,况且臣女将与裴将军远去冀州了,从前事便止步于此了。”

    王蓁目露遗憾,“怪我瞎说,这媒人没做好,妹妹别往心里去。”

    她目光又似打量了一番,“我是个俗人,遇着这样好看的妹妹就想着给你寻个好归宿,也是替太后娘娘尽心了。”

    林太后眼皮子抬了一下,她岂会被一个后辈拿捏,“你有心了,昭昭婚事我自有主张,你将后宫之事管好就行了。若得闲不若替皇帝选几个后妃入宫,也是你做皇后的本分了。”

    只是到底还是不悦,她原是要试探裴的心意,若能合他的心意,又选一门忠君之臣的亲女来推动婚事是最好的。

    朝堂上赐婚一事不能使裴家心服,那就得下更多心思,绝不能使裴家再结一门显赫的亲事。

    苦心孤诣的打算却王蓁一番胡搅蛮缠,此时再提显然不是良好时机。

    “昭昭常入宫陪在我身旁,是个知礼明进退的姑娘,是我这个老婆子见他们二人年龄相当,昭昭母亲不是我亲妹妹却胜似我亲妹妹,因此有过戏言,要二人成婚,但如今你与皇帝既成良缘,前程往事也不必再提了,昭昭是女孩家,引些是非怎好再说人家?”

    几个女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两个男人充耳不闻又添了一碗饭。

    昭昭去了冀州,还劳烦如晦你多照应她,她是自幼娇宠长大的,从前从未受挫过,”林太后话音一转,“听闻你家的四郎与昭昭年纪相当,不知可否婚配?”

    萧杞突然呛住,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母后不要听风就是雨,表妹去冀州暂住而已,婚事大可不必着急。”

    裴曜神色恭敬,如实回答,“四郎的婚事微臣到未曾听说定下了哪家。”

    林太后顺着话题问起了裴曜,“哦,那你呢。男子终究还是要有家室,你可有心仪之人?”

    “臣与郭氏少年结发,情意深重,愿守妻孝三年再议婚事。”

    林太后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心中到底是不相信的,男子的情义比草都轻贱,况且裴曜当年拒婚天下谁不知道啊,不过刚成亲一年多,郭氏便撒手去了,若说情义,又能有什么情义呢?倒是裴曜克妻的名声从冀北传到了洛阳。

    “哦,原是这样,怪不得我说裴将军若要娶妻,大把的好姑娘排着队呢。”王皇后含笑点头,心中却不屑,哪个男人丧妻后不是急吼吼得再娶,前番父亲设宴,本想让王家的女儿与裴曜联姻,话头刚起,这裴曜就在宴会上吐了起来,虽然证实了裴曜酒量不好,但不知道还以为裴曜在下王家的脸面呢,她难免觉得此人不识抬举,可今日见他竟也回绝了太后,心中便好受了许多。

    任你如花美眷,这位裴将军就是油盐不进呢。王蓁笑意盈盈地看着顾昭,这位顾娘子生就一张好皮相,却不想屡遭男人放弃,可见权势之下,美色又算得了什么呢。

    顾昭听这一番话倒是对他改观了些许,不想这人倒是如此敬重发妻,比大多男子好上一些

    顾昭出宫之时,身后跟了两名粉色宫装的妙龄女子,一举一动莫不雅致,可见是精心调教了多时的,难为太后娘娘舍得让她们来伺候顾昭。

    寿康宫中,林太后卸下心神,一改人前的庄严和强打精神,她抚着藏在发间的银丝,眉头蹙着,心里空落落的,“你瞧着昭昭是不是怨我了?

    “没有的娘娘,长乐县主最是善解人意,知道娘娘也是为她着想的。”太后身旁的嬷嬷安慰她。

    “对,我不是在害她。日后,若洛阳根基稳固,一统山河,定要将她接回来。”

    跟在裴曜身边的程松忧心,他家郎君的亲事真是万众一心瞩目啊,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家中老太太一心要郎君与实权人家联姻,稳固嫡长子之位。

    继夫人与侯爷大概是希望大郎君与他们亲近之人结成连理的,毕竟侯爷偏爱继夫人所生的四公子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朝廷呢,恨不得连夜给自家郎君塞个人过去,好监视冀州的一举一动。再有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他跟在郎君身边多年,是深知自家郎君有多抢手的。

    这不,连长乐县主身边都塞了两个美人,再一同去了冀州的话,可不是要时常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了。

    再加上一个如此难缠的长乐县主,这最难消受美人恩啊。裴曜是最厌烦这些后宅琐事的,程松都替他家郎君烦心。

    许是今日太后的试探过于直白,回程的路上二人也没有发生什么争执。

    顾昭回了蘅芜馆,虽然头疼到底还是要见一见这两名宫女的。

    “奴婢绿萼请县主安。”绿萼是老熟人了,顾昭去宫中时都是她贴身照顾的,这婢子跟在太后身边许久了,如今竟也舍得给她。

    “奴婢晴雪见过县主,”她慢了半步但仍是跪在了绿萼旁边。容色艳丽,当真如同雪后初霁。

    一个清丽沉稳,一个娇艳机灵,这人选也是废了心思的。

    “名字都好,我便不瞎改了,快快起来,以后咱们主仆同心,不必行此大礼。”

    二人齐齐唤“是。”

    “你们跟我去冀州,家中亲人可是安顿好了,是否需要报信或是要寄些东西的,只管与采薇说,她对顾府熟,定能帮到你们。”

    “奴婢谢过县主。”

    顾昭在洛阳唯有萧彤云与她来往亲密,其余算不得有什么好友,再有这些遭污事一件一件分,离别前夕,只顾府的姐妹们办了一场小宴。

    祖母那日赏了她二百两白银,府中夫人们自然不能懈怠,又不能超过了老太太显得不敬,大夫人让丫鬟送了一百两的银子,其余几房庶出送了五十两。

    最有趣的是陈氏,啥也没送,不过顾二老爷私下给了她五百两,也便罢了。

    银票她收了起来,去冀州花费怕是不少。老太太和各房夫人送来的银两,她悄摸给了文姨娘,这日子还长,花钱的地方又多。

    许是太后娘娘给了两个宫人跟在她身边,顾二老爷倒是歇了要塞人过来的心思。

    顾昭如今就一个采薇跟何越是自己人,这样也好。

    桩桩事情安排妥当,顾昭仅剩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去寺庙拜祭,她阿娘的牌位尚且供在那里,她该去拜别的。

    如今她又成了昔日在顾府中有求必应的顾娘子,从前嘛是锦上添花,众人皆以未来王妃的架势对她。

    如今嘛,可就是个扫把星,只要她走得远远的,那也是有求必应的。

    今日入宫发生的这一出事情,顾昭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处心积虑谋划的人还不知怎样烦忧呢,顾昭在梳妆镜前嘲讽地撇了撇嘴角,镜中影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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