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躲在厕所，打开了信封。

    里面有一张纸条和许多相片。相片中，是躺在医院病床上，重度烧伤的特莱克。

    再往下看，底下的照片是在马路上拍摄的。一辆小轿车侧翻在地，车身上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照片中可以看见，方向盘上还趴着一个人，但看不清是谁。

    方颂月打开纸条，上面的内容她看不懂。

    周景成说：“这是法文。翻译过来的意思大致是：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对你的爱日月可鉴。”

    方颂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明显写这张纸条的人就是让特莱克受伤的始作俑者，居然还能说出“对你的爱日月可鉴”这种话，真是变态中的变态。

    周景成说：“还记得我们交换身份时，音乐厅的听众分成了两拨吗？”

    “记得。”一批是像方颂月这样的普通听众，另一批这是特莱克的忠实乐迷。

    周景成继续道：“警队的副队长也是特莱克乐迷。刚刚他敲门的时候，表现得异常狂躁。我想，这应该和特莱克在音乐厅弹奏的钢琴曲有关系。每当他结束演奏，那些被系统划分为‘忠实乐迷’的人，就会进入狂暴的状态，攻击别人。”

    “我想，求生者里面，应该又死人了。”

    方颂月接过他的话，“给特莱克写这张纸条的，也是他的粉丝。而且这个粉丝对偶像的爱，明显已经到达了病态的地步。”她指着照片上驾驶座的人，“这个，就是特莱克。因为被狂热粉丝尾随，发生车祸。车祸后汽车发生爆炸，特莱克住院，所以他身上有烧伤的疤痕。”

    “你的分析没错。但有一点，钢琴家都会很爱惜自己的双手，非必要情况不会亲自开车。我想特莱克当时应该在后座，只不过相机没有拍到。”

    方颂月点头。她心中已经对约翰在现实中的身份有了模糊的认识。这个男人会法语，再聊到钢琴家这一话题时，语气也十分肯定，说明他是接触过这一类人的。

    方颂月还是挺想跟他认识一下的，至少以后闯副本的时候能有个伴。

    为了避免引起嫌疑，周景成先走了出去。方颂月则等五分钟之后再出去。

    就算提前做过心理准备，她也依然紧张到手心冒汗、手足无措。方颂月记住了周景成的嘱托，尽量放慢脚步，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

    休息室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聚在了场馆西侧的二号门。方颂月凑上前看，顿时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得头皮发麻。

    出门抽烟的大汉胸口中弹，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他身边散落着两具残破的身体，全部被开膛破肚，糊成一团的内脏被丢在不远处。

    两个人的脸都被划烂了。在警察确定死者身份时，她身边的女人问她：“露西，你刚刚去哪了？还有约翰，你看见他了吗？”

    方颂月微怔：约翰不是应该比自己早回来吗？！

    她含糊道：“我无聊走了走，刚好碰见特莱克在弹钢琴，就留在那儿听了听。”

    她记得，这个女人叫露易丝，也是音乐会普通听众。

    方颂月又问：“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露易丝的一番话证实了他们先前的猜测，“我们本来在休息室，听到门外很吵，还有人在喊救命。等我们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人已经没救了。”她看向壮汉的尸体，“他就像发了狂一样，看到我们，也要扑上来攻击。是及时赶到的警察击毙了他。”

    “几位，”警队队长走到他们面前，“我们在袭击者体内发现了大量的致幻药剂。这是他突然发狂行凶的根本原因。一个小时前你们一直呆在一起。现在我们需要进行一对一的审问。请跟我来。”

    一旦警察开始清点人数，就会发现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方颂月正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拖延时间。周景成已经赶到了。

    眼尖的露易丝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动向，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去哪了？”

    其余求生者瞬间朝周景成看去。

    周景成说：“上厕所。”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露易丝明显不信，但她又从周景成嘴里套不出话，只能小声提醒道：“这是团体战，杀人犯还潜藏在馆内。你把线索跟大家分享，我们能配合得更好。”

    周景成漠然地偏过头，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满是不耐烦，“我不需要别人跟我配合。要是有线索，我会公开的。”

    八个人分别被带进了不同的房间。不管警察问方颂月什么问题，她都答不知道。事实上，她确实对休息室内的情况一概不知。

    审问的地方离音乐厅不远，因此钢琴声响起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

    方颂月心脏狂跳。钢琴声一响，就意味着特莱克的乐迷又即将发起无差别攻击。

    她猛然抬头看向对面的两个警察。警察内部也区分了普通人和特莱克粉丝！一旦这个房间里有乐迷，那她不就会被攻击吗！

    更糟糕的是，她已经忘了自己面前两个警察的身份了。

    一曲激昂的钢琴曲结束。对面的两人同时抬起头，如同两具被操控的木偶，眼中凶光毕露，向她扑来！

    方颂月大惊。她哪里能是两个成年男人的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方颂月立刻冲到门前，拉开门就朝外狂奔！

    整座场馆内有一半的人在发狂。方颂月不假思索地朝馆外冲去，可是所有大门全被锁死了。方颂月见两人马上就要追上来，放弃外逃，拔腿向长廊跑去。

    可长廊的尽头居然被堵死了！

    混乱中，她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紧接着，方颂月身边的门忽然被拉开了，一只大手伸了出来，把被逼到无路可逃的她拽进了房间内。

    两个警察追到长廊前，他们知道人一定就躲在其中一个房间内，于是开始打开门挨个查看。

    周景成对方颂月说：“跟我来。”他走到通风管道口下，说：“你踩着我的手，把挡板卸下来。”

    方颂月忐忑地点点头，踩上周景成的手。周景成把她托了起来，方颂月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开门声，艰难地拆卸下挡板。

    周景成把她举得更高，低声道：“钻进去。”

    方颂月借力钻进了通风管道内。紧接着，周景成原地起跳，单手扣住了管口边缘，钻进了管道内。

    他另一只手还拿着挡板。就在挡板放好的瞬间，门被打开了。

    方颂月屏住了呼吸，透过挡板的缝隙，紧张地盯着下面。

    两个警察举着枪先扫视了一圈房间。但他们隐藏得很好，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两人目送着警察离去。很快，对讲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封锁整条长廊，那女人一定还在里面！”

    方颂月无助地看向周景成，用口型问：“怎么办?”

    周景成说：“顺着管道爬，可以爬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管道中爬行。方颂月惊讶地发现，这条管道被爬过。在陈年的灰尘上，有两排清晰的爪印。爬行的过程中，她的手掌还按到了动物的毛发。方颂月将其捏起，是白色的。

    这让她想起了在上个副本中，她瞥见的白狐的身影。

    路过一处通风口时，方颂月顿住了。她看到了特莱克。

    特莱克站在一具尸体前，正拿起尸体的手，专注地端详着。

    下一秒，他拿出一把钢刀，居然就这么把尸体的双手切割了下来！

    方颂月大气不敢喘，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周景成的反应。周景成面不改色地盯着下方，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特莱克挽起袖子，露出布满狰狞烫疤的小臂。而他的双手，居然丝毫没有伤疤。

    因为那双手，不是他的手。他胳膊与手掌的色差极为显眼，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人。比起他细弱的胳膊，那只略大的手掌显得格外突兀。

    他就像一个在拆卸零件的机器人，麻木地把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拿下。接着拿起刚从尸体上割下的手掌，和自己的胳膊拼接在一起。

    他举起自己的胳膊，满意地左看右看。

    方颂月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不轻，想起身离开。她一抬头，脑袋正好撞上通风管道的顶部。“咚”地一声闷响瞬间回响在管道内，经久不息。

    特莱克猛然抬头，正好对上管道口偷窥的两双眼睛。

    方颂月想跑。周景成却是一拳砸开了挡板，直接跳下去，他双手攀住内壁，身体前甩，长腿一蹬，猛踹在特莱克胸口，直接把人从舞台踹进了观众席。

    方颂月赶紧一起跳了下来。一个后滚翻，把掉落的钢刀捡在手中。

    特莱克也意识到不是两人的对手。于是不再正面对峙，而是绕过她们，朝钢琴冲去！

    他是要通过琴声来操控NPC攻击他们！

    情急之下，方颂月一把擒住他的手腕，想来个过肩摔，不料她一发力，特莱克刚安装好的手掌就这么被她拧了下来。方颂月看着手里切口整齐的断掌，鲜红的血肉包裹着中间阴森的白骨，吓得她怔在原地。

    周景成夺过她手里的钢刀，在特莱克就要碰到钢琴的前一霎，手起刀落，连手掌带胳膊全都砍了下来。

    特莱克即刻爆发出一声崩溃而凄厉的惨叫。已经失去攻击性的他摔倒在地上，愤怒且悲痛的叫着：“把我的手还给我！还给我！”

    “我要……我要弹奏出，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

    方颂月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手？”

    “你们懂什么！我的手被烧伤，已经不能弹钢琴了……但是区区一点小伤，是不会磨灭一个钢琴家的意志的！”

    所以，他就开始把别人的手割下来，安在自己身上，继续演奏。

    没了手的特莱克就像失去了生命，他用最后一口气说：“露西小姐，你知道你身边的这位先生，就是被通缉的杀人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