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这天,明霜正在铺子里算账,卫休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一个小乞丐,身形小巧,面颊圆润,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脏到完全看不出男女。

    把正在擦柜子的玉奴下了一跳,“大郎君,你这是?”

    卫休朝小乞丐努努嘴:“如你所见,帮了个叫花子,还被赖上了。”

    “呜呜呜呜......宫外坏人太多了,我要回宫。”小乞丐委屈巴巴的拉着卫休的手臂,哭了起来。

    这时,铺子里又来一人,“卫小娘子,你这好不热闹。”

    这声音把小乞丐惊得也不哭了,连忙藏在卫休身后,卫休朝后方看她,只见她还故意把头发弄的更乱,真是莫名其妙。

    毅王李端卸下了披风交给小厮,身着云青色圆领常服,身形消瘦,但胜在容貌华贵,怎么看都是有一股弱质风流的文弱之美。

    明霜这才停了手中的算盘,起身行了一礼,“毅王大驾光临,我等失礼了。”

    其余人听是一王爷,也纷纷跟着行礼,唯独小乞丐呆愣愣的站在卫休身后一动不动,卫休扯她衣摆提醒她,她这才行了一个标准的女礼。

    明霜打量起小乞丐,这乞丐浑身脏污,但站着和行礼这两个姿势还真有些派头,不像是平民百姓。

    毅王朝着明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柔和道:“卫小娘子我这次是微服私访,万万不可和我拘礼,就如同友人一般相待。你看如何?”

    还不待明霜划清界限,卫休完全的狗腿上身,他双手握住毅王,双眼含泪,“王爷,我是你大舅哥。”

    毅王一脸不解,明霜跺了跺脚,“卫休!你在胡说什么?”

    “啊不不不,王爷,我是她哥哥。我这一时紧张啊,您别往心里去,幸会幸会!”

    “原来是卫大郎君,幸会幸会。”李端点点头,客气中又多加了几分客气。

    三人围坐在圆桌上,玉奴手脚麻利,不多时已沏茶端了上来。

    卫休左右环顾才发现小乞丐贴着墙站的远远地,他朝她招手,“不是渴了吗?嚷嚷了一路,要不要喝茶?”

    小乞丐也不说话,就点点头,双手接过喝完,一杯又一杯下肚,这才心满意足的靠回墙边。

    卫休嘟囔道:“刚才不还挺闹腾吗?这下倒安静了。”

    明霜闷着没有说话,喝了口茶后,起身朝李端行了一礼,“王爷,我这粗茶陋室的,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

    李端连忙起身,回了一礼,“此次前来,是我多有叨扰,卫小娘子你这太见外了。”

    卫休左看右看,也站了起来。“这......你俩。喝个茶也太多礼数了。”

    明霜踱步至收银处,取出一张宣纸递给毅王,“这是我给王爷推荐的几个弋阳城的景点,您过目。”

    李端接过打开,入目是一篇簪花小楷,常听人说字如其人,她的字倒不像她这一板一眼的做派,混了些行书的桀骜在里头。

    他将宣纸折上,放在桌上。“卫小娘子应该明白,我要的不是这个。”

    连卫休这个钝感力十足的人都感受了气氛的冷,那证明气氛已经是冷到了极点。

    他刚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就听明霜道:“王爷您也看到了,我这满书案的账簿,实在是脱不开身。您看这样,我兄长是衙门的捕快,他陪您去,既可以带您游览弋阳风光,也能保护你的安全,两全其美,岂不乐哉。”

    卫休拍拍胸膛,“妹妹,你这安排太妥当了,这包在哥哥身上,保证带王爷玩的乐不思蜀。”

    他拾起桌上的攻略,扫了一眼,也不管毅王愿不愿意,就拉着毅王往门口走,“哎呀!这第一站必须得是我们弋阳的府衙,王爷您可知道我们弋阳府衙可是百年前就建好了,里头的石柱子、壁画栩栩如生,特别适合像我们这种文人雅客去观赏......”

    小乞丐看他们走了,这才走过来,自顾自地端起一杯茶,却被茶杯中的倒影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茶杯倒在了桌上,她这幅人不人鬼不鬼地模样就算是亲爹亲妈见了都认不出来,刚刚故意弄乱头发简直是多此一举。

    明霜吩咐道:“玉奴,你带她回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好,我这就带她回去。”玉奴拉着她走了。

    这下总算清净了!

    午后的天气凉爽中带着暖意,铺子里没什么客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躺椅上睡着了。

    梦里茶香涌动,越过重重纱帘,她看到了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李颉。”不自觉就呢喃出了声,尽管人是睡的迷迷糊糊的。

    李颉来了有一会儿了,按照李颉的话说他今天刚好路过,在凌鸢看来其实也不是非得从这里路过,但李颉想从这里路过,于是便从这里路过了,刚好路过时,看铺子里静悄悄的,于是进来看看,对,就是这么回事。

    这好巧不巧,听到她奶声奶气的喊他的名字,月朗风清的面庞染上一丝淡淡的暖色。

    此时,太阳光照刚好打在她的脸上,她睡的不太安稳,李颉往右移一步,刚好给她挡住午后火热的阳光。

    她躺在太师椅里,他站着,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男装打扮的凌鸢倚靠在门口,颇有些不自在,怎么感觉自己像放哨的。

    明霜迷迷糊糊地醒来,她人木了一阵,直到睁眼发现右前方站了一人,背光站立,灰色圆领常服,黑色幞头,嘴角还挂着浅浅笑意。

    脑子还是木的,但人已经“腾”的一下坐起,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再摸摸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你来了。”她的嗓子因为刚睡醒,些许沙哑,站起身,朝圆桌走去,倒了两杯茶,做了个请他喝的手势,自己先灌了一杯。

    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喝茶的动作有点豪放,放了杯子,低头捋了捋耳前的碎发。

    “我......恰巧路过。”转头唤凌鸢,“凌鸢,你不是要买胭脂吗?过来挑。”

    “侯爷,我......”凌鸢刚要说什么,瞬间意会了李颉的意思,“谢侯爷赏赐。”

    李颉在桌边喝茶,凌鸢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看到胭脂柜上放置的泪流满面的脂粉,不自觉被吸引了目光,明霜递给她一款,“新出的,这颜色你用合适。”

    凌鸢接过,打开一看还挺喜欢的,小声问道:“卫姑娘,你上次......”

    她想起自己两次入侯府都是落荒而逃。

    明霜难得的低了低头,小声回道:“别提了,丢死人了,他是不是在背后笑话过我。”

    凌鸢护主心切,连忙摆手矢口否认,“侯爷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可凌鸢她那实诚的表情可没能瞒住明霜。

    她给凌鸢装了各式各样的满满一盒子的脂粉,悄悄地看了眼李颉,他正端坐着喝茶,看样子是没有关注她们这边的动静,赶忙抓住时机附在凌鸢耳边问道:“你们今天真的是路过?”

    凌鸢艰难的点点头,眼神里却写着“投降”二字,合掌做请求状,求求别再问了,这简直就是酷刑。

    明霜走到李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美吗?”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或多或少有点荒谬。

    李颉不明所以,放下茶杯,思考了一阵,还是以点头回应了她这个突兀的问题。

    她听了双手环抱在胸前,有点小小得意,还没等她继续问。就听李颉一本正经地道:“若论好看,你姿色不算出挑。”

    看着她眸底的神色暗了下来,接着补充道:“但你耐看,头骨圆润,眉眼比例协调,唇红齿白。”

    “你喜欢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上前一步。

    这一幕着实惊呆了凌鸢,她偏过头,假装挑选胭脂。光天化日之下,两人整这一出,她只恨自己不能藏起来。

    他定定的望着她,毫不掩饰道:“喜欢,相貌只是其中很小的因素。”

    这句话听着怎么就感觉很高级呢,好吧!是她肤浅了。

    其实她还想问一个问题,但想想这问题从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口中问出来实在是太冒犯了。

    良久谁都没有说话,他放置在圆桌上的手握了握,开口道:“我今天过来,是同你请辞的,这次奉命伴驾前去普陀山,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弋阳。”

    “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还是撇的干净。

    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他,微微低头,手不自觉的揉搓着衣角下摆,他见状,心中已是明了,不由得唇角轻轻上钩。

    他站起,惯性整理了衣摆。

    她看他是要走的架势,慌忙拉着他手臂问道:“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你别让自己受伤。”

    他低头看着她那双手,隔着衣料搭在他的手臂上,能感觉到她指尖有些微凉,白玉色,葱管般,他脑子突然想到了一个词:青葱玉指。

    她倒也不是想拉拉扯扯,情急之下才这样。

    怯生生地迎上他的目光,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你想让我去多久?”他眸光黑亮,俯视着她。两人离得近,他身上的味道让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什么时候伴驾这种事情还能自己定时间了,他这问题问得好像自己出门郊游一样。

    再说了,他是刚入朝廷的翰林新贵。加上侯爷的爵位,皇帝青睐有加,自然不是那些小透明可以比的。

    想到这,不免想起刘玮,听卫休说他也进了翰林。职位比李颉低,但运气好,得了某位官员看重,欲结为姻亲。

    “我......”她低头回避他灼灼目光。

    “桃花盛开时,你会见到我。”

    直到他离去,她才回过神,急忙跑到门口,看着他和凌鸢驾马一前一后匆忙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

    卫宅,卫休的小院门口,明霜刚进来就听到卫休在和一女子在打闹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女子追着他打,但奈何跑不过他,急的将手上的书扔了过去,被刚踏进门槛的明霜一把接住。

    女子的脸被墨水涂的面目全非,始作俑者卫休在明霜身后伴着鬼脸,明霜转头看向卫休,“你又欺负她了。”

    “霜儿,你这什么都不问就把错归咎在我身上,太过分了。明明就是小桃子先画我的,昨日我顶着一张大花脸去衙门可被那些同僚笑死了。”

    “仙桃,你去洗脸,我帮你出气。”

    仙桃撇嘴点点头,朝着卫休的方向“哼!”了一声,提着裙摆跑远了。

    明霜看他一眼,率先进了院子。

    “你俩打闹别给爹娘知道了,娘要是知道她这么没规矩,说不定就给送走了。”

    卫休连忙跟上:“送走最好,天天烦我,收留她这段时间可把我折腾惨了。诶诶诶!我是不是你哥。一副训人的语气跟娘如出一辙,动不动就摆出官威吓人。”

    明霜问:“你前两天去打听她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给她找到家人。”

    “她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一点消息都没透露,纵使我想打听也什么都查不到。”

    明霜问:“年前的云山寺,你撞坏了她的姻缘瓶。上头写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这话一问出口,卫休难得的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你那么想你哥被她折腾死呢。我可吃不消啊!”

    他刻意的挺起自己的胸膛,一副得意洋洋的道:“我也不瞒你,我有心上人了。”

    明霜一脸狐疑。指着他鼻子问道:“你别告诉我是我认识的。”

    卫休摇头,只吐出两个字:“保密。”

    雨后的桃花树,已经争相开了几朵。她站在树下,没有说话。

    “我说你这段时间三天两头的来我院子呢!又来看桃花,花开了我给你折几朵送过去还不行。”

    已经过去十天了,不知道李颉的情况怎么样。

    不知怎的,她这两天有点心慌,按理说伴驾途中,光是护卫一行都有几万人,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她盯着花看了许久,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我要去趟普陀山。”

    “张口就来,普陀山离弋阳将近三百公里,你告诉我你怎么去?”

    “我坐马车......”

    “哈哈哈哈!”他像是在听什么笑话。

    她冷着脸瞪他一眼,他收敛了些,说道:“你想都不用想,你连马都不会骑,跑那么远,爹娘是不会让你去的。”

    “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啊!”明霜难得的笑意盈盈看向他。

    他连忙摆手表示拒绝,“别说了,我是不会帮你的,娘知道不得打死我。”

    她拉着卫休,好声好气道:“哥,我查过了,快马加鞭三天就能到。就是爹娘这边,你帮我说一声我去苏杭看新布料了。”

    卫休摇头拒绝。

    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说吧!你想要多少银子。”明霜也不跟他废话。

    他还是摇头。

    “好,那我跟你算笔账,你去年跟人打架,赔了二十两;前年喝醉酒骑马骑到人家里把人给撞了,赔了一百二十两,大前年你在春风楼喝醉酒得罪了官府的人,我们送礼花了三百两......”

    “停停停,我帮你还不行吗?这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总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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