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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浓站在戚凤箫身侧,自然也能听见,登时讶然望着戚凤箫侧脸,语气担忧:“少夫人,怎么办?”

    库房藏着许多奇珍异宝,戚凤箫碰不着,她也没碰到过。

    翠浓自己未动过心思,也相信戚凤箫不会傻傻去拿。

    “没事,别担心。”戚凤箫拉住她的手,轻轻拍拍,自己心中也增添些许有人关心的踏实感。

    她转过身,身着象牙白绣红山茶的披风,款步进去。

    对上秋芙盛气凌人的眼神,以及陶嬷嬷双手交握,微微犯难的神情,戚凤箫衾影无愧,不慌不忙问:“发簪找到了?哪里找到的?”

    秋芙扬起下巴,蔑视地笑望她,眼神好似在看贼人:“少夫人自己拿的东西,怎么不敢承认呢?藏在哪里,少夫人自己最清楚,倒好意思来问我。”

    随即,她侧首冲陶嬷嬷道:“嬷嬷,她妄图偷走属于笙小姐的东西,应当如何处置呢?要报给伯夫人知晓吗?还是念在她是初犯,再给她一次机会?”

    陶嬷嬷没看戚凤箫,而是盯着秋芙,眼神藏着愠怒,示意秋芙适可而止。

    僵持间,只闻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格外静。

    戚凤箫不动声色打量着陶嬷嬷和秋芙,目光在二人间巡睃几圈,心中成算更增三分。

    “这个机会,我不需要。倒是秋芙,发簪丢失是被你发现,找到的人也是你,世上哪有那样巧的事,打量旁人都是傻子么?”戚凤箫没给她争辩的机会,继续道,“你藏发簪污蔑我,我倒要考虑是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是把你送回伯府去。”

    她嗓音虽柔和,纤腰挺直的姿态,却有种坦荡无畏的气势。

    明知她拿不出证据,秋芙仍忍不住生怯。

    “你敢?!”秋芙气得脸色涨红,梗着脖颈回应,“我是笙小姐的人,你没资格赶我回去!”

    秋芙情急之下,冲动出口的话,无疑将戚凤箫的诘问坐实,承认东西是她自己放的,而非戚凤箫偷拿。

    登时,陶嬷嬷面色铁青,看秋芙的眼神又恨又恼,恨不得撕了秋芙的嘴。

    本事比针鼻儿还小,野心比正午的日头还大!

    秋芙别开脸,她知道陶嬷嬷看不起她,所以让陶嬷嬷松口许她往上爬是不可能的,她只能靠自己。

    丫鬟怎么了?笙小姐身边最忠厚耿直的丫鬟被活活打死了,还是她亲眼看着咽的气。

    当看到朝夕相处的同伴,被像死狗一样拿草席一卷,不知丢去何处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一味忠心根本不会有好下场。

    死的那个不是她,便说明她有后福,秋芙很相信自己放手一搏,定会有好结果。

    说完,她也知自己上了戚凤箫的当,扬起脖颈道:“是我做的又如何?我能害你一次,也能害你第二次,你若不帮我,就算你帮笙小姐度过难关,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戚凤箫倒是不在意她的威胁,只是日防夜防影响睡眠,她想杀鸡儆猴,一劳永逸。

    略沉吟,她轻叹一声:“我知你们对我心存芥蒂,怕我抢笙姐姐的位置,可你们难道忘了,我自小长在乡野,自在惯了,根本不愿困囿在规矩繁多的侯府?我当真无心取代笙姐姐,反而盼她早些回来。你若想要我帮你什么,直说便是,只要能换得你们几日好脸色、好言语,我没有不能答应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说到后来,她语气中委屈的意味越来越浓,嗓音低下去,楚楚可怜。

    她一时冷静自若,一时我见犹怜,秋芙有些迟疑:“你当真答应帮我?你就不问问我让你做什么?”

    秋芙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戚凤箫心里已猜到几分。

    只不过,她料想陶嬷嬷并不同意,否则秋芙也不必来威胁她。

    “天色已晚,嬷嬷不如先回房安歇。”戚凤箫冲陶嬷嬷施礼,随即转向翠浓,“翠浓,你也下去吧,这里不必伺候了。”

    陶嬷嬷知道,今日不让秋芙说,是无法收场的,偏偏已入夜,她不能望伯府递消息。

    罢了,随她去吧,她有几分私心,为将来打算,也是人之常情,左右秋芙是伯府的家生子,又一向对笙小姐忠心,不会转头咬伯府一口。

    待她们出去,屋内只余戚凤箫和秋芙两人,戚凤箫抬手接过秋芙手中的点翠花簪,捏在指尖转动了几下。

    花簪反射烛光,表面流光溢彩。

    “确实是好东西,一支花簪该够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嚼用了,谁会不动心呢?我倒也不是不想偷,只是你们防得紧,到不了我手里罢了。”戚凤箫说着,抬眸含笑,意有所指,“可你不一样,你有机会。”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想偷这花簪!”秋芙愤然。

    想到即将开口的话,又难得生出几分羞耻感。

    “我是想让你帮我,帮我接近世子爷。”秋芙嗓音低下去,又陡然升高些,“对你也有好处啊,伯夫人不可能容你长久留下,你早晚是要走的,身子没了清白,总比再怀个没人要的孩儿要好。不如每逢世子爷有意之时,由我替你,也算是两得其便。”

    哦,果然是想亲近世子。

    如此急不可耐,使拙劣手段逼迫她,恐怕秋芙不止是对宋玉光动了心,更想抢在戚凤笙之前诞下侯府的长孙吧?

    戚凤箫含笑颔首:“可以,世子看不见,寒苑能近身服侍他的又只有长风一个,所以想蒙混过关,并不算难。”

    秋芙算盘打得很好,可有一点没算到,戚凤箫根本没与世子做过任何过分亲密逾矩之事,改日她把秋芙换进去,秋芙必会大着胆子逢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戚凤箫只在心里想想,便很期待。

    刚入府那晚,世子爷如何冷冰冰,她还记得清楚,她可不认为世子爷会轻易接受女子的投怀送抱。

    见她毫不犹豫答应,秋芙准备的一肚子说服她的话,竟没有用武之地,错愕道:“你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总觉得戚凤箫不像是真正胆小怕事之人。

    戚凤箫答应得干脆,她反而警惕,该不会对方在哪里挖好坑等她跳?

    秋芙城府不深,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察觉到她的犹疑,戚凤箫没给她时间深想,当即道:“我肯帮你,倒不是怕你什么。你喜欢世子爷是不是?比起逃跑的笙姐姐,你倒是更多几分真心,我觉得你比笙姐姐更配得上世子爷。”

    她一番话,听得秋芙心口怦怦直跳,头昏脑热问:“你当真这么认为?你会认为我一个丫鬟能配上世子爷?”

    “丫鬟怎么?”戚凤箫轻笑,“我在别庄的那些年,过得还不及你这个大丫鬟体面,不也伺候了世子爷一场?”

    秋芙细细一想,不知不觉被她说动。

    一想到戚凤箫明日便会去寒苑,或许明日她便有机会顶替戚凤箫,与世子亲近,秋芙面颊登时烫得不像话。

    她红着脸,颇有些不自在道:“那你快些谋划,我若得势,少不了你的好处。”

    言毕,她为了缓和气氛,让戚凤箫多用心帮她,便自顾自在屋里找活干,比服侍戚凤笙的时候还殷勤。

    素来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秋芙,在屋子里忙前忙后,一时替她收拾妆台,一时替她拨弄熏香,戚凤箫瞧着,眼中笑意盈盈。

    不愧是伯府教养出的大丫鬟,当她用心服侍的时候,是能处处妥帖的。

    翌日,戚凤箫将两本茶经交给秋芙。

    她戴面纱,怀里抱着宋玉光那件玄色披风,走在前头,秋芙捧着两本书,姿态恭敬走在后面两步之距。

    戚凤箫步入寒苑,秋芙却被长风拦住:“世子有命,谢绝闲杂人等入内。”

    他语气冷而沉,且因是第二遍告诉秋芙,语气不悦,便带着些战场上厮杀出的铿锵气势,吓得秋芙瑟缩了一下,连连退后两步,望向戚凤箫。

    戚凤箫立在门内,回眸含笑:“长风侍卫,今日是我要她来的,有事需她在旁服侍,不如等我进去问过世子爷,再做定夺?”

    “是。”长风拱手施礼,姿态恭敬。

    可他心里,却满是茫然,他不懂世子究竟要做什么。

    世子已然知晓她是假的,甚至在这两日内,他们已然查明,眼前的假世子夫人,实则是十七年前广安伯一位养在外头没名没分的红颜知己生下的。

    那位红颜,还被伯夫人发现,卖给人牙子,中途跳车滚下山路不知所踪。

    人牙子怕担罪,只告诉伯夫人是染病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连他们的人也没查到蛛丝马迹,长风认为,多半是当年便死在那山上了。

    总之,眼前女子出身微贱,从前连看世子爷一眼的机会都罕有,更不可能住进岁寒居。

    偏偏世子爷没拿广安伯问罪,没有审问女子,反而要他当做什么也不知晓,一切如旧。

    长风挠挠后脑,随即站得越发板正威严,唬得秋芙一动不敢动。

    下过雨,青石甬道两侧的浅草微微湿润,多几分清新之气。

    戚凤箫深吸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拢了拢肩头挼蓝色水波暗纹披风,不紧不慢往屋里走。

    男子着鱼师青织金锦袍,歪在便榻上,一手枕于脑后,姿态散漫,似乎心情不错。

    玉带勒出的腰身窄而直,让人不禁去想,当初横刀跃马是何等风仪。

    “下了两日雨,天气又凉一重,我知世子健壮不怕冷,可毕竟时节到了,也该注意着身子才是,否则母亲会担心。”戚凤箫细声细气说着,走到近前,将披风抖开来,盖在宋玉光身上。

    从前若有人这样在他耳边念叨,他定然嫌烦不耐,可戚凤箫念叨他,宋玉光竟没有一丝不耐。

    因为她嗓音娓娓动听,还是因她身份有异,让原本无趣的婚事变得越来越耐人寻味?

    宋玉光说不清哪一样占得份量更重,也懒得去想。

    披风洗净熏过香,有种与她身上相近的浅香。

    宋玉光抬臂,压在那香气淡雅、布料熟悉的披风上,指腹摩挲过布料上的绣纹,弯唇问:“只我母亲担心,你便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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