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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漫天沙

    横沙坐落在康国最东的边境上。

    那是一座安静的城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细致的黄沙,那种微微的黄褐色,在如血残阳之下显得神秘莫测。零星的房子点缀,是白色,墙壁如浪起伏,在沙地上留下一道道浓重的阴影。站在高处望的时候,那种景象能让你忘了呼吸。

    在记忆的深处,仿佛储存过这样的一幕。

    除了那歌声,与驼铃。

    我还记得那个梦。

    “夫人,请更衣。”年轻的侍婢在我身后道。

    我轻轻转身,“言将军呢?”

    “在外厅等候。”

    “你先出去。”

    “是。”她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这里的女装是一袭白色长袍,厚重的棉质,也许是为了抵御夜晚的寒气。头巾,面纱,一应俱全。来的路上看不见女人,而这座府邸也只有三五个侍婢。他们可能真是缺女人,才会去抢汉女。呵,我在为犯罪分子开脱,我们是同类。

    穿好衣裳,竟然很合身,不会显得宽大摆荡,也不会腰肢尽露。真是保守的衣饰,让我想起那些中东女子,带着黑色面纱,露出两只美丽的大眼睛。可惜我的眼睛看起来死气沉沉。言风行见到我的时候就这么说。

    “你越来越不客气了。”我斜眼看他。

    “你需要客气?”他反问。

    我不需要,却没有什么话可以回敬。

    “走吧。”

    我跟着他,目不斜视,不去看那些式样诡异的装饰,也不去想任何人。

    静静的空气里是沙土的气息,白天的灼热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大理石般的冰凉。其实我有点饿了,所以总觉得有股甜甜的奶香,又夹杂着一些动物的腥气。猜不出来是什么。

    在正殿见到时王爷,他约莫五十出头,消瘦精明。他们的男子服饰倒是花哨,红褐色配着深棕色的纹样,腰间束带,底下是绑腿的马裤,方便骑射。我喜欢他胸前那些坠饰,叮叮当当一大片,走起来会发出响声,好像很有气势的样子。

    这个时王爷算耳聪目明,知道胡忌康找言风行来不是为了让他做阶下囚。肖仁就太不懂得这些事情,也难怪,他不过是个小护军。他被时王爷扔进了监牢,理由是怠慢皇帝的贵客。

    时老头看一眼便知道我是女人,之前问要不要沐浴更衣的时候,我几乎就要感谢他了。这三日的旅途劳顿,让人发狂。我跟他要了女装,因为我发现他们的男装我是没有办法穿上身的,那太……戏剧。

    他们二人交谈时,我走神了,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而引起我注意的东西,不过是墙上一幅画像的边框,纹饰跟言风行送我的匕首鞘上那些很像。甚至时老头衣服上的暗纹,也是如此造型,像两条蜥蜴纠缠。

    大约是他们民族的图腾。

    此时进来了两个年轻人,风尘仆仆,浑身带着杀气。他们穿的是战袍。

    个子高一点的那个开口,“言风行?你终于还是投靠我们了?”语气很轻松,像是谈论躲避一场不合时宜的雨那么简单。

    而另一个,比较好看的,之所以说他好看是因为他真的好看,比言风行好看,也比商昮淳好看。他的五官可以用秀美这个词来形容,可眼神却狠绝得能将人灼穿。他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邪恶并着清秀。而他的唇角太引人注意,微微上翘,永远在笑,笑得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飘忽,没有重音,“大哥,你没看见他还带了个女子?显然并非自愿,是被迫。”

    听这话,我与他对视,他显然很惊讶。才刚见面而已,他就将责任推到我头上,即便是因我而起,那又如何?言风行是个成年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得无礼。”

    他睨了一眼身边的人,“这话说了二十多年还不管用,你还打算说一辈子?”

    年长的那位没有接话,时老头将话茬拦了过去,“时箫,去看看你娘。”

    他应了声“是”,头也不回地走掉。

    言风行没打算向他们介绍我,而我也没有打算理会时笛的探究目光。如果他们以为我是言风行的女人,那就让他们这样以为。

    他们又谈了好一阵,枯燥而无趣。

    用餐的时候,时箫回来了,而时老头离开。

    侍婢端了羊奶上来,这就是让我觉得有腥味的那个东西。说实话,我没喝过羊奶,虽然我得到过的知识显示它是个好东西,有丰富的维生素E,增加女人皮肤的弹性和光泽,还能安神。喝了总没坏处。伸手拿下面纱,端起杯子,发现还是难以靠近。

    “有没有茶叶?”

    言风行一愣,“什么茶叶?”

    “随便什么都行。”

    时笛道,“有,刚从江南来的。”他正要吩咐人去取,被我打断,“将羊奶拿去一起煮开,过滤,再端上来。”

    时箫漫不经心道,“她是要奶茶。”

    “我其实是想要杏仁,但怀疑这里不会有这个东西。”我倒是很高兴他们没有对我的刀疤有过多的关注,仿佛我天生脸上带个疤。

    他又在笑了,“你倒是会享乐。”

    “不然呢?难道听说你们杀了三千汉人,我就该哭肿眼泡?”我显然愤怒了,为了他的漫不经心。

    言风行拉了我的袖子,“美苏。”

    谁会喜欢这种场合?谁又会喜欢被人当作向敌人投诚的孬种?我与他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都不是自愿。世上没有人能时时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而拒绝一切的不愿意。

    不欢而散。

    夜晚来临,寒意逼人。站在室外仰望星空,静谧的夜幕像一张网。

    “我也没有怪你。”他说。

    “并不是因为你。”我没有扭头,一直背对着他。

    沉默,还是沉默。

    “我喜欢这里。”

    “为什么?”他似乎并不惊讶。

    “除却了繁华喧闹,没有头衔名号,也没有锦衣华服,这样才有可能是你自己。一种心灵上的返璞归真,你懂么?”也许我只是喜欢在朴素的环境里去观察别人,也让自己暴露出更多的本性。简言之,艰苦的生存环境,让人性更赤裸。

    他否定了我,“你太不像姜家的人。”

    “我从来就不是。”

    “若是以前,我不懂,因为我不需要为权势地位去争,我生来就是为了战场,为了杀敌。而现在有人告诉我,这是不对的,我杀的都是我的同胞。所以我还是不懂。”

    我没有出声,在想,这种境况于他未见得是不好,或许是一种释放。他也许并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战场。等战争结束,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他该能找到他自己。

    “冷了,进去吧。”

    “如果他们让你带兵,你会同意吗?”我执着于这个问题。

    “我有我的条件。”他在转身离开之前说,“我会让他们送你走。”

    “去哪儿?”

    “你该去的地方。”

    他留给我的那个背影在我脑子里存了很多年,永远傲岸挺拔,透着坚毅。在他身上,并没有所谓的正义。他不会喜欢那些浮华的夸词,就像我一样。

    言风行一直没有告诉我他要怎么应对胡忌康,是出卖商昮淳的所有兵力信息,还是全部陟域边境的地理状况,还是说一切将领的喜好兴趣……他只是跟我说,别担心。

    我没有办法选择其他,只能相信,“若有机会再见,我希望你已经找到你自己。”

    “我尽力。”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没有笑容,也没有凝重,只是坦然。

    而我以为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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