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和李尔山挤在沙发上。
从李尔山的臂弯里,她轻轻地支起了身子,蹑手蹑脚要离开。
李尔山朦朦胧胧地睁开一只眼,看见大福的身影,本想抬起手拉住她。
见她不声不响地便要走掉,心里嘲笑了自己一声,放下手,闭上眼睛假装没醒过。
大福看见李尔山伸过来的手臂,整个身子在半空中僵住了。
片刻,见他又伸回了手,她心里酸酸涩涩的——
明明就瞥见他睁开了眼,装睡是什么意思?
李尔山临出门前,看着神色自若不冷不热的大福,说了句“我走了”,便跨了出去。
“嗯。”
大福在门背后点点头,脚下踢着李尔山刚换的拖鞋。
两人对视一眼,都带着防备不安的神色,李尔山面无表情地关门、走人。
昨晚上明明似乎进了一步,今日一见光,却又各自都退后一步。
大福打开电视,按到最近在播的电视剧——
李尔山在里面演女主的备胎,人设是高冷酷炫却痴情一片。
看着屏幕上的他,大福又点开手机屏幕。今天,李尔山连信息也不曾发过来一个,说明了?
大福陷在沙发里发呆,拼命想把这种人类酸楚的惆怅,从身体里驱赶出去。
而此时的李尔山,正在闪光灯下摆着一张冷脸。
梨花满意地盯着自己的艺人,心想现在剧播得正好,等过几天李尔山为了女主被男主狂虐的高光戏份播出了,一定要趁热打铁让他抓住这次一跃升咖的良机。
毕竟,李尔山的神颜,再戴上为爱落下神坛的角色光环,他对自己的2号押宝艺人充满了信心。
李尔山驾轻就熟地配合着摄影师,心里在想,贝潇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摄影师连连喊道:“对,就这样,就是要这种感觉。”
李尔山露出一丝苦笑,什么感觉?
中场休息时,李尔山正翻着手机看着“啊我的眼睛”的头像发呆。
经纪人从身后凑了过来:“今天很上道啊!”
接着他便开始自顾自地又一次重复他为李尔山精心打造的最新人设:“高岭之花,却又困于求而不得,对外高冷,对所爱却单纯、执着……”
“差不多得了。”
李尔山打断了还在诗朗诵的金一树:“舔狗霸道总裁版,对吗?”
金一树露出一脸嫌弃:“让你多读点书!虽说你总结得没错,但怎么跟我讲的就完全不是一个感觉了呢?”
李尔山不耐烦地看着金一树:“为什么非要造什么人设?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会求而不得的人吗?”
金一树指了指李尔山的手机屏幕:“是吗?那你刚才盯着手机在看什么?”
李尔山赶紧按熄屏幕,金一树“切”了一声:“她的微信我一百米开外也能认得清清楚楚,怎么,表白被拒了?”
“你干脆转行当编剧得了。”李尔山没好气地说道:“下部戏你就亲自来帮我写,我看你究竟能多离谱?”
金一树将李尔山的气急败坏看在眼内,悠悠然说道:“哎,你若是真喜欢贝潇,我劝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人家的白月光,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
李尔山的雷达疯狂转动了起来,白月光?
等一下,白月光前男友的话……
李尔山回忆起昨晚上自己拉黑的一套操作,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白月光已经被我掐得凉透了呀!
他忽然想到,贝潇今天早上的冷漠似乎也有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是突然斩断了心头好嘛,怅然若失当然很正常。
不过这样说来,在她犹豫的时候,自己若不再进一步,怕是又不知道会退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见李尔山在面前若有所思的样子,金一树打了个响指:“大哥,你在笑什么?”
李尔山白了他一眼:“白月光?太阳一出,谁还看得见月亮?”
收工后,李尔山开车回家的路上,油门踩得特别急,他偏不信了——
贝潇,不可能不喜欢我!
而大福打开手机,看见李尔山的信息:
/李老爷:收工了,一会儿到家,你等我。
大福用手按住自己飞起的苹果肌,无良老板,这么晚了还让月薪四千二的员工加班,我不是应该生气吗?
刚停车,一个人影就冲到了李尔山的车窗旁。
李尔山吓了一跳,看见赵羽莎正在敲他的窗玻璃,瞬时有一种重新点火开车走人的冲动。
他和赵羽莎是大学同学。
大学的李尔山沉迷于各种体育、电子竞技,对谈恋爱丝毫不感兴趣,所以对赵羽莎的各种暗示都无动于衷。
不过,可能在赵羽莎看来,这属于默认、不拒绝。
毕竟,比起李尔山对其他追求者的漠视,她算是李尔山最亲近的女生——
她哪里想得到,李尔山和她走得近,完全是因为他的舍友应了女朋友要求,强行要帮赵羽莎组上这个CP。
而李尔山这位舍友也是神人,一句话抓住李尔山的痛点:“人家是学委,你得罪了她,我们一个宿舍都没作业抄了。”
总之,这份单向恋爱持续到了大四。还未毕业李尔山便出道当了艺人,自此以后便很少再去学校。
本来自觉胜券在握的赵羽莎,立时感到危机扑面而来。
于是,她马上由暗恋转为明攻,大概几个月后,明确成为了李尔山的女朋友。
那时候,刚进娱乐圈晕头转向的李尔山,想要在赵羽莎身上找到温暖和寄托,而赵羽莎则追寻着想象中那种甜甜的恋爱。
可是很快,他们便发现,事情和自己想象中的并不相似。
赵羽莎想要的陪伴、甜言蜜语、体贴,李尔山一样也做不好。
而李尔山想要的温柔和包容,在赵羽莎身上屡屡挫败后,便成了表面上的毫无所求。
这种毫无所求归根结底,实际是对这段恋情的极度漠视。
总之,他们两人的恋爱,纠结、纠缠多过甜蜜——
一个人越退,一个人越想捉紧;一个人越冷,一个人越想要煮沸他。
最终,李尔山原来的经纪人是怎么会想到利用这段关系、而赵羽莎又怎么会同意两人串通起来,威胁李尔山的已不可知。
总之,李尔山的初恋最终以金钱的损失、事业的打击、精神的摧残结束。
哦,不对。
看着窗外的赵羽莎,李尔山想,还不算结束。
仔细想想,既然赵羽莎能找到并出现在这里,现在逃走,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李尔山下了车,和赵羽莎保持半米远的距离:“什么事?”
赵羽莎冷笑了一声:“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李尔山:“不能。”
赵羽莎看着李尔山冷漠的神色,咬着下唇说道:“我最近过得不好,不开心。”
李尔山皱了皱眉头:“关我什么事?”
赵羽莎脸上闪过一丝阴郁的神色:“我如果不开心了,说不定就喜欢到处去说点什么,再配点图片。”
李尔山只铁青着一张脸:“随便你。”
见状,赵羽莎把包打开,李尔山看见里面一柄短刀:“赵羽莎,你又要干什么?”
“让我上去,不然我就在你楼下割腕。”
李尔山心想,总是这套吓唬人的把戏!
她如此爱惜她自己,从来也没有伤过一丝汗毛。
可是看着她的架势,不闹出个结果,她也不会走了。
李尔山推开她的包:“少发疯,你要多少钱?”
“我们之间,现在只能谈钱了吗?”
赵羽莎笑了笑:“俗气。你先让我上去,我想要的东西,我会好好和你说清楚。”
想到贝潇还在家里,李尔山站在原地不动:“就在这里谈,或者在车上谈。”
可是运气不佳,一个邻居正好开了地下室的门禁走了出来。
赵羽莎连忙上前卡住回弹的门,伸手示意李尔山过去。
邻居从李尔山身旁走过,又回头看了他们二人好几次。
赵羽莎脸上露出的冷笑让李尔山觉得浑身不适:
“你如果不怕等会儿狗仔聚集在这里,大可以和我一直在这耗着。”
只能先进去了。
李尔山叹了一口气,跟着赵羽莎进了地下室的门。
站在家门前,李尔山没有按门铃,也没有开门。
从刚才起,他便一直想找一个机会通知贝潇。
但是赵羽莎一看到他摸手机,便叫他放了回去。
于是现在,两个人站在门前僵持——
李尔山心里很着急,表面上还要做出丝毫不慌张的样子。
见他不动,赵羽莎抱着手臂冷笑道:“怎么不开门?”
李尔山听不见屋里的声音。
他尽量保持在不引起赵羽莎怀疑的范围内,提高音量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羽莎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不想让我跑出去大吵大闹,你就开门。”
李尔山只得伸手按了门铃,接着便摁开了指纹锁。
电子锁清脆的提示音响起那一瞬间,赵羽莎立马推开了门。
厨房的推拉玻璃门关着。
贝潇系着围裙的身影清清楚楚地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