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颂月闻言，立刻扭头去看周景成。

    周景成被断肢溅了一身血，他神色漠然地盯着地上的尸体，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对上方颂月探究的目光，他泰然自若地点点头，“没错，我就是那个在逃杀人犯。”

    他的直接让方颂月大脑空白。她始终没有忘记，求生者们的首要任务是：呆在休息室内等待警察，直到抓住逃犯。

    现在特莱克已经死了。那是不是抓住逃犯，副本就算结束了？

    直觉告诉她，不会这么简单。

    方颂月不想伤害眼前的男人。她问：“怎么样才能让副本结束？”

    周景成拿出信封，“找到让特莱克发生车祸的狂热粉丝。”

    方颂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既然抽中了杀人犯的身份，为什么在警察核对的时候没被发现？”

    周景成解释道：“我逃进场馆里的时候，就躲在通风管道口内。备选主持人是被特莱克杀死的，我看见他把尸体藏进了衣柜里，给自己换上了备选主持人的手。所以我就捡了被他换下的那只手，用那只手按的指纹。”

    方颂月欲言又止，“如果，抓住了那个狂热粉丝，游戏依然没有结束……怎么办？”

    “你是想说我吗？”

    方颂月沉默。场务已经死了，现在场上划分为三个阵营。普通听众，狂热粉丝，还有杀人犯。

    按约翰恐怖的实力，大可以抛下她一走了之。但是他没有，只说：“那就到时候再看。”

    方颂月又感动又害怕。两人刚拉开音乐厅的门，方颂月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愣。

    宽敞的场馆中，躺着无数具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很明显，这场最终的厮杀最后划分成了两个阵营：普通人和发狂者。他们不需要再去找具体的某一个粉丝，发狂的粉丝们已经自动被系统划分为同个整体。

    四周一片死寂，方颂月眼尖地发现了地上的露易丝，她小跑过去，“露易丝，你怎么样？”

    露易丝倒在血泊中，她的动脉被刺破了。奄奄一息的她被方颂月抱起，艰难道：“还……还有两个人……给我包扎。”

    目前场上还剩下两个发狂的求生者，只要她活到那两人死了，那么她也算通过副本了！

    方颂月立刻撕下身上的衣服，缠绕住她喷血的伤口。

    露易丝继续艰难道：“他们在二楼，小心。”

    周景成转身向扶梯走去。他提着钢刀，一步一顿间都透出必胜的杀伐之气。

    方颂月戒备地跟在他身后。这时，拐角边猛然窜出一个男人！方颂月尖叫着被他在地。往前一看，周景成已经和另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交上了手。

    眼看着对面的匕首就要刺中自己，方颂月立刻伸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腕。但两人力量悬殊，她支撑不了多久。

    她收力，骤然偏过头。“撕拉”一声，匕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刺进了地板中。方颂月在地上打了个滚，抬腿踹在对面人的膝盖上。紧接着，她拔起匕首，抓住对方的头，将刀刃狠狠刺入对方的脖子内。

    事到如今，方颂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杀死这个人，她就要被一刀捅穿脑袋了。她的胆怯全在生死攸关的一瞬迸发成强烈的求生欲。方颂月拔刀，然后再次插进伤口内。

    她也数不清自己究竟重复了多少遍，甚至连有人在身后拉她，她都浑然不觉。她只知道她想活着。

    一声咕咚地闷响唤回了她的神智。方颂月回过神来，怔愣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

    她居然……她居然割下了别人的头！

    周景成蹲在她面前，看着那张和方颂月极为相像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突然很庆幸，庆幸遭受这一切的不是方颂月。他说：“露西，醒醒。别害怕，一切都结束了。”

    系统的播报声响彻整个场馆：“游戏结束，本次副本剩余求生者：3人。”

    方颂月瘫倒在地。她再次对周景成说：“约翰，谢谢。”如果不是他施以援手，她早在被两个警察追击时就已经中枪身亡了。

    本次副本倒计时只有十秒，方颂月很快回到了现实世界。

    司机的呼喊将她拉回了现实，“小姑娘，醒醒，你到了。”

    方颂月睁开眼，茫然地打量着周围。

    司机说：“你都睡了一路了，刚刚怎么叫都不醒。是不是喝多了？”

    方颂月说：“没有，谢谢你。”

    “好嘞，记得给我个五星好评。”

    方颂月下了车，走进小区。

    她发现生存游戏中的时间跟现实世界中的时间快慢不一样。她在副本中呆了少说也有四五个小时，但在现实中，从酒店到她家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

    方颂月正走着。就听远处有个女人扯着嗓子喊道：“抓小偷！抓小偷啊！”

    接着便有一个急匆匆的黑影出现在路灯下，怀抱背包狂奔。

    在对方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方颂月不假思索地伸出一只脚，绊倒了那人。

    那人手中的背包飞了出去，甩出不少现金和首饰。

    见他要起身，方颂月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背，然后拽起他的胳膊后拧，厉喝道：“不许动！”

    话音刚落，连她本人都被这极具威慑力的气势给吓住了。这话居然是她自己喊出口的？！

    一位烫者卷发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保安急匆匆赶来。保安制服了小偷，妇女则抱着背包清点自己的财物。她不忘对方颂月感谢道：“小姑娘，真是谢谢你！要是他跑了，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

    方颂月被她和两个保安夸得不好意思，只是摆摆手，谦虚道：“应该的。”

    这件事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管，说不定还会害怕小偷伤害自己，也跟着一起跑。现在她居然制服了小偷，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是不是副本里的牛鬼蛇神磨练了她的胆量。

    方颂月回家洗好了澡，坐在阳台上对着夜空发呆。

    按照系统规则，第一局为新手局没有红运值。那么她过了第二个副本，就有红运值了。所谓提升人气，究竟是怎么个提升法？

    闲来无事的方颂月去公司给秦菲帮忙。她本来就在圈子里没什么名气，又恰逢大病初愈，所以公司干脆就不给她安排工作了。方颂月买好早饭，刚踏进公司大门，就被秦菲拦了下来，“你在这儿！正好！我找你呢！你快看新闻。”

    方颂月点开秦菲转发给她的链接。那是一条新闻，新闻标题是：小偷深夜行窃，女生勇敢制服。下面还有一段视频，是小区监控画面拍下的。视频中，方颂月伸出脚绊倒小偷，然后按住了人。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连串动作应该是很酷帅的，没想到动作也略显慌张和狼狈。比起约翰行云流水的一套连招，还是差远了。

    秦菲激动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都不知道！媒体已经扒出来这是你了，现在正往公司来。你收拾收拾准备采访。”

    “啊？”方颂月慌了心神，她出道三年，从没被采访过。还好秦菲早就为她准备好了稿子，只要照着背行。

    方颂月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一遍又一遍地背诵。公司想把她塑造成一个，车祸变成植物人，后又奇迹苏醒，从而对生命有了更多感悟的正义小模特。尽管提到了车祸，但全篇却都周景行只字不提。大概是周景行那边没有主动提，他们公司也就不敢随意提起。

    尽管方颂月有了心理准备，但面对记者们炮弹似的问题和眼前一排密密麻麻的话筒，她还是紧张得四肢僵硬。

    她在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中找到自己背下的那些，然后背诵准备好的答案。只是她太紧张以至于忘了词，背也背得磕磕绊绊。

    一场漫长的采访结束。秦菲带着疲惫不堪的方颂月回到办公室，“累了吧？快喝口水。”

    方颂月正拿着手机浏览网上的新闻。她终于感受到了“系统”在现实、在她生命中的存在。红运值的加持，竟然如此牛掰！

    微信的弹窗从顶部冒出。方颂月随手点了进去，是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道挂在夜空中的夕月。好友申请中有一句简单的备注：我是周景成。

    方颂月很惊讶，不仅仅是因为周景成主动来加她好友，还有周景成的微信头像是夕月，而她的用户名也很巧合地叫夕月。

    她把手机给秦菲看。秦菲说：“快同意啊！你要是能搭上周景成这条线，以后就不愁资源了！”

    方颂月没抱着那样的心思。对别人她可能会去讨好一下，但周景成那高岭之花一般的个性，想必是怎么讨好也都无济于事。

    她同意了申请，很客气地发了句：周总，你好。

    聊天界面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过了两分钟，周景成的消息才传来，和他的备注一样简单无比：“你好。”

    方颂月想着要不要主动问候一下。又转念一想：算了，周景成回两个字都回得这么慢，多半是在忙。听说他除了拍戏拍广告，还要负责打理家族的产业，她还是不要打扰为妙。

    此刻的周景成坐在花园中，正反反复复地点开两人的聊天框。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确认了方颂月不会再发消息，他才将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