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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梦醒】

    眼前的砚台与她几日前买来的并无二致,表面光滑的石头看起来带着些许沉旧。陈麦抚摸着上面的祥云图案,忽然像触电般缩回了手,她感觉似乎有微弱电流霎时而过,令她指腹微扎。

    自从买下这方烟台,她每晚都做着同样的梦,梦里的男人至死都壮志难酬。而就在昨夜,她也清楚地看到这块砚台出现在了那个男人的手中。

    她知道这不过是场梦,一如几日前见到叶星芒出现的那些异常。

    ——无伤大雅,很快就能重回正轨。

    这样的想法主导着陈麦,让她有意无意忽视这些看起来细微且琐碎的异样,照常地上班下班,重复过着每一天,直到梦醒。

    阴沉的天,潮湿闷热的空气,拥挤、气味复杂的地铁,成了陈麦待在这里的常态。然而看似平常的一天,却在她踏入公司的那刻不再普通。

    “陈麦,早上来了一个你的快递。”看到陈麦走出电梯,前台叫住了她。

    陈麦停下脚步,心中疑惑又不解,但依然接过了快递。正巧对面的女同事从旁经过,看到她手中的快件,随口问道:“不会是法院的判决书吧?”

    “不清楚。”

    “那肯定就是了。”女同事一脸肯定,将包放到工位,打趣她,“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我可不敢打扰你拆盲盒。”她拿起桌上的杯子,转身往茶水间走去。

    陈麦摇头失笑,看着手中的快递,发现上面除了写有她的名字和公司地址外,再没有其他信息,甚至连法院的印章也没有。

    确认再三是寄给自己后,她拆开了快递。

    文件袋很薄,里面装的也不是法院判决书,只是一张写过字的纸。她本以为是寄错了,可当看到上面的内容后,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

    付兰兰接完咖啡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陈麦,刚要同她说话,却发现她径直去了洗手间,不仅神态如失了魂般,就连走路都踉踉跄跄。

    望着陈麦仓惶离开的背影,她一头雾水:“不会吧,难道败诉了?”

    陈麦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尽头的隔间里,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靠着墙慢慢滑下,温热的眼泪盈满她的双目,泪水从眼角滑入耳廓,也同样滴落在了她的衣裙上。

    双眼朦胧中,陈麦慌忙将紧攥在手中的那张纸平铺开。洗手间的暖光自天花板照在了纸上,歪扭的字迹令她感到欣喜又心痛。她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上面的字,似乎在透过它触摸另一个人。

    哭声断断续续地从隔间传了出来,那些痛苦回忆也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陈麦淹没。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手中的纸,指尖轻轻划过上面的字迹,轻声哽咽:“月月,是你吗?”

    卫生间内安静悄然,狭小逼仄的隔间自然也无人应答,陈麦独自一人抱膝痛哭,无助到了极点。直到外面的说笑声渐渐靠近,她才压下蔓延内心的痛楚,抹掉脸上的泪痕,扶着墙起身。

    她站在洗手池前,依旧无法隐忍心中的难过;她垂头哽咽着,溢出的泪水也如断线般滴落。

    自从收到了这张纸,陈麦做任何事都变得心不在焉,她请了假,将自己关在出租屋内,看着平铺在桌前的纸渐渐出了神。

    红日似火,喷薄出熊熊烈焰。金光穿透玻璃,落在印满泪痕的褶皱纸张上,照亮了乌墨字迹。纸上的字并不多,除了六行诗句和一句话,便只剩下一个落款日期。

    可日期上所写的时间,就是今日。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迸发出闪电

    他们,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这首诗,陈麦再熟悉不过。她伸出手,抚摸着纸上的最后那句话:救他,就是救你自己。

    救他,就是救你自己……陈麦喃喃出声,翻来覆去地念这最后一句话。

    她不明白是谁写的这些字,也不知道寄信人的目的是什么,更重要的是,这上面的“他”又是谁?

    实验到目前为止,犹如脱缰的马,不受控制地脱离了它原本的轨道。

    当最初发现事情有所改变时,她害怕失去,所以不敢轻易妄动;在意识到自己成为了这场梦的参与者后,她鼓起勇气向前跨了一步,却又被接踵而来的现实打破希望。

    后来她终于明白梦就是梦,假的不会成真,时间也永远不能回到过去。

    可就在她又一次下定决心离开人世时,这封信突然出现。

    一封不知什么人所写的信,在她被老天夺走生命中最爱的人后,在她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时出现,带着她深爱之人的轻语,在她耳边轻喃,告诉她,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时间慢慢流淌,闹钟上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房间的主人依旧坐在桌案前,不吃也不喝。

    瘦弱的女子双眼直直盯着纸上的字,不断思考最后那句话的深意。

    直到晚风轻轻吹动窗帘,天空逐渐变成了水墨画的颜色,对面的高楼也逐个亮起了灯。

    在女子起身,按下床头灯开关的那一刻,她的视线忽然停顿。

    昏暗的光亮下,桌角的墨绿色砚台看起来那么不起眼,却又像陈麦初次看到它时那样吸引着她。她拿起砚台细细摩挲,脑海瞬间浮现一个想法,紧接着在网上下单了一套笔墨。

    如今她的生活中,除了赵书南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异性,而信中所指的“他”很有可能就是梦中的男人。而除了做梦,也只有这方砚台与这个男人有关。

    不论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只是她的胡思乱想,也不管最终的结果又是否真如纸上所说的那样帮他就是帮自己,至少这次,她抓住了这根代表希望的绳子。

    夜晚的风虽然凉爽,但随后而来的闷热也让陈麦感到喘不过气。她起身想要关上窗,想了想却又留下一个小缝。

    灯红酒绿中,车辆不停地在街上流动,家家户户亮起了灯。陈麦穿着薄薄的睡衣,蜷缩在椅子上,下巴抵着双膝,直直地望向窗外。

    她瞥了眼桌上的闹钟,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却依然还能听到行人路过时的交谈声、汽车司机不耐烦的鸣笛声,以及跑车飞驰时发出的巨大声浪。

    上海这座不夜城,代表成功和未来。它是伊甸园的红苹果,诱惑着像陈麦这样想要闯出一番天地的人。

    春意盎然,阳台上的那盆绿柳也如同曾经的她,是那样的朝气蓬勃。可陈麦瞧着外面的高楼大厦,觉得此刻甚至和现实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同样的建筑、同样的万家灯火,而她也同样孑然一身,同样一无所有。

    看着镜中年轻的脸庞,她缓缓问道:“陈麦,你为什么要为了工作放弃家人?为什么会对最好的朋友恶言相向?如果你没有这样做,也许我的未来就会不一样。”

    镜中的人渐渐哽咽起来,模样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她埋头低泣,哭声随着窗户的缝隙飘出,很快消散在繁华城市的音律中。

    ……

    当陈麦醒来,看到洁白如雪的天花板时,神思有些恍惚。刺鼻的消毒液味道充斥整个房间,白炽壁灯发出的亮光也令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

    她缓缓抬手,看到手背上的输液管便想要拔掉,这时一个身穿白褂的年轻女人了过来,制止住她的动作,又轻轻将她扶起,问:“陈女士,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年轻女人的声音在陈麦听来时大时小,她看了眼年轻女人,忽然觉得有些头痛。

    年轻女人一边给她取掉额头上的导联线,一边重复说着说过多次的话:“镇静剂的药效刚结束,感到头晕恶心是正常的,不用担心,症状很快就能消失。”

    她推开仪器,扶着陈麦下床:“陈女士,我先带你去诊疗室,邱博一会儿就到。”

    陈麦点头,像个被牵线的木偶,跟随她来到一间房内。

    房间不大不小,只有一张桌子和两个椅子,墙壁被粉刷得雪白,说是诊疗室,可任谁瞧都会以为是个审讯室。

    年轻女人给陈麦倒了杯水便很快离开,留她一人在房间里。

    陈麦直到此刻才缓了过来,她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口水,随后和之前一样,等待邱文礼拿着结果进来。

    静悄悄的房间内,门把手轻轻转动。

    陈麦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手拿报告走了进来。然而和前面几次不同的是,来人并不是邱文礼。

    看着这位戴着厚厚镜片,头发稀疏的陌生男人坐到自己对面,陈麦默了一声,开口问道:“邱医生呢?”

    男人翻着面前的报告,闻声看向陈麦。他想了想,双手交叉直视陈麦,说:“陈女士放心,我是邱医生的同事,也是这个项目团队的成员。”

    不等陈麦开口,他又继续翻看眼前的报告:“陈女士,你前三次试验的结果我也看了,没什么变化。但通过这次和以往试验的脑电图对比来看,我们发现这次的脑电图中,阿尔法指数有明显的增高。”

    中年男人看向陈麦,语重心长地说:“这说明我们的方法可能有效,所以陈女士,我非常不建议你放弃接下来的治疗。”

    陈麦没有理会他的话,面无表情地问:“邱医生在哪儿?”

    中年男人扶了下眼镜,说:“我知道陈女士先前一直是跟邱医生接触,但是我也想提醒陈女士一点,当初您同意参与这项临床试验时就已经和我们签了协议,所以不管邱医生承诺你什么都是无效的。”

    中年男人说完,诊疗室的门便被人蓦地打开。

    邱文礼站在门口,看到穿着病号服、神情淡漠的陈麦,又将视线转向她对面的中年男人,忍着怒气说道:“高医生,麻烦你出来一下。”

    高汉并没有因为自己插手了邱文礼的病患而感到抱歉,他不紧不慢地收拾好桌上的报告,起身前又推了下眼镜,看向陈麦:“陈女士,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考虑。”

    “高汉!”邱文礼逐渐耐不住火气。

    房门被大力关上,一门之隔的争吵声并不算小,陈麦听着他们的争执,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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