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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多事秋

    轻手轻脚地绕过地上熟睡的孙悫,开了门出去。木门的吱呀声在夜里分外刺耳,幸亏他喝多了酒。

    十一月初的夜半,已是寒凉透骨。

    “文泽。”我轻声唤。

    他这才从树影中出来,一身玄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他牵了我,三两步就拐出院子。

    客栈的后巷很深,尾处是高宅深院里的一个大槐树。时不时有犬吠声传来,还有悉悉嗦嗦的老鼠经过。

    “你怎么跟来的?”

    他神色凝重,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就着急起来,晃着他的胳膊,“昮淳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你们怎么跟他说的?”

    他伸手按住我的手,“王爷还不错,他眼下对时辰日子不怎么明确,师傅对他说我带你去采药,只几日就回。他并不知道已经过了半个月。”

    “那就好。”我有些放心下来。

    “美苏,你是如何打算?你要依着美芽么?”

    他这样问,我就知道他是知情的。

    “文泽,很多事我想你也知道。姜美芽到底要做什么,我见了她才清楚,而我与她之间的账早晚要算的。她觉得昮淳欠了她的,要还要抵,都由他们去,与我无关。”

    文泽有些急了,“怎么是与你无关?嫁给淳王的是你,而她是姜贤妃,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我扯了扯嘴角,“命运总是这样的,谁也说不准。当初可不就是因为错将她当成了我么?说换也就换了。”

    “你都知道了?”他却反问。

    我摇摇头,“我并不很清楚,只是猜测,昮淳并没有给我肯定的答案。我知道他跟我爹之间肯定有过节,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而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我得知道你是否安全,还有你究竟清楚多少。如果你想回川江,我带你回去。”

    “我二哥知道你来么?”

    他摇头道,“他太忙,光是时王那一堆烂摊子就够他收拾的。仗打不起来了,但纠纷不少。时王问他要小儿子,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肯定交不出来。时王也只是拖延纠缠,让姜元帅脱不了身罢了。”

    我没说话。

    “叶管领知道。”他又加了一句。

    我笑了笑,就知道他不会信,“好了,你回去跟叶千橡说我没事。我先回隆越,随后跟他们汇合。昮淳的伤,就交给你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

    我坚定地点头,“有些事情躲总是躲不过的。”

    文泽那一句“你不会是想去杀商昮淮吧?”便冲口而出。

    我斜着眼睛看他,“以前也许想,现在不了。他应该为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死去,而不是低级无聊的□□。”

    此时的文泽,眼睛里都是忧郁的光芒,在夜色里如水一样,他在内疚。

    我劝慰道,“我也没有怪过你。被皇帝胁迫,很少有人扛得住。”

    “我应该用性命来护着你。”他语气里是追悔。

    “那你就用性命去护着昮淳吧,他若不能好起来,我估计也就玩完了。”商昮淮不会轻而易举饶了我。

    “我邱文泽承诺,一定拼死保护淳王。”

    “有你这句就好。我得走了,免得孙悫醒来发现了。”我刚要走,却被他拉住。

    “美苏。”

    “怎么?”

    “你知道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我给他一个了然的笑容,“我知道。”

    想起彼时割伤了脸,文泽来淳王府看我,替我换药时的神情,我就知道。他有他的立场与难处,并不是他拿了性命来换,我就会安然无恙。商昮淮总是能有办法,宫里能让他调遣的御医实在太多。

    回去孙悫依然酣睡,这人还真是逃避现实得厉害。

    顺利到达隆越,回了丞相府。我给他们的理由是替昮淳求药,跑遍了城里的大小药行,按文泽临走给我的单子乱七八糟地买了一堆。

    后来姜美芽出现的时候,我在一一列清单给她。

    她白净了很多,看起来跟我一样了,原来之前的肤色是故意的。一身粉杏色的锦袍,镶着淡金色的边,金色的半枝莲开在裙摆处,明晃晃的。头上是搭配好的同色宝石金钗,完美无瑕。

    以为她会对我张牙舞爪,却并没有。她静静地坐在我对面,看我整理药材。

    “他好不好?”她这样问我。

    抬头看着她,“你问昮淳?”

    她点点头,没有任何的掩饰。

    我指了指堆成山的药,“这些都是要吃下去的,你说好不好?”

    “为什么你没有反抗?”她大概惊诧于我的配合。

    “反抗有用?你还不是一样会使出别的招数。当我欠你的。”

    “姜美苏,你不要如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压低了嗓门,用吼的。

    我也恼了,“姜美芽,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任你为所欲为,你反倒指摘我的不是?!”

    她不说话了,一双眼睛瞪着我。

    “告诉我商昮淮的喜好,细节,免得我露馅。”

    她突然坏笑,“你不是不把任何事任何人放在眼里么?什么都不在乎么?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简直被她气死,“你这死丫头怎么知道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存心陷害我!”

    “我只对你说一句,商昮淮让你替他喝的药,你统统不要喝。好自为之。”

    这是什么鸟话?

    “你不是有身孕么?这我怎么装?”

    她狡猾地笑,“所以你得小产,陈御医会帮你。如此一来,连每日给太后请安都免了。他也不会碰你。”原来她早有预谋,在两月之前。那她有孕也是假?

    我根本没有来得及消化,那丫头就开始脱衣裳,拆头发,又替我弄好,手脚麻利得连丫头都不用。

    最后伸手摘下粉柿子耳坠,递给她,看她亲手带上。对面站着的那个白衣女子,让我恍惚起来。

    总归是扮演,究竟是谁真的重要么?

    不过做姜美芽的好处是与姜安人和卢氏不必太亲近,他们本就不亲近。出门见了丞相父亲,拜别卢氏,代替姜美芽进了皇宫。

    那个我并不喜欢的皇宫。

    我所不知道的是,接下来两个月的日子,比我这一生任何时段都要戏剧。戏剧到让人分辨不出真假与虚幻。倘若商昮淮也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商昮淮,那么他究竟应该为着什么样的理由死去?后来我才真正了解,死于他,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之前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一道道厚重的宫门落锁,那种沉且深的木头碰撞声从身后传来,蔓延到心里,震得人脑袋跟着颤动起来。深秋的傍晚,日月同辉,各自惨淡。空中传来飞鸟的叫鸣声,凄凉而绝望。

    不去南方,在这里等死么?

    掀起帘子来,视线所及的天却静得可怕,完全没了飞鸟的踪影。

    “娘娘您有事吩咐么?”随行宫女红莲立即偏头来问。

    我摆了摆手,“无事。”

    放下帘子,将自己隔绝起来。其实这种心情我有过,在刚来的时候。该算作有经验了吧?可这种冒名顶替的事情,多少次下来还是忐忑,完全没有天赋。

    伸手去摸怀中的玉,空的。这才想起来一并给了姜美芽的。她没有那块玉几乎就不能说明她是姜美苏。故此时的女人需要来自某男人的一件信物作为说明书,才能证明自己是谁。有点可笑,却是不争的事实。

    换作很多年以后,很多人,尤其是女人,都觉得自己能独立了,可以跟谁都没关系,可以挣钱,可以潇洒,可以自我,可以不管不顾……我多少也有这些毛病。

    而事实上呢?

    一旦你不再是某某的女儿,不是某某某的太太,不是某某的妈妈,也不是谁的上司,不是谁的下属,不是谁的朋友,不是谁的敌人……那么你还能是谁?

    所以无论到了什么时空,每个人都需要他人来作注解,也必然会是某某人的注解之一。妄想分割这种关系,说什么为了自己而活的人,终究是不懂得人与世。

    试问,什么叫做“自己”?

    这顶雕花软轿里坐着的,正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姜丞相的爱女、淳王侧妃的同胞姐姐,风华绝代的贤妃,姜美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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