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夜晚,Six Bar里人声鼎沸,喧闹不止。
姜唐一个人去了酒吧,不过她这次不是去喝酒的。
她来到上次喝酒的那处吧台,吧台后还是那天那个调酒师,想来他在这地方应该挺受欢迎。
“你好。”她礼貌问候。
调酒师抬头扫了一眼,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有所防备似的看着她,“你——有什么事?”
“我不是来闹场的。”她连忙摆手,脸色有些窘迫。
调酒师闻言才放心,继续手里的活儿,边问:“您来这边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人。”她说,腾出手开始比划,“就是上次那个很帅的,穿黑色夹克衫的男人。”
“很帅的,穿黑色夹克衫......”调酒师嘴里重复了一遍,想了想,突然说:“你找七哥是不是?”
“应该是。”
调酒师笑了,朝那边挥了挥手,喊了句“七哥,有人找。”
姜唐顺着他喊叫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不远处的卡座上有个穿黑色背心的男人,背上的刺青图腾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她正看的出神,那人回过头,一眼与她对视上,她举起胳膊招了招手,那人便过来了。
“七哥,找你的。”调酒师笑着对棠七说,说完继续忙自己的事。
棠七看着她,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此刻却扭捏起来,有些不自在似的挠了挠头,问:“你——找我?”
“对。”
“什么事儿?”
“我是来为上次的事道歉的。”
“上次的事?”棠七又问,早把这事儿忘了。
“就是上次来这里闹事,穿着病号服,还砸了你几个酒杯。”
“哦——”棠七这才想起来,又看了她一眼,“没认出来,还是穿病号服好认。”
姜唐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又说:“上次砸你们酒杯的钱,你算算,我赔给你。”
“不用——”棠七端着酒杯坐在吧台上,“我这地儿也不缺你这点儿钱,只要别再来闹我就烧高香了~”
姜唐忍不住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我上次——也是特殊情况,不是故意的。”
“行行行——”棠七有些不耐烦了,“我也没空听你瞎叭叭,知道错就行了,没啥事儿回家去吧。”
“你就这么对待一个软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也不请我喝一杯?”
棠七一口酒喷出来。
手无缚鸡之力?手无缚鸡之力还一个酒杯砸的他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医院拍了个CT才放心。
“那算了吧,我走了。”
棠七看着眼前的人委屈巴巴的样子心立马软了,没好气地朝调酒师扔了个牙签,“还不赶紧的,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调酒师赶紧给她调了一杯没什么酒精浓度的花式饮料递过来。
“你这是没地方去又来我这里找热闹呢吧?”棠七看着一旁的人,约莫猜出她的真正来意。
“嗯。”她如实点头,“其实我刚从德国回来没多久,在这边没有认识的人,你算是认识的。”
“哦,这样啊——”棠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喝自己的酒。
“你怎么也不关心问问?就你这样的是个女人都绕着你走,连关心人都不会!”
棠七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问:“你——你怎么了?”
“有些不开心的事。”她看着旁边帅气的男人,撑着下巴看他,“你有不开心的事吗?”
“谁还没几件儿不开心的事儿呀!昨天刚跟一哥们儿闹掰了,心里这会儿堵着呢,挺不得劲儿~还有前一段儿,被一个小丫头缠着,烦都烦死了~”
姜唐阴着脸白了他一眼,心想不知哪个不开眼的小姑娘能看上他。不过这张帅气脸庞倒是给他加分了不少。估计他浑身也只剩这一个优点了吧。
棠七被她盯的脸红,不自觉又开始挠头,喝了口酒加以掩饰。
“还没见过混酒吧的男人这么纯情!”她调侃。
“他妈的老子睡过的女人车——”棠七挠着头,“那个成语咋说来着,就是一车都装不下——对——老子睡过的女人一车装不下——也不对——”
“是车载斗量~”她白了一眼。
“对对对,车载斗量!所以老子可一点儿不纯情!”
“那你谈过恋爱吗?”
棠七邪魅一笑,扭头看着她,“没有,最他妈烦搞感情了!”
“你看我长得好看吗?”她又问,略带醉意。
“好——好看,好看。”棠七痴汉似的直点头。
“咱俩玩玩吧。”她笑着,趴在吧台上滑近棠七,“我也没谈过恋爱。”
棠七“嗖”的向后撤,“你,你可别开玩笑。”
“我怎么开玩笑了,玩玩也不行?难道连你也不喜欢我吗?”她咬着嘴继续趴在桌子上,笑着笑着却突然开始默默流眼泪。
“我......我对你——不是,我对谈感情没兴趣,要是单纯上个床到可以考虑,不过你还是算了~”
“没有人喜欢我。”
她开始自言自语,边哭边念叨。
棠七摸不着头脑,一向也不会哄人,没好意思走,向调酒师要了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姜唐接过纸巾揉在手里,歪着头趴在胳膊上继续看着棠七,“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抢呗!还他妈能怎么办!直接睡了完事了!喜不喜欢也得跟着老子!”
“抢?可他不喜欢我,我这样他会生气,会不理我!他还会跟别人结婚——我该怎么办?”
她继续“呜呜呜”哭起来向棠七求助。
“你别这样呀,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要让行哥知道了,我这条命可就玩完了~”
吧台上的人仍旧继续哭,压根没理他。
“我给你叫行哥过来,他今天正好在这边,我可管不了你~”
棠七脚底抹油赶紧溜。
姜唐往他走的方向看,最角落的地方,周衍行侧身坐着。
她看着,趴在吧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就坐在那张沙发上,酒局最中央的沙发上,笔挺的西装将他长期健身下挺拔的身姿衬出来。他的右手在下唇处来回摩挲,中指戴着的银色戒指上折射的光线投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将那对眸子映的更加迷人。他侧身坐着,听着那群人高谈阔论,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坐着,周身散发的气质就足以让她乱了心跳,连呼吸也乱了节奏。
“大哥。”她低声喊了一句,收回目光继续趴在吧台上哭。
没多久,一个穿西服的年轻人过来跟她搭讪,端着酒杯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一双桃花眼情意浓浓地看过来,“美女,有兴趣喝一杯吗?”
“我不喝酒。”她将自己的饮料推到一边,然后将头也转向一边。
那人走过去又坐到另一边,“玩玩而已。”
她没说话。
那人动作更加放肆,一只脚踏在她坐的高凳子踩杆上,另一只脚撑在地上将她围进怀里,完全突破了个人距离,与她亲昵地挨着,“不会喝酒我可以教你。”
姜唐看着他,冷下脸只说了句“没兴趣”。
那人伸手搂在她腰上轻轻捏着,贴在她耳朵上极尽挑逗:“一个人来这地方可不安全哦~”
耳朵上的酥麻感瞬间袭遍全身,她下意识将人推开,可依旧被他围着没法逃出去。
那人正要伸手继续往她腰上放,却被横空出现的一只胳膊拦住,死死捏着从她身上拿开,将她解救出来。
是周衍行,不知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继续趴在吧台上。
周衍行斜身横在她面前将她护住,柔声道:“我来处理。”
他利落地转身看向那人,捏着他正抓着酒杯的手,带着那只手狠狠朝吧台砸下去,酒杯碎了一片,那人的手瞬间开始淌血,疼的“嗷嗷”直叫唤。
她再看去,周衍行脸上却连一丝生气的表情都没有。
他就是这样,遇到天大的事也是捧着茶杯镇定自若的。
不等那人说话,周衍行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那人胸前的口袋里,稳声说:“让人送你去医院,医药费我出,有任何问题打上面的电话,我随时奉陪。”
那人不再叫唤,看着周衍行这幅样子反而有些心慌。
“需要我叫警察送你去吗?”周衍行指了指左上角的监控,“不走?”
那人看了眼,也只好作罢,夹着尾巴赶紧跑。
周衍行赶紧转过身来,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身边的人套上,将她从吧台上扶起来问:“怎么又一个人来这里?”
她尽力歪着头不去看他,潮湿的眼睑在灯下泛着光。
“不理我?”
她没说话。
“这么多天了还是不想理我?”
她依旧没说话。
周衍行向棠七要了冰袋和毛巾,裹好后放在她眼睛上轻轻敷着,她也乖乖闭上眼任由他敷。
“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哦。”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周衍行又问。
她没说话,继续咬着嘴唇。
“又讨厌我了?”他笑着调侃。
“没有。”
周衍行没再继续,只是轻柔地帮她敷眼睛。
冰袋慢慢融化了,伴着她的眼泪一并流下来,直到脖颈处。
周衍行将冰袋拿开,用毛巾帮她擦了擦,继续裹着给她敷眼睛。
冰袋似乎化的很快,她脖子上的水越来越多。
周衍行彻底将冰袋拿开,又替她擦了擦脖子,还有眼睛,她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与他四目相对。
“为什么躲着我?”他又问,看着她要她回答。
她咬着嘴唇,将眼泪生生吞下去,压制着喉咙的堵塞说:“我没有——我只是不想缠着你,我说到做到。”
周衍行呼了口气,穿着皮鞋的右脚踩在她凳子的踩杆上将她围起来,像刚刚前来搭讪的人一样的姿势,然后问:“不想缠着我是什么意思?以后也不想理我了?”
她使劲摇头,死死咬着嘴巴。
“别咬了——”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说话,不许咬嘴。”
“没有不想理你。”
“那是为什么躲我?从西藏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见了我就跑,也不跟我说话,是不想见我?”
“我——”她又咬着嘴唇,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不许咬嘴。”周衍行又捏着她的下巴,好让她松口,继续说:“你最近表现很好,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
“嗯。”
“想要什么奖励?我都给你。”他说,笑着,右手习惯性放在她后脑勺上摸着。
“不要。”她摇摇头,想咬嘴,可刚下口又松开了。
“什么都不要?”
“嗯。”
“那天下午在阳台上,想跟我说什么?”他又问。
她的心“砰砰砰”跳起来,慌张地攥着手,摇头,“没有,什么都没说。”
“也不想问问我和佳纯去做了什么?”
她摇摇头,将头压的低低的没再说话。
“是吗?”他反问,坐直身体看着远处的灯,“让我别走,自己却躲着哭,也不见我,也不跟我说话?”他说完又回头看她。
她仍然紧紧攥着手。
“不想让我哄你,是打算和我划清界限?”
“没有。”她小声说。
周衍行叹了口气,继续看着她,温柔地看着。
舞台上的驻唱歌手在台上深情地唱着情歌,她忍不住深情地盯着周衍行,可又是委屈的。
“我刚刚结束了一份感情——”周衍行突然开口了,伴着音乐,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沉声道:“或者,我可以不只是你的大哥,你觉得行吗?”
台上的歌手弹着吉他伴奏,头顶的灯光将他的脸映的忽明忽暗,这样的氛围似乎是适合表白的。
她没说话,惊喜地,激动地望着他,眼睑染的通红,嘴唇颤抖着,鼻翼不停地翕动。
他沉稳地笑着,继续说:“想疯狂地,豪无芥蒂地,以另一种身份来管你,行吗?”
她笑了,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周衍行将手放在她嘴唇上摩挲,沉声问:“这样的奖励也不想要?”
她又笑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