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鸠绕梁

    薄瑄站在都护府大门前,驻足良久。

    夕阳的余晖如一层金沙,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可那影子里透着一股森寒。

    风轻轻撩起他的衣角,他却浑然不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后。

    “闲杂人等,速速离去!”一声威严的喝令从台阶上传来 。

    他两道眉峰蹙起,隐去面上的寒霜上前:“安抚使薄承之子,求见大都护。”

    “大都护此时不在府上。”

    薄瑄微微颔首,退后几步,目光依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短暂停留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府邸,他大步踏入书房,朝身后喊道:“来人!”

    门外的管家应声而入,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广发帖子出去,我要在府中设宴,邀请城中达官显贵前来赴宴。”

    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二公子,这是为何?”

    “照做就是。”他黑沉的眸子穿过窗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管家正准备退出去,想了想还是回身道:“既是大肆宴请,总该有个由头才是……”他想着寻常小宴总有人来有人不来,如果来的人少,显然跟公子的要求不符。

    薄瑄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和聂玫两人的孩子至今还没有办过满月宴,满月宴来不及,百日宴总可以。想到这里,眸色变得温芒:“就说是为小公子办的百日宴吧。”

    管家这才点头,转身去安排宴会事宜。

    郡公府,聂玫也没有注意到薄瑄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等她看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跟前。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她猛地掷出手上的茶盏,咣当一声,碎落在地。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他微微偏头,茶盏落地之前也没挨着他,软着声音道:“你先别生气,我有事跟你说。”

    聂玫怒目圆睁,双手握成拳,随时都要将他撕碎般。薄瑄异常镇定,聂玫的怒火对他而言,不过是微风拂面,无足挂齿。

    见他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她咬牙切齿道:“到底什么事?”

    薄瑄缓缓道:“我想给安儿办个百日宴。”

    聂玫的怒火又被点燃,嗓音里满是愤怒与不屑:“办什么百日宴,你还嫌不够丢人的?”

    薄瑄沉声道:“我爹娘死的不明不白,我总要找到幕后的凶手。”

    聂玫哼了声:“关我什么事?”

    薄瑄定定注视着她:“你不想找出到底是谁在害你吗?”

    聂玫脸色一变,她想,她太想找出那个幕后之人,做梦都想捅死当初给她下药的主谋。偏偏红瑛的嘴里根本问不出是谁,不然她早就带着刀上门一刀一道剐了那人,才能解心头之恨。

    “我设宴,是为了引出那些暗中作祟的人。”

    华灯初上,薄府上下灯火辉煌。大堂内,薄瑄一袭华服,眸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聂玫虽然心有疑虑,但在薄瑄的利诱之下,她还是来了,抱着孩子只待在室内,不肯出来。

    薄瑄推门进来,聂玫白了他一眼,冷着声道:“万一那人不来呢?”

    “一定会来!”

    聂玫嘲讽道:“你如何这般肯定?”

    薄瑄看着摇篮里的孩子,神色变得柔和了些:“你想想看,大婚那日他便没有放过我。如今,要是知道我没死,还在这里给我儿子大办宴席,怎会轻易放过我们?”若他猜想得没错,那人的目的一定是赶尽杀绝。

    而他,因为是在关外才躲过一劫。

    他没死,那人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何况他还有了孩子。

    聂玫徒然一凛,如果真如薄瑄说得这样。那人是来找薄家复仇的,那么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杀薄家人的机会。

    宴会上鱼龙混杂,最好下手。

    想到这里,她脸色发白,有些慌乱地四处瞧了眼。

    薄瑄宽慰她道:“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母子有事的。”

    聂玫哼道:“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跟你拼命。”为了揪出到底幕后凶手,这个险还是冒了。凶手若是不出来,她日日都要担心儿子的安危。

    长痛不如短痛。

    反正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给她下药。

    宴会上,宾客如云。薄瑄穿梭在人群中,与宾客们寒暄,面上始终温文尔雅。

    “薄公子,恭喜恭喜。”

    “多谢多谢。”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宾客们的反应,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与他薄家有过节的人。尽管知道有些人就是来看笑话的,他也不在意。

    大街上,夜色幽深,只有两旁的两三灯火亮着,勉强照着前行的道路。

    姬鹭早就换过装束,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阴影里。

    她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低垂的眸子里蕴着决绝与仇恨。眼前的灯火越来越亮,她心跳如鼓,呼吸也变得急促。

    看着热热闹闹的薄府,脸色越发青白。她的家人早就死光了,而罪魁祸首薄家人还在大张旗鼓地宴请。

    薄家人没有死绝,就是老天最大的不公。

    姬鹭悄无声息地接近薄府,她知道今晚的宴会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在众多宾客中找到薄家的子嗣,然后一击必杀。

    就在她定神后准备大张旗鼓地走进那片灯火里,一辆马车拦在她的身前。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身影从车内下来,脸色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显得格外冷峻。

    “你在做什么?”

    姬鹭身子一颤,手中的匕首差点掉落。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看到沈约那洞察一切的目光,顿时慌了神。

    “大人……我……”

    沈约一步一步走近,目光紧紧盯着她隐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又转而看向她道:“我原以为你能放下过往,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不悟。”

    姬鹭红着眼窝,嗓音决绝道:“我姬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死在薄承的刀下,是何等的冤屈,我就是要让他们薄家血债血还。”她实在忘不了那日日啼哭的亡魂以及家人惨死的场景。

    府内,直到众宾客尽数散去,也不见有什么异常,聂玫这才出来哼哧数落道:“你不是斩钉截铁地说人会来吗?现如今人呢?”

    害她提心吊胆一个晚上。

    薄瑄也有些奇怪,这些人来来往往,都不见有什么异常,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

    “大都护到。”

    随着一声通报,薄瑄转头望过去,盯着门外看。

    聂玫拧着眉梢,闷着嗓音: “他来干什么?”

    沈约身着官服,身后跟着几名随从,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薄瑄上前:“大都护这么晚到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约笑道:“贵公子的百日宴,我恰逢路过此地,便顺道前来祝贺。”

    薄瑄迎着他往里走。

    客厅里,沈约环顾四周,嗓音淡淡的:“可否将小公子抱来,让我也瞧瞧。”

    薄瑄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大人请稍等。”他转身向聂玫投去一个眼神,聂玫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将孩子交给了奶娘。

    沈约看着奶娘手上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温润的光。他抚摸着孩子的脸颊,轻声道:“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

    他抬头看向姬鹭,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你也来看看。”

    姬鹭站在角落,眼中燃着火焰,那火焰却在奶娘抱着婴儿走近的瞬间,猛地颤抖起来。

    婴儿被奶娘抱着,小小的身躯裹在锦被里,粉嘟嘟的小嘴正一嘬一嘬。奶娘担心她瞧不清楚,又将婴儿抱近些。

    她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握了又握。

    那婴儿软白小手,在半空中挥舞。

    她目光定在那挥动的小手上,软软糯糯的就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上。

    姬鹭眉头轻颤,嗓子里一阵恶心,一弯身,干呕起来。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她措手不及,手中的匕首也掉了出来,咣当一声。

    “是你!”聂玫惊了一跳,慌忙从奶娘手中将孩子抱回来,紧紧搂在怀里。

    薄瑄同样面露借戒备之色,仔细审视着眼前的人,那完全是一张他十分陌生的脸。他想了很多,也想不到薄家跟眼前的人有什么过节。半晌,才愤恨问道:“到底为什么?”

    姬鹭捂着心口,缓了缓,慢慢直起身子,双眸泛红,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薄承当年杀我全家百口人,我不过才杀了你们几个人,相比你们薄家对我做的,简直九牛一毛。”

    “你胡说。”薄瑄怒不可遏地反驳。

    姬鹭冷笑一声,笑声里是她的无奈与悲凉:“我胡说?我姬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死在你父亲的刀下,这份冤屈,你又能体会几分?我今日来,就是要让你们薄家血债血还!”

    薄瑄眉头紧锁,难以置信道:“不可能,你休要造谣生事污蔑我父亲。他一生光明磊落,不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姬鹭踱步出来,上下打量着这座府邸,她还是第一次来薄家。从前都是侯毅替她做事,她从不知道内里的薄家是什么样子的。

    这灯火辉煌之下,隐藏着许许多多的罪恶。

    最后,她目光锐利如刀盯着薄瑄道:“光明磊落?他就是个杀人越货的死囚犯,为了掩饰当年的事,不惜血洗我姬家。那日的惨状,我至今历历在目,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光明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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