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

    璀璨夺目的灯光下,街道两边的烟火气落入眼帘,黑色的大衣披在她的肩头,挡住冬末的寒风。

    穆青晚抬起乌黑的眼眸,多看了两眼,黑色的碎发微微凌乱,深蓝色的领带歪向一边,少有见到这样子的他。

    她温柔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开口:“其实不用这样的,你来回地跑不累的吗?”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贺吟怀马不停蹄地赶来,中午听她提起在A大听讲座,便赶来碰碰运气能不能遇到人了。

    就在这附近,也不算白跑一趟。

    “不累。”有关她的事情,他从不觉得累过。

    呼吸间隐隐闻到酒气,贺吟怀皱眉,“喝酒了?”

    “嗯。”穆青晚坦淡地应下,不觉得自己喝了点小酒,值得对方不悦。

    “打算酒驾回家?”

    “没有啊。”穆大小姐无辜的眼睛轻眨了眨,“我正要找代驾呢。”

    出了餐馆,准备上车之后,从软件上找一个代驾开车回家,巧的是某人打来了电话,说要接她回家,现在又在质问她是不是要酒驾。

    她的酒品信不过,总要信她的人品吧。

    她长得就不像胡来乱作的人,向来是规规矩矩的做人,认认真真地当一名社会主义的好公民。

    贺吟怀稍稍抚顺了些许的炸毛,长臂虚揽着她的细肩,接过手里的包和钥匙,打开车门扶着她上了车。

    穆青晚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我喝了一小口,一点没醉,不用这么照顾我的。”

    师哥们怕她喝醉了胡来,只许她喝一小口,又点了一杯饮料给她解馋。

    贺吟怀身体微倾,灼热的气息覆在精致的脸蛋上,冷白修长的手指扯过一旁的安全带,系上安全扣,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不再与我说一声客气?”

    微妙的气氛游走于昏暗的空间里,穆青晚一时哑口无言,静静地看着他。

    半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不该如此的客气,我也不想与自己的妻子一辈子相敬如宾。”

    穆青晚脑袋一片懵圈,有些琢磨不透‘相敬如宾’的意思,婚前协议写得明明白白,现在这样是——要毁约吗?

    她有些慌乱地攥紧衣角,呼吸一滞,开始慢慢地害怕起来,如果婚前协议不作数,大概要重新认真地审视这段婚姻了。

    言过深,则会吓到人。

    贺吟怀温润的脸庞露出一抹笑意,“晚晚,相敬如宾的关系我是做不到的,我希望你能放下心中芥蒂,待我如常人,如丈夫一般,毫无客气地使唤我,差使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早就想这么做,苦着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罢了。”

    他苦笑出声,灼灼的目光直落在她的纤薄的身上,不曾离开。

    穆青晚缄默不语,低头盯着身上黑色大衣的扣子看,心底的一根线似有些凌乱。

    每个人都可能是爱情里的傻子,有的人连傻子也当得心甘情愿。

    黑色的轿车驶离热闹的烟火街巷,斑驳的树影斜进光线偏暗的空间内。

    贺吟怀捉弄人的手段有些顽劣,但从未有过半点谎话。

    这话不像开玩笑,打从心底里穆青晚隐隐地有些不信,世上的男人爱一个女人,会爱到情深似海吗?

    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越发地让人觉得爱情不可靠,愈发地不自信了。

    乌黑的寒眸透过后视镜,瞥到清丽明秀的小脸微微出神,微软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工作累不累?”

    他主动地关心工作上的事情,一步步试探,一步步融入到她的一切中。

    穆青晚思绪游走,脸上的愣神表露在外,压根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摇了摇头,算是回应了。

    贺吟怀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不依不挠地道:“欠我一次,记得还我。”

    “欠?”

    从哪时起,开始欠下账了。

    “说好了来接我回家的,你食言了,不还回来吗?”

    “可是……行。”

    本要辩解事先已经通知过他了,话到了嘴边变了个味,应了下来。

    不答应某人的要求,又要缠不清了。

    回到蓝湾,家里的家具恢复了原样,阳台上新搬来的绿植被人浇了水,打理得很好。

    穆青晚快步上了二楼的主卧,被身后的人叫住。

    “晚晚,要不要吃宵夜?”

    贺吟怀盛情邀请,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温润的脸庞挂着一抹笑容,很淡,很浅。

    “吃过了的。”

    意料之中的冷漠拒绝,没打消掉某人的念头,“我还没吃饭。”

    翩翩如玉的贵公子摆出一副楚楚可伶,委委屈屈的模样,着实有些忍心拒绝第二次。

    吃了太多亏,穆青晚早练就了钢铁般的心,冷着一张脸看他。

    偏偏某人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透着一股可伶劲。

    “我为了等你,还没吃饭,你真的忍心吗?良心痛不?”

    穆青晚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骗人。”

    话虽说如此,身体却是诚实地走了下来,冷哼一声:“我不会做饭。”

    目的达成,某人内心窃喜,“陪我吃。”

    门外铃声响起,贺吟怀走下楼取餐,不多时,拎着一个木质的餐盒进了餐厅。

    从餐盒里取出一份份小餐食,修长的手指拧开圆形的餐盒,放在穆青晚的面前,又放了汤匙在食盒里。

    “桃胶银耳燕窝羹,尝尝。”吩咐人专点了一份美容养颜的补品。

    穆青晚面色平静,没拒绝好意,拿起汤匙尝了几口味道,停了下来。

    现在肚子很饱,在餐馆吃了很多美味的本地菜,这碗燕窝羹无福在享受。

    晶莹的眼眸直盯着眼前优雅用餐的男人,用餐的动作赏心悦目,一眼便知自小养成的礼仪。

    穆青晚撑着下颌,欣赏着眼前的美色,清润如玉的脸庞,轮廓分明,金边镜框无形地增加了几分斯文败类的冷清感。

    忽然冷不丁地推了一张黑卡在手边,她奇怪地拾起黑卡瞧了一眼,“嗯?”

    “挣钱养家的钱。”

    “哈?”穆青晚有些意外,连忙跑去客厅把扔在沙发上的青色花纹包捡起,从里翻出一张工资卡,扔到贺吟怀的面前,

    穆青晚不甘示弱地扬了扬下巴,示意道:“我养你的钱。”

    气势上一点也不输他。

    有种我想养你的想法,落在你的面前,完全看你接不接受。

    贺吟怀清冽低沉的嗓音,发出好听愉悦的笑声,眸底的诧异藏于深处,修长冷白的手指攥住工资卡的末端,收进口袋里。

    “谢谢,收下了。”

    目睹全程的穆青晚,看着麻利收入钱袋里的人,不禁扯出一抹笑容,“挺好的,爽快。”

    暖黄色灯线扫过线条分明的侧脸,绸质段的衬衣袖口卷至半边,深邃的黑眸落在清丽明秀的脸上,“我老婆挣钱养我,给我的零花钱,当然得收下了。”

    穆青晚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不悦地撅起小嘴,瞪了一眼,“不害臊。”

    “老婆”二字狠狠地刺激到了某人,他身心愉悦地开怀大笑,冷白修长的指节硬是把那张黑卡塞到了她的手里,笑道:“我养你的钱,也该收下吧!”

    “扯平了。”

    无形之中,两人总是暗戳戳地较劲,每一次的较劲看似是穆青晚赢了,实际上是某个人诡计得逞。

    穆青晚白了他一眼,明知道他的目的,还是乖乖收下那张黑卡,隐隐有些气不过贺吟怀使的小伎俩,吐槽道:“贺公子也有吃软饭的一天啊。”

    “我老婆给的。”

    说得理直气壮,要不是本人在场,还以为出现幻听了。

    穆青晚再次炸毛,温柔白皙的脸蛋被气到通红,想不通他是怎么把‘老婆’说得自然顺畅的,偏偏又不敢拿他怎样,憋屈地回了句:“你能不能矜持点?”

    堪称完美无瑕的侧脸,缓缓地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在发烫的耳珠上,“我肖想很久的人就在我的身边,如果是你,你会矜持吗?”

    “……”

    耳边一阵发热,穆青晚竟觉得有些燥热,连连错开躲闪,挪到别处的空椅子上,撒腿往楼上跑,边跑边语无伦次道:“我……吃……吃不下了。”

    她慌乱地跑回二楼的卧室,纤弱的后背靠在门后,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捂住脸,脑中止不住地回想刚才落荒而逃的场面。

    头一次觉得自己太不成熟稳重,占据了下风,当时的情况,应该坚定而客气地回一句:“好的,谢谢你的喜欢。”

    就像之前用客气疏离的话术一样,稳住联姻妻子相敬如宾的人设。

    人设不倒,再多的铜墙铁壁都能抵得住内心的悸动。

    因这一点点清醒的认知,连着好几天穆青晚有意无意地开始躲人,总是早早地出门上班,晚上提前回来,避开两人见面独处的时间。

    对方发来的午饭邀约,也被她客气地以工作为由推拒。

    下班的时间点,贺吟怀发来消息要接她下班,也被她以外出为由变相婉拒。

    一次两次的拒绝,某人心中有了猜测。

    不再多烦她,给足了她想要的私人空间和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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