掳走

    张慕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王真……不见了……”

    容瑾面色一怔:“什么时候的事?”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张慕踉跄着行至桌案前,躬着身子扶住桌沿,“今日午时,歇晌的时候,怪我……一觉睡下去就啥也不晓得了,没能好好地看住她。”他满面懊悔,平时玩世不恭的男儿,此时仿佛被人剜去了心肝,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听……听阿五说,当时她在门口晒豆子,还特意打开了宅子大门,好让更多的阳光照进来,估计就是那会儿被人掳走了,反正……也没听到什么响动,更无呼救声,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容瑾从案前走出来,沉思着在屋内踱了几步:“应该就是大皇子的人,他们或许早就盯上了王姑娘,也知道附近还有我们的人在,故尔狡猾地避开了夜间,特意选了午时歇晌的时辰动手。”

    张慕失魂落魄,“那现在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回去等消息。”

    “你有什么办法?”

    容瑾扭头沉静地看着他:“张慕,你现在需要冷静,万事急不来。”

    张慕无措地摇着头,声音暗哑:“我……我现在冷静不了,也不想回去,就在你这儿待着,待到有王真的消息为止。”他说完往后退了几步,踉跄着出了屋子。

    容瑾看着他凄惶的背影,不禁握紧了袖间的拳。

    隔壁的圆圆很快知道了王真不见的消息,又紧接着将这消息传到了主子耳中。

    洛染正在院子里耍鞭子,闻言收住力道,挑起弯弯的眉头:“我才见过真真不久呢,她怎么会不见呢,是谁在你面前胡言乱语。”

    “是狗儿亲口与奴婢说的,眼下那张医官的马车还停在容宅门口呢,此事应该不会有假。”

    少女怔了怔,赶忙收起鞭身,“那我现在去隔壁看看。”说完将“红红”交到圆圆手里,急匆匆从后门进了容宅。

    少女进入门厅时,容瑾正端着茶杯坐在圈椅里怔怔发愣,那杯里的水满满当当,好似一口也未饮过。

    她脆生生地唤了声“容哥哥”。

    他被突然惊动,手臂一抖,差点洒了杯里的水,抬头,满目温柔,“小染来啦。”

    少女此时心急如焚,提起裙摆坐到他身侧:“容哥哥,你告诉我,真真是不是不见了?”

    容瑾轻轻拢住衣袖,将茶杯放到了一旁的矮几上,这才扭头看她:“小染……也知道此事了?”

    “这么说是真的了?”少女心头一沉。

    容瑾看着她,点了点头。

    “张医官呢?”少女急得从圆凳上起身,四处张望了几眼:“我要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染。”容瑾也起了身,轻轻将少女按回到座位,“张医官已将经过都告之于冥臣了,眼下他也是失魂落魄的,怕是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吩咐狗儿上了一盏甜饮子,亲手端到少女面前:“小染先别着急,喝几口饮子,听冥臣慢慢道来。”

    他声音清儒,语气不疾不徐,宛若一阵清风,瞬间安抚了少女焦躁的心,她乖顺地低头饮了两口甜饮子,舔了舔唇角上的润泽,这才抬起头来,“容哥哥你快说,我都听着呢。”

    容瑾娓娓开口,“冥臣猜测,王姑娘应是被大皇子派出的暗卫掳走了,毕竟,若王家在青衣巷找到自己的女儿,定会与张慕拉扯闹腾一番,如此无声无息,只能是大皇子无疑。”

    少女绷着一张小脸:“那……那真真岂不是羊入虎口?”

    “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找到王姑娘的藏身之处。”

    少女急切地脱口而出:“顺王府,那混蛋定会将真真藏于他的府邸,我……我这就去顺王府瞧瞧。”她说着又要起身出门。

    “小染,”容瑾轻轻拉住她,摇了摇头:“昨日顺王府才出过那样一桩丑事,此时定是风声鹤唳,以冥臣估计,不说是王姑娘,哪怕是大皇子本人,眼下也应不在那座府邸里。”

    少女眉毛皱成一坨:“那他在哪里,会将真真藏于何处?”

    容瑾神色微凝,轻轻靠于圈椅的椅背上,目光幽深地看向屋外的空地:“应该就在宫里,眼下,没有哪里会比宫里更适合他藏人。”

    少女再次脱口而出:“那就是流华殿?”

    容瑾抿着唇,朝她点了点头。

    燕帝未立太子,东宫空置,大皇子与二皇子皆只能在外开府,但太后为了彰显大皇子的尊贵,偏偏就要在宫中为他准备一座府邸,以便他进宫后随时歇息,一开始是长春殿,长春殿被烧后便是流华殿。

    少女气得握住小拳头,看了眼屋外的天色:“今日是来不及了,明日大清早我便进宫,直接去流华殿找真真。”那气势,恨不能一巴掌拍死洛宏基才好。

    “既然大皇子能在流华殿里藏人,又岂会让小染轻易进去?”

    “他若不让我进去,我便去找……”少女蓦地顿住,一时竟想不出宫里还能去找谁帮忙,大皇子背后有太后,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宫里怕是没人会愿意为了小染而去得罪大皇子。”容瑾的语气仍是不疾不徐:“如此一来,小染去流华殿非但见不着王姑娘,反而还要打草惊蛇了。”

    少女不开心地撅起嘴,黑幽幽的杏眼里满是不甘:“可……可就这么不管真真了么?”

    “自然是要管的。”容瑾清浅地笑了笑,转而换了话引:“小染可知大公主是在哪一日出宫和亲?”

    少女怔了怔:“就在两日之后。”

    “到了那一日,小染能不能帮冥臣一个忙?”

    “什么忙,容哥哥尽管开口。”

    容瑾轻抿唇角,好似在犹豫如何措辞,片刻后才娓娓道来,“那一日乃是长乐殿主事,届时不一定会传冥臣进宫演艺,小染能不能……以大公主姐妹的身份传冥臣进宫,为大公主上台演艺?”

    少女听得眉毛皱成一坨:“容哥哥为何非要给大公主演艺?”

    他温柔地看着她:“小染,演艺是借口,目的是为了能进宫。”

    “容哥哥这是想进宫……救真真?”少女歪着脑袋思量片刻,立马摇头:“不行不行,容哥哥有疾在身,不可过度操心和费神,让容哥哥去救人,那还不如让我去呢,至少我会耍鞭子。”

    容瑾也不急着辩解,而是端起一旁的甜饮子递到少女嘴边:“小染先饮两口,饮完再听冥臣解释。”

    少女乖乖地低头喝饮子,喝完两口后飞速抬头,急着听他的解释。

    容瑾将甜饮子放回原处,微笑着开口:“小染难道忘了,冥臣与向阳会的人相熟,这次,冥臣也想请他们帮忙来救王姑娘,冥臣进宫不过是想看看宫内的情况,尤其是流华殿四周的情况,到时好转告给向阳会的人。”

    少女将信将疑:“他们……真会这么好心么?”

    容瑾伸手将少女额前一缕发丝轻轻夹回耳后:“大不了给他们银子,冥臣与张慕都攒了一些银子,这次正好可以用在刀刃上了。”

    少女立马接过话头,“我也有银子,我还有好多琉璃珠子呢。”

    容瑾温和地笑了笑:“冥臣与张慕的银子加起来应该是够了的,若不够时,冥臣再来找小染,可好?”

    少女终于点了点头,起身软软地依偎进他怀里,手臂挂上他的脖颈,声音软糯糯的:“我可以带容哥哥进宫,但……我能不能时时跟在容哥哥身后?”她还是不放心他呀。

    容瑾软言安慰:“小染乃是尊贵的公主,在宫中时若当众处处跟在冥臣身后,怕是会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到时反而不方便行事了。”

    少女也不胡搅蛮缠,在他怀里拱了拱脑袋,声音“嗡嗡”的,“那……容哥哥可不许骗我,不许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

    “小染放心,冥臣不过就这一副病体,谁也打不过,自然也就惹不来什么危险了。”

    说得好似有点道理,“那一定要让向阳会的人快点去救真真。”少女哼哼唧唧地叮嘱着。

    他温柔地应了声“好”。

    两人依偎着黏腻了好一会儿,她听了一箩筐他哄她的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下来。

    之后少女在容宅用了晚膳,见天色擦黑了,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宅子。

    张慕一直没出现,也没来用膳。

    容瑾送少女回去后,转身直接去了那间临时药房。

    房内没有燃灯,黑糊糊的,满屋子的酒气,地上散布着药草,脚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

    容瑾还没适应房内的光线,本躺在案桌上的张慕突然坐起来,嗓音暗哑而低沉:“你是不是已想到办法了?”

    他“嗖”的一声滑下案桌,上前急切地揪住容瑾的肩膀:“是不是已经知道大皇子将她藏于何处了,我……我得与你们一起去救她。”他说完将手里的酒囊挂回腰间,踉跄着往屋外走。

    容瑾一把拽住他,着力一推,将他推回到屋内的圈椅里,继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一豆光亮盈满屋子,也将屋内的简陋与杂乱照得透亮。

    容瑾转头看张慕,这才发现仅大半天功夫,他就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面容憔悴,形销骨立,连胡子都疯长了一大截,使得整个下颌泛出一层浓浓的青灰色。

    “你看着我这做甚,去救王真啦,去救她呀。”张慕焦躁地扶了扶额,声音哽咽起来:“还不知……还不知她会遭受什么……”

    他无权无势,空有一身行医的本事,但这个本事在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他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继而崩溃地躬下身体,“呜呜”地哭起来。

    在寂静的夜里,在莹莹的烛火下,男人低沉而隐忍的哭声显得格外凄惶而绝望。

    容瑾满目怜惜地看着他,以前他风流成性不知爱为何物,或许此刻他已懂得了什么是“爱”吧?

    那究竟什么是爱呢?容瑾一时有些恍惚,倘若洛染出现这样的事他会怎么办,会不会也如张慕这般无助地痛哭?想到这他胸口蓦地一紧,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或许,爱就是深入骨髓的切切在心,是不能失去的刻骨铭心吧?

    他行至张慕身侧,默默解下他腰间的酒囊:“往后少喝点,伤身。”他随手将酒囊抛到案桌上:“放心吧,我一定会将王姑娘平平安安地交到你手中。”

    是安慰,也是决心。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张慕睡不着,直挺挺地躺在屋外的台阶上,怔怔地看着天上那轮悬月,不哭了,也不言语了,恍如行尸走肉一般。

    容瑾则坐在他旁边饮着苦茶,朦胧的月光在他脸上罩上了一层冷光,使他看上去愈加冷俊而英挺。

    隔壁的卧房里,洛染也在床上翻来覆去如摊饼似的,一会儿担心真真,一会儿又担心容哥哥,后来干脆不睡了,大半夜的在院子里耍鞭子。

    而在宫中的流华殿里,被迷/晕的王真终于在床上悠悠醒转过来,她抬眸四顾,眼前的一切无比奢华,也无比陌生,她又吸了口气,想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手指头也动不了。

    正当她惊惧惶恐之际,洛宏基早已阔步跨进了殿门,不紧不慢地步到床前,满脸堆笑地看着她。

    王真气息发紧:“大皇子,你……要做什么?”

    洛宏基心满意足地长舒了口气:“真真啦,你今夜终于要变成我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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