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处子?”洛染怔了怔地看着她,好似没听明白,脑子里有些发懵:“就是……大皇子已经与你……”
不待少女说完,王真便重重地点头,哽咽出声,“那个小册子上所说的事情,大皇子……都逼着我做过了。”
少女莫名一阵心惊,一阵头皮发紧,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抬手给她擦泪,“你别难过,别哭。”她自己却难过得要命,眼泪也跟着哗哗落下来。
“你干嘛要哭。”王真含泪斜了她一眼。
少女倔强地把眼泪擦掉,嘴硬得很:“我才没哭,我就是眼睛有点发酸。”
王真也一把将眼泪擦掉:“我也是眼睛发酸。”
两人破涕为笑,双双倒在了软榻上,肩并肩躺着,静静看着屋顶的横梁,横梁上雕了一对展翅高飞的燕子,活灵活现的。
“或许做燕子也比做人开心。”王真喃喃低语。
“你可不能变成燕子。”少女扭头看了她一眼:“你若是只燕子,咱们便没办法成为好朋友了。”
王真难得地抿嘴笑了笑,“万一你也变成了燕子呢?”
少女连忙摇头:“我可不想做燕子,我要做人,做人多好啊,有手,还有脚,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燕子有翅膀,能飞,比手脚可强多了。”
“可是如果我是燕子,就遇不到容哥哥了。”
王真语气揶揄:“就知道你有这点儿小心思。”她顿了顿,突然转了话引,声音也压得更低了:“我看到……男子的棍子了?”
少女立马侧转身子,瞪着一双杏眼,怔怔地看着她。
王真也侧转了身子,迎视着少女的目光,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少女挑起弯弯的眉头:“聊这个,你会不会伤心?”
王真也毫不隐瞒:“之前已经伤心过了,这会儿和你待着,心里好了许多,也没先前那般伤心了。”
“那我就放心了。”少女盈盈一笑,往王真身侧挪了挪,都快咬到她的耳朵了:“男子的棍子,是肉的……还是骨头的?”
“肉的,但是硬得像骨头。”
少女觉得不可思议,“这世间怎么会有像骨头一样硬的肉呢?”
王真长长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很奇怪。”
少女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痛吗?”
王真摇头:“一开始痛,后来就不痛了,但是会恶心。”
少女“哦”了一声,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恶心”的感觉,若女子会对男子的棍子恶心,那她以后会不会也对容哥哥恶心呢?
王真一眼洞穿少女的心思,“你放心,相爱的人在一起做那件事,是不会恶心的。”
少女松了口气:“那你和张医官在一起就不会恶心了对不对?”
王真一听到“张医官”这个称谓,不禁沉默下来,半晌后才黯然开口:“我都坏了身子,还不知能不能与他在一起。”
少女眉毛皱成一坨:“为何不能在一起,你又没缺胳膊少腿。”
王真无奈地摇头:“我是个失贞的女子,已……配不上他了。”
“谁规定这样了。”少女气得“嗖”的一声从软榻上坐起来:“又不是你的错,是那混蛋洛宏基的错,你可不许这么想。”
王真也从软榻上坐起来,黯然地耷下脑袋,绞着手指:“不是我要这般想,是这世道对女子的要求向来如此。”
“你管这世道干嘛,这世道就是个屁。”少女狠狠地盯着王真,“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王真乖乖地抬起头,看向少女。
少女晶莹的小脸上净是霸气:“只要你不这么想,张医官不这么想,你们好好地在一起,与旁人有何干系?”
确实没啥干系,王真眼睫翕动,眉眼里有胆怯,却也有憧憬。
少女继续往下说:“若张医官胆敢因此而嫌弃你,并欺负你,你便别理他了,赶紧搬过来与我一起住,以后我来保护你。”
“不不不。”王真连忙摇头:“张慕他……没有嫌弃我。”
“这么说来,你还想与他住一块儿?”少女挑起眉头看她。
王真有些羞怯地垂下眼眸,娓娓开口:“眼下我若住你这儿,迟早会被大皇子发现形迹,到时定会连累于你;我若回家,又定会被家人知道我被大皇子坏了身子,到时势必会再次被逼得回到大皇子身边去,这是我一万个也不愿意的,住张慕那儿我倒是习惯了,何况如今他也搬到明月巷来了,与你也离得近了,往后咱们见面也就容易了。”
少女见她都规划好了,松了口气,“反正我是不怕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无论是住我这儿,还是住张医官那儿,只要你开心便好。”
王真终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又倒在了软榻上,咬着耳朵悄眯眯地说私房话,时不时地还要咯咯地笑一阵,反正没有什么痛苦是闺密间的聊天不能化解的。
聊了一阵,王真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你喜欢的那位容公子,是不是练过武功?”
少女被问得一愣,继而“扑哧”一笑:“容哥哥的身子骨张医官最是清楚了,稍一劳累便会引发旧疾,又怎能受得住练功。”
王真沉默了一瞬,仍忍不住道出疑惑,“今日救我出宫的一位蒙面公子,其身量、眼睛都与容公子很是相像,远远看上去,好像就是容公子本人。”
少女愣了愣,蓦地想起那个救过自己两回的太监,“他可是穿着一身太监衣裳?”
王真点头:“没错,但他应该不是太监,同行的一位嬷嬷称呼他为‘公子’。”
“这么说来是个假太监了,莫非他就是向阳会的人?”少女眉毛皱成一坨,想了想:“我知道那个人,他轻功可厉害了,也出手救过我呢,他与容哥哥是有几分相象,但不是容哥哥。”
“若万一是呢?”
“万一是……”少女蓦地面色僵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万一是,那容哥哥岂不就是个大骗子了?这绝对不可能的,她嘻嘻一笑,语气无比肯定,“没有万一,压根儿就不是容哥哥。”
王真“哦”了一声,仍是将信将疑,沉默了片刻,她想了个法子:“我听说练功的人手上会有茧子,你到时去摸摸容公子的手,看看他是否有茧子,如此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少女眨着扑闪闪的眼眸想了想,“好吧,我到时好好摸摸。”其实容哥哥的手她是摸过的,只是从没留意他有没有茧子。
王真点了点头,两人脑袋挨着脑袋继续悄眯眯地说私房话。
隔壁容宅里。
容瑾坐在门厅的圈椅里,郑重地交代张慕:“你嘴要严一些,不可向王姑娘透露我的身份,否则,三公主也必定会知晓。”
张慕斜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么,我又不是傻子。”说着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我俩是啥命,好不容易遇上个自己喜欢的人,却双双受制于燕国朝廷。”
容瑾面色沉静地饮了一口苦茶,“今日宇一已将盯住明月巷的几名暗探解决掉了,往后洛宏基那里应该会缓一缓,不会再盯得这般紧了。”
张慕握了握拳头,面色阴沉地看向容瑾:“我想要洛宏基死,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容瑾将茶杯放回到矮几上,答非所问:“怎么,你现在学会恨人了?”
“谈不上恨,他还不配。”张慕又将拳头松开,滚了滚喉头,“不过是因为他折磨过王真,我看着他碍眼而已。”
容瑾思量片刻后不疾不徐地开口:“放心,他活不长的,再耐心地等一等,他的死期或许很快就要到了。”
张慕霎时眉间舒展,“如此,甚好。”
容瑾没应声,眼眸微眯,幽幽看向屋外的空地。
夏日的天气时好时坏,明明前不久还下过几滴小雨,这会儿却又开始放晴了,打着晃儿的阳光稀稀疏疏洒下来,将屋外的空地照得亮锃锃的。
四季更迭,阴晴雨晦,它们总有着自己特有的规律,哪管什么人类的爱与恨,生与死。
张慕待得无聊,扯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解下腰间的酒囊,随手甩进了旁边的渣斗里,“走了,我去接王真了。”
“你的酒囊不要了?”
“不要了,从今日起戒酒了。”张慕说完转身走了。
自从王真失踪,他便过得浑浑噩噩,每日醉了睡,醒了再醉,现在王真回来了,他想做个好一点的男人,安心地陪着她,并自此滴酒不沾。
容瑾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苦茶,看着张慕远去的背影,会心一笑。
以前的张慕风流浪荡玩世不恭,自打遇上王真后,他便慢慢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好似只要一个人有了爱的能力,便是在这世间有了立身的根基。
那他自己呢?他的根基会不会就是隔壁那个如百灵鸟般明媚的少女,想到这儿,他的唇角再次扬起来,会心一笑。
“容哥哥,我来啦。”少女突然从后院的门廊下蹁跹而至,小脸上白里透红,一双眸亮晶晶的,恍如夜间澄澈的星空。
容瑾拢住衣袖起身,对着少女微微一笑:“王姑娘已经走了?”
“嗯,刚刚被张医官接走了。”少女搬了张圆凳挨着他的圈椅坐下,继而扯了扯他的衣袖:“容哥哥你也坐。”
他轻声应了个“好”,随后屈身坐到了少女身侧。
少女心里藏不住事儿,凑到容瑾跟前歪着脑袋细细打量他的脸,尤其是他鼻梁之上的眼睛和眉毛。
他语气温柔:“小染为何这般细瞧冥臣?”
“容哥哥你别动。”少女又往他跟前凑近了些许,继而抬起小手捂住他的口鼻,瞪着一双眸仔仔细细地瞧他:“容哥哥,向阳会那个救出真真的人,是不是也与你长得很是相像?是不是就是那个之前救过我的太监?”
容瑾神色一敛,随后淡然地笑了笑:“冥臣只与向阳会的一个老翁打过交道,别的人,”他摇了摇头:“冥臣都不识得。”
少女疑惑地“哦”了一声,终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小染是要找那个救你的太监么?”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少女摇头,撅了撅嘴:“不找他,就是……觉得他兴许是个假太监,兴许就是向阳会的人。”
他眼睫微微翕动,故作平静地问:“这些对于小染,很重要吗?”
少女继续摇头,“不重要。”
“那小染为何要……”
不待他说完,少女突然伸出小手去握住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尖在他掌心里轻轻滑动,从一个指节滑到另一个指节,从左边滑到右边。
少女的眉毛渐渐皱起来,眸中隐隐露出不安:“容哥哥,你手上怎会有这么厚的茧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