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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从头越

    川端康成说,死亡是拒绝一切理解。

    这句话我是赞同的,若在这世上已是无人可解,那不如死去。商昮淮的死于他已是最好,如果没有商济之,他更希望自己在这世上不留任何痕迹,就像一场大雪,冰冷的绚烂之后便销声匿迹。他的尸体被人带走,毫无尊严。我又独自待了三天,没有食物,之前猛吃囤积的能量派上了用场。他还笑呢,一点也不好笑。

    而战争,该结束了。

    后来言风行来找饿得头晕眼花的我,问起缘由。

    是的,我得给他一个解释,我不寻死,故求人理解。说完前因后果,只问了一句,你同淳王是串通好的,对否?

    他道,不完全。

    这个答案很诚恳,但我是不满意的。我说,送我回姜府,我得去参加我大哥的丧礼。

    他还是诚恳,“我已经手下留情,你大哥是被沈醉的人刺伤而死。”

    此刻,我在怨恨眼前的男人,这个爱着我的男人,于是白眼相加,怒道,“是谁刺了他有关系么?他是被你们这些男人的欲望杀死的!”

    美苏……

    别叫我!

    他没再问任何其他,我也没有关切地问他身上的剧毒,想必,是有解了。至于谁胜谁负,于我来说都不过是一场风雨,天总会晴,人总要活。这数月的记忆让我彻底审视自己对人认知的能力,也让我认真思考,世界如此丑陋我还能看得到原野上的美丽春花,听得到河面上的秋风细语么?

    整个隆越城的血腥染红了冬雪,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人们都关起门来噤声不语。连老百姓都失去了嚼舌根的兴致,生活就越发艰难了。

    姜长琛的丧礼很安静,没有宾客,没有诵佛超度,没有道家做法……什么都没有。而我相信他会进入轮回,去一个开满杏花的山野,做一个简单快乐的樵夫,娶一位巧手的农家姑娘相伴终老,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万氏是没有泪的,只因早已干涸。

    丧子的姜安人沉默着,直到我说,爹,我要离开。他才从书案后抬起头看,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陌生的女儿。

    去哪里?

    去接昮淳。

    我还记得自己是淳王侧妃,姜美苏。

    他起身走过来交给我一样东西,“本就属于淳阳王,你替爹交还给他。”

    我闷声接过,沉沉甸甸,打开来一看,是玉玺。

    不问爹为何?

    我摇头,“爹,这些纠葛于我无半丝干系。你们之间究竟是谁欠了谁,谁负了谁,都将随着时间与死亡消逝。我在意的,是明天。“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保重。”

    转身出门,没有与其他人碰面亦无必要。

    得知姜安人自杀身亡的消息时,我已在川江。他终究是错了,错得无可挽回。而我也领教到自己的丈夫淳阳王的魄力,他就是在赌自己死不了,若不死那就是必胜。难怪他什么也不对我说,要是一早知道这些内幕,知道这些龌龊,我还会这般安稳么?

    隆越城的局势,会有他的心腹内大臣把持住,不会因皇帝的病逝而乱了章法。而胡忌康派过去的兵,被穆家灭得所剩无几。待他康复班师回朝,一切皆已完美。

    那张地图只是障眼法,先皇在世时的确是有一笔宝藏,但早就被商昮淮拿出来用于东海防汛修堤了,他们之所以扯出来是因为沈醉一直觊觎。这图引起了沈醉和穆家的嫌隙,并且最终会把他们引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曾经去过的冀南山庄,那个山明水秀的白玉湖做了沈醉的陪葬。那么美丽的湖水呢,就这样被生生糟蹋。

    穆家的人呢?

    “爷让他们五十年之内都难以东山再起。”

    所以,真正狠的人是我的丈夫。

    我抚着他的额头说,已经没有发热了。

    叩门声传来,伴着姜美芽的声音,“二哥过来了,求见王爷。”

    昮淳点头示意,我便将他扶起来坐好,对着门外道,“请进来罢。”

    姜长璟一身戎装,脸上尽显倦怠之色,要过这么些年我才能发现他的眉宇神似姜安人,而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扮演朝中要臣的角色。

    做人当如此,能时时让人惊讶,才不至于失了乐趣。

    “王爷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言风行已带着言老夫人前往横沙,他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时箫也一同随往。”

    “嗯,你带姜贤妃回隆越奔丧罢,本王一月之后返回。”

    “是。”

    姜长璟临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大约是忧心我同姜美芽要如何了断。我却泰然自若地看他,并不担心。商昮淳在夺权一事上如此有心计,若不算他的身体损耗,不算淳王府那二百号人,也不算荷贺兰凤与善靖云,他几乎就要完胜了。我还担心他处理不了我同姜美芽么?如果他已有打算,我就是再谋划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担心无用。

    “你现在要知道了么?”

    知道什么?我反问。

    这一切。

    现在的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就像给我爹的答案一样,我在意的只是明天。你只需告诉我,你要我还是要她。

    他伸手过来掐我的手,我吃痛地叫,虐待啊!

    “叫你一声不响地跑掉,还给本王玩掉包。”他忿忿地说。

    我撇嘴,“这个错抵死不能认,是你欺瞒在先。”

    他沉默起来,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去,看他这般,我也没有打算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这一个月我们相安无事,他只是静养,甚至都不过问朝里的大小事务。偶有书信来川江,他也叫朝晖拿去给叶千橡了。而我在想,旧朝里的那些人他都留了谁,也不着急知道答案,等回去一切谜底自会揭晓。

    从没见过这样无所事事的要当皇帝的人,就是史书里说的那个万历皇帝,不上朝的那个,常常消极怠工的那位,奏折还是批的,虽是有选择性地批阅。有时候我在看书,他就默默地拿了梳子来梳我的发,那个样子真是贤良。

    你是愧疚多于怜爱吧?我低着头,笑问。

    他听不见,却说,你同贺兰凤一样,都不是需要怜悯的女子。

    又想起他在梦中说的那些话,姜美苏是梦的话,若这个梦能一直伴他左右也不坏。有些时候,我不是只想好好爱一场么?不是进步了么?虽说进步往往意味着离死亡更近,可人终有一死,何必与己为难?这样想想,什么也都通了。

    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替他端药,这是最后的一副药,喝完就该上路了。作为一个病人看护,我还算是合格,但□□人情妇,怎么也不上道。

    看着他把最后一滴都喝下去,我伸手喂了一块蜜饯给他,却被他咬住了手指。也不想躲开,只问,爷这是想干嘛呢?莫衣师傅没有交代要节欲么?

    他没松口,反而是咬得更深了。

    疼……我试图将手指抽出来,可他不依不饶的。“小孩子气!”我恶狠狠地骂,用另一只手去掐他。两人就这么打闹着,让他累得喘气。

    “好了好了,不闹了。弄得出了汗,药都白喝了。”

    他这才放了手,用双臂将我圈住,下巴抵着我的头顶,“你最近都太乖巧,不闹你,都看不见那个张牙舞爪的姜美苏了。”

    我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你这人也是欠扁,干嘛喜欢看我张牙舞爪?”

    “就是看你活生生的,便觉得日子短了,会好过些。”说话的人,是曾死里逃生的,我的丈夫。

    其实我懂得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惶恐他的担忧,但这些磨难这些历练在他登基之后全都是最最宝贵的财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叫他去斗牛,试试看是个怎么死法。想想我嫁他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与风评,不是没有缘由,他的确就是手段凌厉的人,连对女人的手段也不简单。

    就这样上路吧,与一个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无论去往哪里,都无所谓了。我真真就此将自己埋于深宫,与往日划清界限,安然无恙地生活到老死么?

    如果不天真,至少要学会天真。

    我这么告诫自己,也告诫那颗长在川江四合院里的胡杨树。别以为自己活了千年,心已老去,等春天一来,那些嫩芽儿就将你出卖。

    人心,总是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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