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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蝉(三)

    赐婚的事情如一阵风吹入上京,一时间传遍大街小巷,有人唏嘘有人看戏,大婚大日周遭的人格外的多。

    等听雨递给她一面团扇,鸣蝉才觉得有些恍惚,镜中的自己还是不变的模样,她觉得无比陌生,倒像是第一次见她一般。

    日光透过半方博古棂花照入,在鸣蝉琥珀色的眼睛停留片刻,随即跟随着人影不停闪烁。

    头上的金冠玉钗压得她沉甸甸的,她忍不住伸手扶了一下,身后的听雨在一排簪钗中挑选着,正欲把一支飞鸾钗环给她簪上,鸣蝉发出哀叹。

    “会不会太多?”

    听雨笑道:“多美啊小姐,最后一支了,马上就好了。”

    鸣蝉这才放下手,任由她摆布,凤冠霞帔,团扇遮面,只听得外面一片语笑喧阗,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敬了茶就该上轿了,听雨听雪作为陪嫁丫头,一直跟随其左右,团扇掩了面容鸣蝉只能扶着一旁听雨的手走至前厅,才将团扇拿下。

    一名婢子端了要敬的茶水,鸣蝉接过低身喊道:“父亲。”

    “母亲。”

    二人接过茶,面上却是欢喜不起来,一旁围着的人也唏嘘道:“这么漂亮,倒真是可惜了,草草下嫁。”

    另一人也低声附和:“可不是嘛,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就算是有些才华估计也得被压一头。”

    府邸外锣声鼓响,是在催促她快些,现下正是三伏的天,蝉喘雷干,要落雨了。

    徐氏闭上了双眼,侧过身去点点头,鸣蝉心里又多出三分不舍,正要遮面,便看见三妹妹抹了泪走近塞给她一个小物件,那是一个小香包,上面绣了两个小人,围绕着一棵树绕圈,只不过阵脚粗,绣得歪歪扭扭的,有些滑稽。

    鸣蝉笑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好。”

    “请吧姑娘。”覃府来了嬷嬷迎接,正笑眯眯请她出门。

    透过团扇那一方,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原本晴朗的天被乌云遮了半边天,踏出一道道门槛,府邸处更加热闹,围了大圈的人,除了那一辆红轿马车,前面遥遥便见得一个背影。

    应当就是新郎官,覃渊了。

    但他始终没有回头,直直望着前方,似乎在思索什么。

    和铃声叮当作响,马车也渐渐驶离鸣府,只留下一串马车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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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那道匆匆来的圣旨,这婚事也办得匆匆忙忙的,到了覃府,一扇大门将外个看热闹的人隔了起来,大家扫兴而去。

    覃府枝叶繁多,一进门虽被团扇挡了一半,但还是能看见许多人在门前候着,似乎都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还是那个背影,走在她前面,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两边的听雨听雪忙过来搀扶她进府。

    进了正屋,鸣蝉约莫着看了大概,光是姨娘大概就有三四个,个个美艳动人,再偷偷看去,正座覃重正饮着茶,似乎眼前一切与他没有关系,她想起来了,在那本古籍中曾写过几句关于覃重的记载,说他年轻之时便爱出入烟花之地,娶了正房后更是纳了好些个妾室,而覃渊的母亲,便是三姨娘生的,可怜三姨娘刚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只留下覃渊一人。

    拜完天地听雨正要扶着她随嬷嬷回新房,眼前的一位姨娘却突兀开口:“呀,这新妇怎得就这么要走吗,也不给姨娘们敬碗茶?我可是听说这鸣府的姑娘教养是最好的,怎么....”

    这话摆明了是要为难她了,鸣蝉没想到这刚踏进覃府的门槛就要提心吊胆,她沉了心回道:“姨娘说得是,只是吉时耽误不得,宫里来的嬷嬷等不得,可别耽误筵席就好。”

    那姨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倒不敢再噎她,这是拿话点她的,只得作罢。

    鸣蝉这才呼了口气,没注意到身边人的目光。

    穿过游廊,把身后的热闹抛诸脑后,她才拿了团扇,大口呼起新鲜的空气,前面带路的婆子看她如此,提醒道:“新妇进房前不可拿下遮面的团扇,这是规矩。”

    她不情愿的遮了半面,只露出眼睛,打量着覃府,比她想象中的好上太多,自覃重母亲入了寺庙吃斋念佛,他弃文就武,用手里的枪杆又为覃府开出一条新路来。

    前面的婆子站在原地,“夫人,到了。”

    院前的海棠花吸引了她的注意,抬头见得一簇簇花相拥,浇养的极好,她不由得嘟囔了句。

    “这个季节也有海棠花啊。”

    那婆子见她看得入迷笑着说道:“这海棠叫玻璃海棠,是少爷极喜欢的,十分爱惜,养护得也好,正是开花的时候呢。”

    对于这个未见过面的夫君,她升起了好奇心,又觉得荒唐,坐在床榻处坐立不安的,看着天色将晚,她心里开始怦怦跳起来,许多种不安的因素让她心慌。

    在这安静之中她听到了脚步声,鸣蝉慌忙把一旁的红盖头重新盖到头上,正襟危坐。

    眼前只看得到一双红绣鞋,上面绣的珍珠她都数了个清楚。

    盖头被轻轻拿开,她对上一双眼睛。

    一双带着探究的眼睛,微微皱眉,但却漂亮得紧,剑眉星目,发冠处簪了支白玉,倒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鸣蝉收回眼神,有些不知所措,他却是从容,指了指屋内的一张软榻淡淡开口:“不必紧张,今晚我睡在软榻上,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

    看着那个背影,她下意识点头,拆下头上一支支珠钗发冠,鸣蝉这才觉得轻快了些,屋内烛火摇曳,她看着铜镜用余光看去,覃渊已沉沉睡去。

    待梳洗完毕,她才小心翼翼坐上床榻,将一层纬纱放了下来,他的背影一下子模糊起来,床榻中间还放了些喜果,她只得将它们往一边推了推,才睡了下来。

    只至天光大亮,鸣蝉才迷迷糊糊醒来,昨晚她辗转反侧睡不着,闭着眼睛到天有些蒙蒙亮才沉沉睡去,她抬头掀了纬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一旁的软榻,早已没了人影,她脑子里猛然想起,新妇大婚后第一日,要敬茶的事情,本还昏昏欲睡的她一下子清醒不少,便朝着门外喊道。

    “听雨?听雪?”

    没有回应,只听得一个婆子的声音回道:“夫人,那婢子就进去了?”没等她回话一个身形粗壮的婆子就闯了进来,冲她一笑。

    “夫人,婆子是二姨娘房中的,只是明日是中元节,婢子们都去忙碌采买了,所以派我这个老婆子来伺候您。”

    鸣蝉打量了她一眼,心里大抵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是有人把听雨听雪支出去,想给她下绊子呢,这让不免有些发愁。

    那婆子拿了些梳洗的衣物放置一边,开始忙活起来,“夫人你管我叫王婆子就好,我在这府里待了快十年了,大大小小的活都曾接触了些,梳头伺候主子这事最在行了。”

    鸣蝉穿好衣杉对着铜镜照量起来,“那就麻烦王婆了,那敬茶....”

    那王婆子嘿嘿一笑,边给她梳头边说道:“夫人是不是想问问敬茶的事,方才主君大娘子吩咐了,敬茶便不必了,主君方才上早朝了,大娘子也带着小姐们提早去了寺庙,明个才回来,倒是二姨娘...”

    说到这她卖了个关子,见她不语又继续说:“倒是二姨娘一会儿想请您去院里坐坐,说些体己话喝杯茶,夫人觉得呢?”

    这是试探她呢。

    她思索片刻,觉得去看看也好,现在她在这覃府里就像一张白纸,说不定能知晓些事情。

    “那就劳烦一会王婆带路了。”

    见她应下,那王婆子一下子笑得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两边的肉被堆积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些,“是婆子分内的事!”

    -

    窗棂半开,海棠花的气味透过窗格散了进来,又让她想起了覃渊,一大早就不见他的身影,鸣蝉猜测大概也是去上早朝了,关于那本书她只记得些部分,按书中所写,覃渊现在应当是个芝麻官,一个庶子,在家中的处境也是艰难,难怪那些姨娘一直变着法想找她麻烦。

    她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了那个梦,原本梦里那张模糊的脸渐渐清晰,对上覃渊的名字。

    “夫人?夫人?”

    这个声音把她扯回现实,她笑了笑,站起身来,全然没注意自己的打扮,踏出房门一束刺眼的日光让她忍不住抬手遮了眼睛,身后的王婆子见了,忙拿出团扇替她遮了遮。

    弯弯绕绕穿过来时的游廊庭院,路过府门她向外看了一眼,大门全开,一群婢子正在进行洒扫。

    “那是婢子在洒扫准备中元节呢,夫人这边请,姨娘们都住在西院,马上就到了。”

    正准备跨入院门一个扎着双环髻小丫头猛然从里面跑出来,一下子就撞入了她的身上。

    “哎哟!”

    双环髻,发间簪了两只粉簪,着了一身桃粉色衣衫,百褶月裙衬得她如一个玉团子般,脸颊因跑得急加上有些生气起了两团粉云,看起来气鼓鼓的,倒是可爱。

    那孩童倒是不惧,只是揉揉脑袋看着她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

    鸣蝉没想到一个看着约莫六七岁的孩童能说出这种话,一旁的王婆子也没有阻止,只是规规矩矩低身道:“三小姐跑慢些,莫摔了,这是你二哥哥的新妇,你该唤一声嫂嫂的。”

    原来是覃府的三小姐,没等她开口那小丫头歪头打量她,突然眼睛一下亮起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

    “嫂嫂,你头上戴的鲜花,还真是好看。”可紧接着她就开始憋笑,后来实在忍不住便放声大笑,逗趣似地瞧她。

    鸣蝉感觉不对,伸手摸了摸发间,顺手摘下一大红花,娇艳欲滴,只是颜色虽是大红却有些奇怪,她有了主意,朝着王婆子那边看去,那婆子自知心虚,不敢抬头看她。

    “王婆,明日便是中元节,你忘了吗?”

    那王婆悻悻笑道:“夫人是婆子糊涂了,老眼昏花,看这花儿太过漂亮就给夫人你戴上了,偏偏那一刻忘了明日便是中元节...”

    鸣蝉也被这个理由逗乐了,好一个老眼昏花,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她心里有了主意,她看了看四周,巧的是旁边便是一方池子,抬眼看还能看到条条鱼儿在水里游动。

    她故作生气,向一边走了两步,将那朵花儿扔进了池子,如她所猜,水里开始晕开色彩,一圈一圈,引得池中的鱼儿浮出水面。

    鸣蝉不急,想看看婆子的反应,没承想那小丫头倒是好奇起来,指着池子喊道:“婆子你快看,花儿变色了!”说完还跑过去蹲在池边看。

    那朵花慢慢褪成素白色,像是一朵山茶花,先前她还不确定,因为季节冲突,但要是仔细寻寻,不是没有可能。

    她眉头一皱看向王婆子,戏要开场了。

    “王婆,我知你是这府里的老人,可无冤无仇的,你不必做出这种事情来咒我吧。”

    山茶花在民间有种不吉利的说法,说得是它花凋谢的快,常有人用此花咒他人断子绝孙,平日里倒没什么,只是明个就是中元,未免太不合时宜。

    那王婆也没料到她会顺手把花儿扔掉,见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只得小心翼翼说道:“夫人,是婆子愚笨,竟被那卖花人哄骗买了这花,又献给了夫人发生这桩事,是婆子该死....!是婆子该死啊....”

    说完泪声俱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欺负一个老婆子呢。

    她突然就有些头痛,正欲开口说话从庭院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身着紫衫的妇人急急走来,看着跪地的婆子,眼神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也正在向她看来的鸣蝉。

    她故作惊讶问道:“这是怎么了?王婆子?你怎么跪在地上,我今个不是让你去东院请新妇吗?”

    那三小姐一见来人便扑进这妇人的怀里,“母亲!”喊完指着鸣蝉说道:“母亲,方才嫂嫂头上戴了好漂亮的一朵红花,可惜被扔进了池子里,颜色都变了呢。”

    短短几句便说了事情大概,鸣蝉不语,看着眼前的二姨娘,想听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二姨娘对着一边使了个眼色,那婢子立刻将池中的白花捞了上来。

    “临近中元,发生这种事情,当真不该,王婆子,早市买花怎得这么不小心,就算是再漂亮的花儿,买之前也该查究一番,如今出了这桩事,你叫旁人如何议论,况且现下主君与大娘子皆不在府中,在这节骨眼再出了什么事,怕是又要闹得不安宁。”

    她顿了顿,见鸣蝉没有回话,眉头皱了皱说道:“不过还是要怪王婆子你办事不妥当,我作为二姨娘,就自作主张一回,去账房那取了银钱,便离了覃府,莫再回来了。”

    鸣蝉明白了,这一句又一句的虽没有提她,但句句倒怪起她了,这小手段,不过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她摆摆手,低头捡起那散落的花儿缓缓说道:“二姨娘,万万不可,本就是一桩小事,这王婆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么辞了倒显得我们小气了,我这不是都好好的,不如就扣除一月银钱如何?”

    那王婆一听前半句立刻喜笑颜开,待听完后脸立马沉了下来,三伏的天,脸上都积了些细汗。

    那三姨娘见事情没有往她想的一样发展,脸色也微微变了。

    “夫人,夫人!”

    这声音如救星一般把鸣蝉拉了回去,她回头看,听雨正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

    见到这么多人,她躬身行礼,“婢子见过二姨娘,三小姐。”

    “你这丫头倒是机灵。”

    听雨微微颔首回道:“扰了姨娘新妇,方才是少主令我来寻夫人,现下急着要我带夫人回去呢。”

    那二姨娘一听,脸色僵了三分,自是没有料到覃渊会出来搅一下子,本就不好收场了,于是笑着打趣:“没承想渊儿这孩子竟如此护着自个的夫人呢,那如此我便不强求来我这院里去了,吃茶就留着下次吧。”

    听雨松了口气,直至她们走远了才开口。

    “小姐令我好找,还好少主留了口信,要不我一个人定是应付不过来的。”

    鸣蝉有些诧异,“覃渊告诉你的?”

    “是啊小姐,今个少主一大早便去早朝,我在门口候着,看小姐你还在熟睡便没有叫你,只是同我说,若一会儿又婆子女婢请她们出院,一定要留心,若是遇上什么事情便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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