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施嘉考得并不是很好，甚至对比放假前退步了好几名，跌出了年段前50，这次排在67名。虽然在班级里还是第一名，但是第二名跟她之间的差距仅有5分，努力一两道选择题就能追上来。

    老严也感受到新学期他的得意门生状态不行，之前怕谈话造成反向影响，现在成绩出来他还是不能置之不理，于是趁着自习把施嘉喊来办公室。

    “进来，坐这边。”老严看着在门口踟蹰不进来的少女，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她过来。

    施嘉其实在成绩出来后心里就有底了，老严喊她的原因多多少少能猜测出来，所以进办公室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

    不管重来几世，对老师谈话都会有种天然的惧意。无论心里怎么翻江倒海，施嘉脚步不停走到老严身边乖巧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一副认真听训的样子。

    老严要被她这幅小学生忏悔的样子逗笑了，面上稳稳的，语气却带着丝调侃。

    “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喊你过来了，做好挨骂的准备了吗？”

    施嘉面带悔意，检讨道：“开学这个月状态不好，学习上松懈了。”说完觉得是给自己找了借口，于是又加了保证，“我现在在慢慢调整了，这个月一定不会了，努力原来的水平。”

    听完她的一通检讨，老严没第一时间开口，反而沉思了会。

    这个态度让施嘉内心更是打鼓，反思自己哪里没说好，在她思绪快跑到要以死谢罪的时候老严终于开口了。

    他并没有如少女所想的批评，反而语气柔和，“不用紧张，你这个月的状态我们几个老师都看在眼里，但你的努力我们也一直知道，不会因为一次的失利而责怪你。”

    “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随时找我们几个。毕竟多吃了好些年的饭，比你多走了那么多路，不说给你指导，但是建议还是可以。”

    “这半年接触下来，我知道你是个坚强又自律的孩子，可以说是很独立，把自己的学习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之前跟你们宿管阿姨聊天，她还提到之前你帮忙她修电视的事，夸你是个好孩子，成绩好又厉害。”

    “说实话我听到的时候很自豪又很惊讶，你的生活能力动手能力超乎了我的想象，也超出了同龄人一大截。但有时候我也忍不住在想，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老严顿了下，似是在回忆，“我那时候可能最大的烦恼就是爸妈零用钱能不能给多点，食堂的饭菜能不能不要那么咸，能不能取消早读和晚自习。都是些现在看起来天真又幼稚的想法。”

    “但你却不一样。从各位老师和跟你接触过的小伙伴那边，基本都是夸赞可靠又自立。作为老师我很欣慰有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但作为一个年长的长辈我却是有些心疼的。”

    “就比如上次你妈妈住院了，你惨白着一张脸来找我请假，如果不是我坚持，估计你会自己默默处理扛起来。”

    许妍住院是施嘉刚开学时候发生的事情，因为交通事故。正好那段时间她的项目到了收尾期，长时间连轴转，甚至好几天没回家直接住公司了。

    那时候施嘉正被前世的事情困扰，又一直住校，完全不知道许妍那段时间日夜颠倒，直到医院一通电话打到她手机上。

    来电的时候正好是课间，原本上课时她几乎不会碰手机，但就那么正好心里有所感她接了。听到许妍住院的消息，那瞬间施嘉几乎天旋地转，脑子里一阵嗡鸣。

    那通电话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了医院名称就机械着跑去办公室请假。所有的同学和老严都被她骤白的脸色和极差的状态吓了一跳，后面老严坚持请了假陪着施嘉去医院。

    幸好的是，许妍只是在回家路上一没注意被追尾了，加上混乱的作息直接晕了过去。医生告知只是轻微脑震荡和疲惫导致的，等醒来观察段时间就好。

    施嘉一直麻木的身体，也是等听到这个消息才放松了些。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等许妍好的差不多之后又抓着她做了次全面体检，好在身体比半年前好了很多。

    后面许妍看着女儿满脸泪水，发誓不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老严提到的这事也确实是影响她状态的另一个原因。

    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老严又补充了句，“上次跟你母亲也聊过一次，她对你很是愧疚，在学校她鞭长莫及，希望我能在学校多照看你。”

    很难说施嘉现在是什么感受，头皮都是酥麻的，眼睛有点酸涩。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在孤木行舟，但却这么多人希望能载她一程。

    “老师，你会有特别想回到过去挽回的时候吗？”少女听到自己哑着问。

    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老严沉着眸子想了下。

    “有，那还是我刚毕业去支教的时候。当时我怀着满腔的理想和热情，义无反顾选择了一个偏远的山村，那边落后的层度可能是晚上要点蜡烛学习。”

    “条件的艰苦我是预想过了，但人的思想上的落后却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我也是教数学，全校就3个班一起学习。当时我也碰上了另一种意义上跟你一样独立且早熟的女孩，但比你更小，可能才10岁左右。”

    “她其实很有天赋，要知道他们那边受教育的程度其实是很低的，但是那个姑娘一点就通。当时的我觉得这个山村不应该困住她，在对她的教学上我更加用了心。”

    “但就在她要升中学的时候，我建议他们家把她送去大一些的地方接受教育，那个地方是没有中学的。令我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她辍学了。”

    “初听到的时候，我非常惊讶，因为她不是这种会轻易放弃学习的人，她非常努力。于是我去走访了她家庭，得知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以无钱供养为由希望她尽早出去打工。”

    “金钱上的压力当时的我表示可以帮忙找爱心人士资助，天赋不应该被浪费。但我从她父母的言辞中明白了，他们觉得女孩上学这事没有意义，迟早会嫁人，作为家中的长女弟弟妹妹还等着她一起供养。”

    “我费尽了口舌也没有劝动分毫，甚至被说外乡人多管闲事，受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当时的我年轻气盛，被气得不行，后来正好时间到了也就回来了。”

    “几年后，我收到了一封信，那女孩告诉我她要嫁人了，你能想象吗那才是多大的姑娘。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她思想上的转变，她也开始认同学习是无用的事。”

    “老师们存在的意义是给你们这些还未形成成熟思想，没有辨别力的孩子引导，教的不是字面上的书，而是行为意识。但是我却没有拯救那个女孩，这是我无数个夜晚都辗转反侧后悔的事。”

    似是叹气，后面老严的脸上皆是一片沉郁之色，他讲完这个故事也没有过多询问施嘉为什么会这么问，就像一场普通的谈心，看时间不早就放她回去了。

    出了办公室施嘉照例抱着一堆爱心投喂。

    回去后施嘉花了段时间捋了自己的思绪。

    现在许妍的病几乎可以算是已经避免了，手臂上倒计时淡的只有些轮廓了。

    只剩下那场车祸了。

    但目前距离车祸还有688天，将近两年的时候，施嘉暗暗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把阴霾暂时先关在角落。

    想开了之后少女的状态一下子好了不少。

    这个转变最先感受到的是和施嘉朝夕相处的姚茜茜。

    看着身边舒展了眉头，恢复了恬静模样的少女，她也松了口气，放下了心中的秤砣。前段时间施嘉一脸沉默，怕失了分寸，她默默担心了好久，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想到这，她亲昵地抱着不明所以的施嘉蹭了蹭脸颊，表达自己的喜悦。

    ——

    高一下学期有一件大事，便是决定后面的文理分科，这个对众生来说可能是未来人生的一次大的抉择。

    但施嘉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早早就决定了自己的方向，跟许妍聊天的时候也谈过这个话题，许妍对她很放心，所以直接省掉了这部分苦恼。

    姚茜茜也是，她极度偏科的成绩，让她几乎不禁思考，斩钉截铁地选择理科。这个情况她家里人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是不假思索同意了这个决定。

    这件对她俩来说是无比简单，选A还是选B的事，对林雪她们就有点困难。

    “怎么办，老严说下周就要交志愿表了，但是我还没想好。”林雪占着姚茜茜前桌的椅子，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其实林雪正常来说也是挺好选，她是从小跳舞，以后打算走艺考的，按常理选文比较合适。她自己几科都比较平均，但文科会稍微有优势，对她后面的艺考会助力更多。

    但问题就出在她男朋友林旭身上。

    林旭之前是体育生特招进向光的，未来也是打算走职业。但他的文科一塌糊涂，反而理科还过得去，于是两人有了恋爱以来第一次大的分歧。

    毕竟这确实也是一件大事，两人恋爱以来的一头热血也瞬间被浇凉，不得不考虑现实因素。

    “有时候我都想不然我也跟他去理科吧，反正我理科成绩也差不了多少，但是还没提完，就被我爸妈坚决否了。后来我想他们也说得有道理，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妈说了句，我至今感觉懵懵懂懂的话，梦想也必须基于现实，不然就是痴心妄想。那时候我都感觉是不是我妈她知道了什么，借此来提点我。”

    说完林雪又深深叹了口气。

    施嘉和姚茜茜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她建议，这件事说实话怎么选择都要有所舍弃。

    林雪也没想把自己压力转嫁到好友这，只是苦闷的心情需要倾诉。

    决定没法替她做，但怎么顺毛这事两人可熟了，于是林雪得到了两位少女的虎摸*2，外加治愈心情的奶茶*1，零食若干。

    后面几天，施嘉看林雪脸上的苦恼好像比之前少了很多，料想她可能已经有了抉择，便放下心来。

    目前对施嘉还有还有一件需要她全身心关注的事，周六在北丰举行的中学生演讲比赛决赛。

    这事还得回到上次刚跟老严心理开解完，第二天她抱着作业去语文教研组时被许老师拉住，告知了想推荐她去参加演讲比赛的事。

    这个高中生演讲比赛每年A市会举办一次，经过几轮命题演讲，最后抉出名次，获奖者会获得市里颁发的荣誉还有奖金若干。

    钱不钱的还好，市里的荣誉这个可以给施嘉的高中生活加码。

    而且少女在文字这块的悟性确实比同龄人高出一截，也是基于这个考虑许老师决定推荐她去。

    许老师也并没有当场就要施嘉给答复，只跟说让她回去仔细想想，如果决定了，后面的负担也挺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