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老管家见了玉佩,立即吓得噤了声,将人请进来,才看清了人是谁。

    苏应容?眉眼间隐隐有他的影子,怕是苏夫人自己生都生不出这么像的。只是苏公子英年早逝,现在作如此打扮贸然出现,到底是人是鬼。

    心中大骇,纵使多般疑惑却一句话都不敢问。

    能拿到这块玉佩的,左右不是他能得罪的人,小心伺候着便是。

    苏应容自顾自走在前头,老管家准备跟上去的时候被门口的侍卫抓住了袖子,“这……门还关不关啊?”

    门卡在中间,老管家着急要走没跟他们说下一步安排,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眼见苏应容的身影越走越远,老管家急得一甩袖子,快步去追,头都没顾得回,随口敷衍道:“你自己看着办!”

    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谁还顾得上那点小事。

    走到院门口,本来苏应容心里发怵,脚步微顿,天上还适时落了一道闪电,忽然惊得人发颤,更让她不安。

    但是她既然来了,就已无回头路,容不得她退缩。

    老管家急慌慌撑着伞过来,帮苏应容推开门,她才落定了心缓步走进去,听着耳边老管家裹着风声雨声有些模糊的提醒,“殿下这个时辰应在书房处理政务,今日没有其他客人拜访,您自儿过去吧。”末了又觉得不放心,补充道:“殿下近来心情不好,您多小心。”

    东宫的人走的走,来的来,从未有过断绝,他迎过那么多客人,为之所来的事是喜是忧他一看便知。

    苏应容微微点头,只是心思全在自己上,没空多考虑管家的话。

    如此愚弄储君,她早就死一万次都不嫌多了,哪还顾得上裴嬴玄心情如何,只能任凭他处置。她一直自诩从不恃宠而骄,其实一言一行都大胆放肆,颇有些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的意味,现在落到如此地步也是活该。

    反思之后,苏应容苦笑自嘲。于家国所言,她一人确实无足轻重,牺牲了也便罢了。唯望裴嬴玄惦念多年相伴的情谊,不牵连她的家人就好。

    婉言拒绝了管家留下来陪着的好意,苏应容本是在门口纠结徘徊,犹豫着何时进去,又如何面对裴嬴玄,里面那人好像心有灵犀一般,恰好过来开了门,饶是他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看到苏应容也是微愣。

    落到苏应容同样惊愕的眸子里,好像被吓傻了,千言万语最后凝成一句,“殿下……好久不见。”

    一时陷入沉默,有些尴尬。裴嬴玄打量苏应容身上的衣服湿了,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吱呀”一声将门拉的更开,自己也让到一旁,示意她进来。

    屋里炭火烧的正旺,久违感受到暖和,苏应容才发觉自己一路走来,手脚已经冰凉一片,僵硬不好动。她本就畏寒,自从悬崖落水之后就更严重,她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养生之道,反正人固有一死,与其惶惶不可终日惧怕着那一天,不如安心准备它到来。

    门闭,隔绝了头的风雨,周身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火炭噼啪作响,又因为天色阴沉,看不出时辰,明明才刚下午就好像傍晚一般,围炉夜话,平添几分诡异的温馨感。

    苏应容设想过很多裴嬴玄见到她真容的反应,唯独没想过如此平静,就好像……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好久不见。”裴嬴玄回她,听不出情绪,随意坐到案前,就算苏应容一直低着头有意躲开直视,仍然感到他火热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自己身上,本就僵硬的身体更不敢动。又听到他问:“怎么忽然想通了,不装了?”

    瞬时让苏应容如坠冰窖,不难听出话里的纵容之意,好像她一直以来的伪装在他眼里就像孩童之间的过家家游戏一样。是因为裴嬴玄对她太好了,让她不由自主地信他,放松警惕,就忘了他是个怎样可怕的人。

    他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以后会做出比当今陛下杰出百倍的政绩,她畏着陛下,为何不畏他?

    “你早知道是我。”并不是问句。她不求再在裴嬴玄面前耍什么心机手段,开诚布公试探他的态度,对她,还有没有旧情可念。

    如果他早知道,那她连主动坦白,迷途知返的诚意都没了。

    假死,真实身份,欺瞒他多年,辜负他的信任,还有无法回应的感情,苏应容越想越觉得,她真是生怕不把他们之间的旧情消磨干净。

    他们之间不用说得太明白,裴嬴玄静静看着她,一如当年,只是想告诉她,他不会变。

    “不早。”之后才徐徐道来:“应容,我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智谋,什么都能料到,什么都能处变不惊。我也曾因为你的死讯彻夜难眠,痛苦不堪。如果是因为我的感情所逼,那我宁愿我从未宣之于口。得知你可能没死,我调用一切资源去寻,最终也没找到你的音讯,但我不失望,因为只要你活着,一切都好。”

    是无底线的包容。

    所以现在无论她做了什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只要再信他一次,再信他一次,他会帮她。

    他的声音和缓沉静,安抚了人忐忑躁动的心,苏应容终于愿意抬眼看他,眼角蓄的泪便随着她的动作,不可控制地落下。

    她真的很怕,很怕她不能做得尽善尽美,让所有人都好,只是时常忘了她自己好不好过。

    突然却有人说,你只管去做,我为你托底。苏应容活在惴惴不安当中,只是一直强撑着,故作安稳,让身边的人放心,现下突然也就忍不住了。

    裴嬴玄过去轻轻报她抱在怀里,这次她没再推开,任由他身上的暖意带着檀香的味道传到自己身上,是种安心的感觉。

    将兵符交到裴嬴玄手上,苏应容抹干净了眼泪恢复正色,旖旎的氛围很快散个干净,快到裴嬴玄都忍不住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他想跟她谈感情,她却一心政事。

    将裴元翊的谋划全说一通之后,裴嬴玄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觉得该如何?”

    “将计就计,我愿为殿下内应,先假意与三殿下合作,待逼宫之时再与殿下里应外合,瓮中捉鳖,一举拿下反贼。”

    裴嬴玄手指在案上轻点,思索苏应容的计策。诚然可行,只是太危险。最终摇头否认,“不可。”

    他承担不住再一次失去苏应容,不能让她再冒一点险。

    苏应容却眸色一暗,语气有些失落,“殿下还是不信我了吗?”

    她本想这次将功补过,裴嬴玄却不给她机会。事关重大,她又三番几次地欺瞒,他的谋划不愿再叫她参与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明明她是最好的人选,为了殿下的大业着想,苏应容迫切想找到一个证明自己的方法,却一阵无力涌上心头,连她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这般想着,退后两步跪到裴嬴玄跟前,言语慎重,“臣愿饮十日乌,唯愿殿下应允。”

    十日乌是种毒药,常为暗卫死士所用,没有解药十日便会七窍流血而死。她如今经要和家奴一样下场,但是她不悔。她需要立功的机会,越是犯险,以后才越有可能保住苏家。

    裴嬴玄无奈,将人扶起来,哪能不知道她的担心。

    他确实不打算护着苏家,毕竟除了苏应容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区别,但她执意要保,他也不会说什么。已经逼她到如此地步,他当是不能再回绝,又不放心地叮嘱:“万事以保重自己为先。”

    苏应容不走心地应下,一看就不会在意。

    必要时她是会牺牲自己让天下人看苏家骆家的忠心。裴嬴玄只能亲自确认手下人的安排,确保万无一失,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太有责任感,太善良,旁人也劝不得,更何况也无立场来劝她。他认同但不支持,却不会阻拦她。若是什么时候自私的人能高高在上地指责她,那这个世道才算是真的完了。

    裴元翊和他之间,苏应容选了他,明明裴元翊许了她三道圣旨,远比他们之间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缈的情谊更可靠,她却依旧选了自己。之前笼罩心头依旧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也许苏应容是为了心中的正统,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庆幸他为正统。但历史永远由胜利者书写,她执拗的正统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知道其实不值一提。

    她有意不去想,她还是在意他的。

    空落落的房里裴嬴玄突兀笑出声,把马上要进来添茶水的小厮吓了一跳,心中暗想,殿下莫不是气得神志不清了?

    苏公子去世之后跟未婚妻闹翻,难得在意的穆苏姑娘失踪没找到,说要去找的侍女也潜逃了,殿下可真是情路坎坷。

    进去之后却发现自己着实多虑,裴嬴玄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比之前好了许多,雨过天晴,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连来拜访的幕僚都跟着明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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