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黑夜的时候，总是容易冲动的。总说不要在黑夜做任何决定，不然等第二天醒来十有八九会后悔。

    苏婳不觉得她是冲动。她就是想抓住秦珅，就像高三下学期那样，随着心，拉近彼此距离。她想问问秦珅，心里可还有她的位置？

    手机震了一下，有新消息进来，竟然是此时此刻想念着的人发来的，

    【明天下午两点我去接你。】

    看着空白的页面上躺着的消息，苏婳又想起刚刚梦里秦珅的质问，说是梦，其实也不然。

    是不是没有心。

    她想告诉秦珅，连着你和我的心，都被尘封了多年，而自从和你相逢后，我重新感受到了心脏的颤动。

    就像沉睡多年而突然爆发的海啸，一发不可收拾。

    动作比大脑快，苏婳点通了与秦珅的语音电话。

    可能是刚发完消息还没放下手机，电话很快就接通，传来了低沉悦耳的声音，

    “怎么还没睡？”

    听到声音，苏婳才恍然惊醒，真实的声音将苏婳从梦中拉回了现实，而刚才想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恍然惊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无法跨越的十年。

    久久听不到回复的秦珅复开口询问，“怎么了？”

    语气中没了刚重逢前几天的冷漠疏离，带了点亲密和关心。

    因黑夜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即使再微弱的光便更弥足珍贵。

    “秦珅，”开口时语气已带了点哽咽。她没想哭，但就是忍不住。

    “我在。”感受到苏婳的情绪波动，秦珅更是放柔了语调。

    感受到来自秦珅的温暖，压在心底的问题伴着轻微的哽咽传进了秦珅耳朵里，

    “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在怪我。”有点自责，有点委屈，更多的是恐慌。

    终于问出了口。

    虽说人总是会变的，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虽然苏婳知道，秦珅这样温润端方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深深的腹黑，而那么明显的对一个人表现出的不满，苏婳恐怕是第一个人。

    可她还是会留恋来自秦珅的温暖，十年前如此，十年后的今天亦然。

    他虽有怒气，但还是会不动声色地给她换热水；前几天他虽在她的病房里对她说，她就是对不起他，却也会将她拉入温暖的怀里。

    回国后的苏婳便一直留在了h市，也曾四处打探过秦珅的消息，却不敢联系他。他就该有他灿烂幸福的人生。

    只知道他本科毕业后也出国留学了，听说他一直很优秀，足迹便访世界各地，凭着精湛的医术，在医学界赫赫有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了。

    零碎的只言片语足以让她回味了好多年。可她却没想过他们会有再重逢的一天。她不敢想，每次午夜梦回，都是钻心的疼。她也觉得她这一生可能也就这样了，教书育人，将学校打理好，有空旅旅游读读诗，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秦珅没料到苏婳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没有答案。

    怪吗，他有时候甚至是恨的，恨她怎么可以走得那么干脆。他到底算什么？

    可是一直怪吗，每当想起她带嗔带笑的清秀脸庞和算不上多么甜蜜的过往，他心中浮现的是甜甜酸酸胀胀的情绪，还有深刻的思念。

    只要她肯回来。

    “别哭，苏苏。”秦珅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叫着她中学时的称呼，轻哄着苏婳。

    其实经常摔跤的孩子，到后来再摔倒的时候是不会哭的，但是要是有人向他伸出手，问一句疼不疼的时候，藏在心底的委屈和软弱就会溢出来。

    有人心疼他了。

    秦珅越哄，哽咽变成了隐忍的啜泣。

    他想起早上苏婳与刘宁打招呼前的不自然，那是一闪而过的惊慌。此刻听着她不能自抑地哭泣，心被紧紧揪住。

    “等着我。”说完抓起门上的房卡就出了房间，一路上仍保持着通话状态，但是两个人什么都没说。

    只有苏婳努力平复自己的深深浅浅的呼吸。

    苏婳开门的时候，秦珅一身寒气，手里却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苏婳眼红红的，刚刚平复下来不太敢看秦珅，侧了下身示意秦珅进门。

    进了门，秦珅伸出手握住了苏婳紧紧交握在身前的手，抬起，掌心向上，把牛奶放在了苏婳手上，“喝点牛奶，助眠。”

    全程目光都直视着苏婳的脸，伸出手揩了揩苏婳的眼角。

    手心传来的温暖使得湿漉漉的心脏也得到缓和。

    苏婳道了谢却没喝，斟酌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想喝？”低沉的嗓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明显。

    苏婳这才轻抿了几口后放到旁边的吧台上，转过头望秦珅，眼里已然蓄了泪。

    可能是牛奶太烫，刺激了泪腺。

    “秦珅，”刚开口，就被拉入了怀抱，干净温暖的气息围绕在苏婳周围。

    “对不起。”

    或许是对秦珅说的，或许是对自己说的。

    他没问她怎么了，也没问她为什么哭，秦珅只是轻轻拍着苏婳的背，啜泣的声音却没停下来，轻轻拉开与苏婳的距离，看着哭得红红的眼睛和鼻子，吻温柔怜惜得落在苏婳的眼上，转而落在她被泪沾湿的眼角、脸颊。

    他的动作太过温柔细腻，苏婳有些微微的颤抖，抬头茫然无措的看着秦珅。察觉到苏婳的视线，秦珅抬手挡住了苏婳的双眼，看着她殷红饱满的双唇，吻落了下去，挡住她眼睛的手绕后托着她后脑勺。这个吻干净温柔，秦珅只是轻轻地啄吻着苏婳的双唇，不带一丝□□，安抚意味明显。最后略加重力度而又克制得碾吮了一下，鼻尖抵着苏婳的鼻尖，轻哄道，“不哭了。”

    后面，秦珅是在苏婳睡安稳后才离开的。看着她美好恬静安稳的睡颜，想起她哭得不能自抑，心里一抽一抽得犯疼。

    他从来没想过她可能过得不好。

    他就算怪过她，内心也本能地希望着她安稳幸福。

    第二天一早还有工作，秦珅不敢久留便回了酒店。

    苏婳一夜无梦，这可能是这么多年来，苏婳睡过的最安稳踏实的觉了。

    可是一醒来回想起昨晚的种种，苏婳便觉得无地自容。整个上午啥事也做不下去，都在做心理建设。

    下午两点不到便收到秦珅的消息，说是要过来接她了。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