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骁

    谢来站在后面,食指轻轻在臂膀处敲着,在心底盘算了下,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来钱的好法子。

    谢长安眸光微微一动:“寻常男子也能掏钱买上一盒回去赠予妻女讨得她们一笑,岂不乐哉。”

    见丈夫一脸茫然,陈娘子立刻跟他讲了一下谢长安之前的提议。

    男主人听完面露迟疑:“这……姑娘一介女流,难道是打算从商?这条路可不好走啊,钱我们当然想赚,但您的身份……”

    即便大晋并不限制女子必须像一件物品一样被束之高阁,但这些女子的骨子里仍写满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基因。

    不论士农工商,皆无女子。

    因此女子经商,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作为一个千金小姐,有此离经叛道的想法,不怪他信不过。

    他的反应已经是很收敛了,若是被别人听了,恐怕只会惹来笑话。

    即便是谢来,也差不多是相同的想法,认为小姐又在胡闹了。

    但是整个侯府都冲着,他能怎么办?当然也只能纵容下去。

    谢长安笑着摇头:“我不打算经商,只是需要钱。”

    谢来挑了挑眉。

    小姐缺钱?那为何不找世子爷?

    男人犹豫,陈娘子却觉得可行,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上前一步说:“姑娘别往心里去,我男人就这样,胆小又不懂变通,姑娘于我们家有恩,又有此奇思妙想,我倒觉得姑娘与京里那些贵女不一样,沉着冷静有主意,像个奇女子。”

    “姑娘这般对我们,我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以后姑娘有什么吩咐,交代一声便是。”

    谢长安微微一笑:“那以后我便把这凝香膏交予娘子夫妇二人。”

    陈娘子道:“不过姑娘,这法子大概是不传秘法吧,小姐如何信得过我夫妻二人?”

    谢长安摇头:“法子是书上看的,哪里是什么不传秘法。”

    陈娘子却很坚持:“我夫妇二人定然必不将制香法子外泄,请小姐与我二人立下字据为证吧。”

    谢长安面露赞赏,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道:“这香膏需要风干一晚才算成,下次过来我会把字据带来,今日天色已晚,多有叨扰,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

    冬季盛京城内宵禁的时间仍然是亥时末,但是关城门的时间却早了许多。

    陈娘子夫妇将她们送到门口。

    谢长安三人赶回城的时候,果然已经临近关城门了。

    城楼上的将领大吼一声:“关城门——”

    七八名将士合力将城门往外推。

    天色已经很晚了,守城的将士看到她们一行人却没有半分停留,城门的闭口越来越小。

    谢长安已经加快了脚步,但她是大家闺秀,从小到大迈的步子大小都是有严格要求的。

    打小受到礼仪嬷嬷的教诲,那些高门贵女的礼仪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知书搀扶着她,眼看城门就要合上了,不由着急道:“他们都看到小姐了!怎么能这样啊!”

    若是她们被关在外面就麻烦了。

    谢长安也不由撇下秀眉,她被关在城门外,以她的身份只要亮出侯府的令牌要重新再开城门也不难。

    只是这样的话,势必会被有心之人诟病滥用职权,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就更麻烦了。

    但若是她们真在城外呆一晚……她的名声就毁了。

    倏然,谢来冷冷开口:“知书,护好小姐。”

    知书和谢长安同时看过去,就见谢来足尖一点,施展轻功整个人飞了过去,一边一脚踹在关门的将士胸口。

    两个排在最前面的将士感觉当胸受到一股无法抵挡的重力,胸膛一痛,瞬间被踹飞了出去。

    谢来身上的悍匪之气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高大威猛的身躯站在那里,一手摁住城门,后面的将士愣是怎么推也推不动,俨然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他站在那儿,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直到谢长安携着知书走过来了,他才让开让谢长安通过。

    此时,天已经黑尽了,远方长街的尽头似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谢长安看着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守城将领,上前两步浅浅一拂身:“事急从权,打了你的人,本小姐在此替他赔不是了。”

    “不敢不敢……”小将领瞳孔乱转,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都忘了他们从未出示过与身份相关的证明,很明显他原本就认得她。

    那就是故意为之。

    身后的知书却傻眼了,谢来也微露诧异。

    他们侯府的三姑娘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被全家宠着惯得性子泼辣,何时见她这般好说话了?

    谢长安不曾注意他们的反应,直直看着那将领,态度有几分咄咄逼人:“只是本小姐有个疑问。”

    小将领有些局促开口:“小姐请讲。”

    谢长安微微扬眉,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明艳如炬:“我不曾亮明身份,你是如何知晓我身份的?既知晓我身份,不知本小姐何时得罪了察步府,使得阁下如此刻意针对于我?”

    察步府,天子钦点的专门维护京城治安的机构。

    小将领猛地瞪圆了眼睛,后背汗如雨下打湿了衣襟,心知自己的反应露出了马脚,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谢长安却对他的反应已然有了猜测。

    倏然,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谢骁身形高大,手里提着侯府的灯笼,火光映照下的面容冷凝如水。

    以他的耳力方才定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才带人往这边来的。

    谢骁看见她才隐约松了口气,沉声道:“菀菀,为何天都黑了还不回府?早前我从宫里回去就发现你不在府中,我就知道定是你又贪玩跑出去了,等了半日竟也不见人回来!”

    他领着数十个训练有素的家丁走过来,气宇不凡的谢骁站在一众家丁中犹如鹤立鸡群。

    他的脚步稳健有力,肩宽腰窄,身上的气势肉眼可见的逼人。

    谢长安见到活生生的大哥,眼眶悄悄红了一下,她笑着朝来人撒娇道:“野外踏青耽搁了时辰,就晚了,大哥别生气。”

    谢骁对她的说辞半点不信,却又拿她没办法,“哪有这天寒地冻去踏青的?”

    谢骁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总觉得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但是又没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皱眉开口:“你怎么穿成这样?”

    谢长安微微一僵,见到大哥太开心,忘记自己是乔装了。

    她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府再告知大哥。”

    谢骁知她想法天马行空,行为也欠妥,他询问也不是为了问责于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罢了。

    毕竟又不舍得拿她怎么样。

    他不再过问,道:“到底怎么了?方才在那边巷子就听到动静了。”

    谢长安赶紧见缝插针的吹捧:“不愧是大哥,耳力过人!”

    他说的动静应该是谢来那霸气的两脚,踢得人哀嚎不止。

    谢骁抬手点了点她眉心:“你啊,别想糊弄我,说。”

    谢长安老老实实道:“今日出城游玩踏青被大雪耽搁了,这会儿赶回来却险些进不了城门。”

    谢骁浓眉一挑,意味深长看向站在谢长安不远处的将领大大,问的却是自己妹妹。

    “你没有侯府令牌吗?为何会进不了城门?”

    小将领:“……”真是煎熬啊。

    谢长安微微一笑,有几分冷意。

    知书赶紧道:“世子您不知道这些人有多放肆!方才我与小姐回城之时正赶上关城门,按理说应当放我们进去才关城门,可是不知为何,这些人看见我们竟是反而加快了关城门的速度,若不是谢大哥在,今夜咱们小姐就要露宿山林了!”

    谢骁闻言,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小将领顿时汗流浃背,赶紧抱拳,磕磕绊绊开口:“世子爷恕罪……小人怎么敢随意为难侯爷千金,小人……”

    他脸上闪过挣扎。

    但他知道如果此时不老实交代,说不定小命就得丢了。

    他破罐子破摔道:“小人说实话吧!是……是我们家大小姐吩咐我这么干的!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啊!”

    察步府千金?

    谢长安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从前不曾得罪过这个人物,那为什么她会突然冒出来为难自己?

    她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谢骁却冷冷道:“贵府莫不是欺我侯府无人了?可曾想过两个弱女子被关在城外一宿名声何在?城外匪贼猖獗,两个女子明日可还有命在?坊间传闻察步府千金品性甚佳,乃盛京女子之典范,如今一见传闻果然只是传闻,信不得真!此等恶毒心肠让本世子大开眼界,改日本世子定当登门拜访为小妹讨个公道。”

    谢长安唇角隐隐抽搐了下,倒也没这么严重。

    哪怕是城门关上了,出示侯府令牌也能让他们再打开。

    只是大哥这么说,她知道是在为她出气。

    “小人该死!”

    将领赶紧单膝跪下,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这就是护妹狂魔吗?全盛京谁不知道侯府嫡女张扬跋扈?谁家弱女子能当街把人腿弄折了呀……

    见他跪了,他的手下自然也跟着跪了一片。

    谢骁却不欲为难他,转过身子准备走了。

    将领赶紧抱拳:“恭送世子爷!”

    自家小姐这是惹了个活阎王回来啊!

    谢骁见她穿得单薄,将外衫脱下为她披上:“夜里凉,穿好,咱们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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