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一直举着手好酸，然后呢？”

    【腰挺直，后背放松，脑袋不要后仰，目视前方但也不要执着于用眼睛寻找黄心，要用身体去感受箭靶的方向，维持正确的动作，然后放弦。】

    【最后在箭矢中靶后感受残留在身体上的道，即射法八节中的‘残心’。】

    “啊？”逐字逐句读完手写板上的字，家入硝子发出疑惑的声音，“这也太长了吧，初夏你可以讲一些我这种初心者也能听懂的话吗？”

    藤原初夏有些无奈，只好放下自己的弓箭，站在她身后手把手地教学。

    棕发少女今天没穿校服，而是换了一身灰色的弓道用袴服，这幅打扮加上弓道的影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文静……如果坚持的时间再久点效果会更好。

    在初夏的帮助下，家入硝子成功射出了第一支箭，虽然准头有点差落在了靶外，但她个人对这个成绩很满意。

    “OK~”两手一摊表示今天的运动到此结束，她坐到角落里继续刷Line，“还是当后勤舒服啊。”

    初夏无奈叹气，拾起自己靠在墙边的弓箭继续开始练习，创造着日复一日的、刻入灵魂的弦音。

    自迎新会后，目前校内里唯二的女生，家入硝子和藤原初夏很快熟络起来。再加上作为校内仅有的后勤医疗人员，硝子大多时间都窝在医疗室里，两人经常会在闲暇时凑在一起聊些女生之间喜欢的话题。

    最近流行的的歌曲、明星、衣服、杂志等等等等，都是她们的话题来源。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硝子在单方面的表达。

    “诶，附近居然开了家新的酒吧诶。”似乎是从社交软件上刷到了广告，硝子来了点精神，“让我看看距离……下山坐公交大概一个小时到，和之前那些店相比也太近了吧！”

    初夏盘腿挪到棕发少女身边，探头和她一起看屏幕。

    【一个小时……下山四十分钟坐车二十分钟吗？】

    “这也没办法，没有任务的时候总不能麻烦辅助监督来加班吧。”

    【你要去吗？】

    硝子扯着下巴思索，“刚好歌姬学姐在休息，说不定能一起聚一聚。”

    【是学校的前辈？】初夏问，目前在学校里她除了二年级以外就很少再见到其他学生了，似乎是因为三年级以上的学生会有长期的外出驻地任务。

    硝子点头，从手机里找出以前她和‘歌姬学姐’的合照。

    “庵歌姬，四年级的前辈。最近刚完成了毕业任务要回来休息几天，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初夏闻言睁大了眼睛，【你要带上我吗？】

    家入硝子被她逗笑了，像逗弄小狗似的在她头顶呼噜两下，“为什么不行？”

    “不过……”她挑起初夏的下巴，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这样进得去酒吧吗？感觉会被当成未成年扔出来。”

    在日本，商家禁止向20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售卖酒水，而家入硝子‘得益于’家庭因素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国中后只要时间允许她就会流窜在酒吧居酒屋之类的成年人场所，以她现在的行为来看，属于诱拐外未成年人犯法。

    但她们都是咒术师了诶，每活一天都是眷顾，凭什么不能多放纵一下。

    藤原初夏还没搞明白：【诶？我本来就是高中生啊，而且为什么硝子可以进去我不行？】

    “那当然是因为气质啊气质。”家入硝子对此相当有经验，她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含在齿尖，“酒吧这种地方人一多就懒得检查驾驶证，你只要这样——”

    棕发少女懒散的靠着墙，原本笑眯眯的眼睛半阖，看起来像是永远睡不饱一样，说话时香烟一抖一抖的，有种不耐烦且厌世的气质。

    “看懂了吗，这就是社畜的气息。”

    硝子本想掏出打火机，但反应过来坐在身边的不是夏油或五条，而是藤原初夏，她按耐住烟瘾，只把香烟拿在手里把玩。

    “要是七海一起就更方便了，他连装都不用装。”

    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夸奖的话，初夏心想。

    【可是七海外出做任务了，怎么办？】

    “开玩笑啦，怎么可能叫别人。”硝子说，“这次聚会只属于我们女孩子哦。至于其他的……嘛，走一步看一步，真不行就到附近的餐厅去，他们总不能拒绝刚放学的高中生在店里吃碗拉面吧？”

    就这样，两人将时间定在后天下午。

    当然在偷溜前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毕竟穿校服干违法的事情过于刺激了。

    走廊尽头的女生宿舍里，家入硝子正在为初夏挑选出门的装扮，她坐在床上，怀里抱着藤原初夏近期的‘爱宠’：中华小笼包玩偶。

    “不行，下一个。”

    “这个也不行。”

    “太板正了不行。”

    硝子把藤原初夏衣柜里一件又一件的衣服pass掉，翻到最后无力地按住了脑门。

    “除了振袖和浴衣，你就没有什么日常休闲的衣服吗？你逛街的时候穿什么？”

    藤原初夏恍然大悟，从衣柜里又摸出几件版式相同的衬衫和长裙。

    “这是要去应聘教师吗，让你打扮成熟不是直接步入职业生涯。”硝子吐槽道，她忍无可忍把藤原初夏拽进了自己房间，“这些，一个一个试。”

    从某种角度来看，女孩子的衣柜其实更能表现出她的性格。

    和初夏古板的穿衣风格相比，硝子的衣柜五花八门，其中占比最多是短袖长裤和休闲运动装，高处挂着几条素色的连衣裙，裙摆下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夹克背心。

    “只是上衣的话应该没什么差别，裤子可能有些长。”硝子挑出几件丢给她初夏，发现黑发少女的视线一直落在她晾在外面的白大褂上，“怎么，想试试？”

    初夏回过神，【不……只是有些怀念，我哥哥上学的时候专业是临床医学。】

    “现在没有当医生吗？为什么？”

    【他回去继承家业了。】

    “……当我没问。”

    最后，硝子从一堆衣服里挑了套短款夹克和黑色牛仔裙，内衬搭配紧身背心，下装依旧是初夏常穿的连裤袜和高帮马丁靴，换上后除了身高还有待发展外，藤原初夏整个人像是刚从高中毕业的……叛逆少女？

    应该比之前更像成年人了吧？她想。

    “喔~”家入硝子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我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嘛。”

    她拽着初夏站在全身镜前，顺手帮她把头发扎了起来。

    “对了，还有这个——有点突兀。”硝子摸到她面具，手下冰凉的触感证明这东西是金属制品，“说起来我很好奇，除了吃东西的时候，必须要一直带着吗？”

    初夏一愣，【要摘掉吗？】

    “可以摘？”硝子惊讶，“因为除了吃饭好像没怎么见过你摘下面具。”

    初夏点头，解开系带后露出她脸颊上的面靥，颜色还是很鲜艳。

    “我还以为是什么‘安全锁’之类的，太久不带就会像漫画里那样暴走？”

    初夏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是有那么一点用，只不过是小时候，对现在的我来说更像是装饰品。】

    “那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很重的吧。”硝子问。

    藤原初夏轻抚手中的兽口面具，眼神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可能是习惯？小时候控制不住咒言，无意间伤害过别人，带着它会有种安全感。】

    硝子似懂非懂。

    没了面具的遮掩，初夏的脸完整的倒映在镜面中，她的眼型微微上挑，是典型的猫眼，乍一看带着股锋利的进攻欲，可当那双清凌凌的紫罗兰色眼瞳望过来时，又会让被注视的人如沐春风。

    “难得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你。”硝子将初夏转过身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观察，趁着对方没防备，偷偷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指腹间传来细细绵绵的手感。

    她发誓自己真的是出于研究角度。

    “那这个又是什么作用？”

    【是狗卷家的咒纹，用来增幅或者产生强制力的术式，如果你想看的话……】初夏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启唇，吐出半截舌头，【……舌头上也有一些。】

    少女唇形偏薄，几乎没什么唇纹，因为平日很少见光，颜色也是淡淡的樱花粉，而她的舌尖呈现一种玫红的浆果色，舌面中间画着特殊的同心圆咒纹，两者重叠在一起对比强烈。

    家入硝子呆呆盯着她，一瞬间脑袋里涌入了太多未成年人不该知道的东西，这一刻她无比痛恨向她传授不良知识的同期。

    半晌后她一把捏住藤原初夏的脸颊，然后慢慢地往两边扯——

    【疼疼疼。】

    初夏眼泪汪汪的写道。

    “疼就对了，长点记性。”硝子给她一个脑瓜崩，懒洋洋地说，“以后不准在别人面前做这个动作，尤其是异性，明白了吗？”

    【明白了……】

    ……

    “——硝子！这里这里！”十字路口街灯下，带着鸭舌帽的年轻女子奋力挥手，她穿着露肩T恤和背带裤，脑袋后面系着一个白色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

    “歌姬学姐。”家入硝子顺着声音找到了她，等红灯跳转到绿灯，便拉着藤原初夏晃了过去，“这是初夏，藤原初夏……”

    “好久不见，硝子！好想你啊！”

    庵歌姬扑上去和好友亲昵的抱在一起，哼哼唧唧开始哭诉工作上的苦，好半天才想起旁边还有其他人，她抬头看见两人身侧戴着口罩的少女，忙不迭撒开手，露出有些羞涩的微笑，“你好，我是庵歌姬，咒术高专四年生。你是今年的新生？我能和硝子一样叫你初夏吗？”

    她性格要比家入硝子活泼得多，就算是初次见面也能抱有极大的热情，

    【都可以，庵学姐。】

    “这么叫太奇怪了。”等尴尬劲过去了，庵歌姬摆摆手说，“和硝子一样，叫我歌姬就好了。”

    “没想到毕业之前居然还能见到新鲜的学妹。”前往酒吧的路上，庵歌姬难掩感叹，“按照这几年咒术师的人数趋势，硝子能入学已经很幸运了。”

    “太夸张了，歌姬学姐。”

    “哪有。”庵歌姬耸肩，“而且初夏，你是不是没在学校见过三年级的学生？硝子没告诉过你为什么吗？是因为三年级没有学生。”

    硝子：“你之前明明说过是有一位学长的。”

    “但是他退学了啊。”庵歌姬补充道，“只待了两个月，咒术师压力很大的。”

    她转头万分严肃的对初夏说，“所以啊，初夏，无论是学习还是任务，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前辈，有些事情我们没办法直接帮你，但是倾诉出来会好很多，绝对、绝对不要一个人憋着哦。”

    【我会注意的，谢谢歌姬学姐。】

    实在是太听话了！

    庵歌姬摸摸她的脑袋，用一种堪称慈爱的眼神看着藤原初夏。

    “真好啊，真羡慕。”她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这么可爱的后辈我只能拥有一年，而五条和夏油那两个家伙能……”

    家入硝子：“非要在出来玩的时候提起他们，你在给自己找气受吗？”

    庵歌姬：“你是完——全不知道，上次我在千叶处理咒灵，五条那家伙居然也在，说什么买新出的点心！切！本来我一个人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他突然冒出来，哄——啪！就那一下，我回去多写了三份报告书！”

    藤原初夏：【听起来是五条前辈干得出的事。】

    庵歌姬：“初夏也觉得是吧，这种家伙真是遭天谴啊混蛋！啊~啊，气得我都要老眼昏花了，差点把路人看成那两个人渣。”

    ……

    天色渐暗，商店街反而逐渐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行人涌现在街头。

    大部分是刚下班的当打工人，他们手里拎着文件包，臂弯里半搭着西装外套，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等会放松的去处，时不时吐槽一句万恶的领导上司；还有些是社团活动结束后的年轻学生，他们脸上没有成年人的疲劳和烦闷，更多的是属于他们这个年龄阶段天真与自由，成群结队的簇拥在一起笑闹，朝着附近的电玩城或KTV快步而去。

    台阶上路灯一盏盏亮起，宽阔的道路上车水马龙，或黄或白的车灯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流淌在地球上的星河，路边的行人拾起属于人类的流星，自顾自的在尘世间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