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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一人

    很想平静地等待,只是等待,却不知道为何等待。我的天地只是小小的一方,世人在滚滚红尘中如何沉浮,都与我无关。他们在说的那个女人,大概也不是我。我更不会在乎姜美芽如何得圣宠,皇帝不是说了么,女人不过是工具而已。也不想去猜测任何事,姜美苏的间歇性臆想症因为姜美芽的出现而自动痊愈,现在她的问题是自闭。

    在这样的静候中,看着时间从眼前流逝,听着靖云稚嫩的童音,不去想孩子的未来。

    美苏,再讲一个故事吧。

    要听什么呢?

    白鱀豚的故事。

    好。

    很久很久以后……我讲的故事,总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有一只白鱀豚,生活在长江里,它很孤单,因为它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它总是独自游着,直到遇上想捕获它的坏人,它受了很重的伤,却被另一些好人救获。要知道白鱀豚是很珍惜的物种,整个世界也没有剩下多少了。人们很尽心地抢救它,为它建了专门的饲养馆,给它取名字叫淇淇。但它一开始很害怕人,不肯靠近,也不肯吃饭。人们对白鱀豚吃什么也搞不清楚,还把馒头、肉做成鱼的形状给淇淇吃。但它喜欢游泳圈和皮球,喜欢在水面上玩耍,会很高兴。慢慢的淇淇才跟人熟悉起来。到后来饲养员一进馆里,淇淇就会快速地游近池壁,在人的脚下不动。如果你敲敲池壁回应它,它会高兴地摇头摆尾起来。淇淇长到4岁的时候,需要找另一只白鱀豚来跟它结婚。

    “你不是说已经没有多少白鱀豚了吗?”

    是的,所以找了很久,一直到淇淇 7岁的时候才找到另外一只,叫做珍珍。白鱀豚本是一种群居动物,但独自呆惯了的淇淇第一次见到同类,是害怕和逃避。珍珍很勇敢,主动去找淇淇玩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一起吃东西,一起游戏。可后来珍珍生病了,是很严重的肺炎。她死的时候还很小,还不能跟淇淇结婚。可怜的淇淇,每天都在寻找珍珍,它甚至会绝食。它跟人类一起生活了22年,珍珍去世之后,它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同类。

    “最后淇淇也死了吗?”与善问道。

    “嗯,我想它会见到珍珍吧。”

    “什么是死?”靖云却问。

    我一愣,怎么跟她解释?

    与善却说,“我去年养的蛐蛐儿死了,你不是看见了吗?就是不会叫了,也不会蹦了,不吃东西,更不能跟别的蛐蛐打架。人也会死,人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他。”

    我惊讶于与善的理解,他不过九岁,就知道得这样清楚。

    靖云却是一脸悲伤的神情,“那一点都不好,靖云不希望你们死。父王不能死,母妃不能死,哥哥不能死,美苏也不能死,济之哥哥也不能死。”

    济之是太子的名字。

    我搂过她,微微笑着说,“嗯,咱们都要好好地活着。靖云,淇淇太孤单了,它只有一个人,没有同伴,它会很难过。所以它去找珍珍,应该会开心吧。”

    靖云半天都没有说话。

    孩子总是心善的,他们见了我的伤,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们知道我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同情。

    我需要的,是淡忘。

    总有这样的一天,他们要开始思考人生,死亡,难过与悲伤。

    这就是长大。

    渐渐转暖,又是春光满园。院子里的很多花都开了,姹紫嫣红,明媚娇柔。暖风吹过的时候,空中有花粉散开。小蜜蜂小蝴蝶都在忙碌,忙碌着他们的甜蜜。

    很久都没有听过他弄琴了。耳畔似乎有流水般的声音,这个时候,还真是有兴致。可那一曲《胡茄十八拍》如此的肝肠寸断,魂牵梦绕,欲说与谁人听?

    傍晚他过来了,着一身玄黑,修长身形,束发,眼睛里是捉摸不定的光彩。

    我只看了他一眼,便转头去拨弄筐子里的丝线束,想着要选什么颜色。“小玉,这个配起来会不会好看?还是这个?”举起一挂天蓝,我问道。

    “蓝色就挺好的。”小玉低声说。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要选丝线,我只是害怕,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胆小的一个人。

    “美苏。”他不生气的时候,总是很轻很轻地叫这个名字,微微的气流经过他的唇,像是柔风。

    我回答,嗯?就像以往。

    “我要西征。”语气平稳。

    惊愕地转眼望他。为什么?猛地起身,只觉得一阵眩晕。他快速伸手扶住我,掌心的微热透过褂子熨烫着我的肌肤。

    “小玉你先下去。”他看也没看小玉,吩咐着。

    我拨开他的手,重新坐了回去。

    “长璟之前来,你知道。”

    是,我知道。

    “你也知道我不主张征战。”

    是,我知道。

    他黑眸里的光线暗了下去,“你知道我此生都不可能原谅商昮淮。”

    “那么呢?你若不说,我是不会明白的。”我竟微笑起来。原来,盛怒之下的他竟是如此的平静。

    “拿下胡忌康,灭康国,而后夺权。如果这是商昮淮的圈套,我也必须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里面寻找仇恨的火焰,可并没有。不知道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要思量多久?

    见我没有说话,他举起手来,在左耳侧轻拍两下,是清脆的声音。刘生便推门进来,端着一碗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再无声退了出去。

    “喝了。”简单的两个字,显而易见的命令口吻。

    “什么东西?”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他不会是要害我?可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用那种决然的目光看着我的脸,也许是看着我脸上的伤,那样沉着而冷静。

    “孩子不能要。”

    听完这句话,也许我脸上的表情已经泄露了我内心的一切。在这些人的眼中,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不管是敌国百姓与帝王,还是兄弟骨肉与至亲,都没有自己来得重要。是,我从不期待一个这样的孩子,也许我会期待一个他的孩子,可叫我亲手去扼杀一个存在于我骨血中的生命,未免太残忍。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伪善,毕竟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只是一个杀人犯,应该被剥夺任何权利的杀人犯。

    “可以不喝么?”这种问话,是没有什么机会得到肯定答案的,但我依然要争取。

    他平静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波动,“我以为你也恨他。”

    “但孩子并没有错。”我这句话是错的,至少在这个时代是错的。

    “如果你将他带到人世间,那就是你的错。”他这样简洁明了的一句话就否定了全部。

    我并没有想过要如何处理这个孩子,可能潜意识里认为决定权不在自己,需要一个人来帮我做决定。可这个决定就摆在眼前的时候,我又不想接受了。人一旦犯了罪,往往就会不可自拔地一而再再而三,无法控制,进而不可收拾。也许我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临近深渊。如果这就是命运,我该如何抗争?抬手去触摸瓷碗,暖暖的温度。

    端起来,靠近唇边。

    喝下去,我与他就能毫无嫌隙了么?以前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何能指望在我有了别人的孩子之后获得?这不是荒唐么?我并不想喝这碗药,准确地讲是不愿意为了他喝这碗药。

    于是迟疑,手抖。

    药碗落地,汤汁四溅,白色的衣摆上星星点点,像是雪地里一点污迹,等下一场雪来便会无影无踪。

    他皱眉,不悦的神情,“刘生,再送一碗。”

    “是。”

    是我可笑了。他是这样有魄力的男人,怎么会允许我打翻了药碗就可以不喝了呢?多么幼稚的借口。他是铁了心要打掉这个孩子,不管我是什么态度,甚至不问我为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刘生送来第二碗。我在想,如果我再打翻一碗,他还会有第三碗。

    可惜我错了,他没有给我机会。

    淳阳王亲手将药碗举到我的嘴边,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看来我们对于“机会”二字的理解,大相径庭。也许我也没有对这个孩子有这样大的依恋,但我绝不希望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我。我深知他是想避免日后的痛苦,总有一天他们二人对决,这个孩子将会成为筹码。我也知道到时受伤害的不止是商昮淮,还有我和这个孩子。几乎就要为他的光明磊落拍手叫好,是该说他纯良还是该说他无私?因为他完全可以和颜悦色地接受这个孩子,做一个伟大的父亲,好好抚养,让他去与商昮淮对峙,再告诉商昮淮这是你的亲骨肉……这样才比较接近狗血剧男主角的阴暗心理,而不是像这样凶神恶煞地逼着我喝堕胎药。

    可我也还没有高尚到一切皆以他为出发点,此时此刻我是愤怒的,因为他在强行灌药。

    中药堕胎很不安全很不稳定,可能引起大出血,或者终生不孕。我是个现代女性,当然知道这一点。中国古人一贯追求多子多福,不主张堕胎,大概在这方面的研究不多。并且一百个医生就能开出一百个不同的方子来,谁敢喝?

    没有反抗,只是死死地瞪着他。液体滑过我的食道,竟是冰凉的。那种陌生的苦味充斥着整个大脑,仿佛要将我一起杀死。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我用手背擦掉残留在嘴角的药汁,恶狠狠地说。

    “我舍不得。”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初婚之时,他毫不手软地割伤我的手指,还有他放任我一人在外游荡的那一整夜。商昮淳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从未改变。

    待黑夜完全降临,我因腹痛大汗淋漓,几近昏迷。

    失去意识之前,我想,也好,在这世上,只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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