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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次日楚宁醒得很晚。

    屋内烧着地龙,温温热热地将温度随着熏香一道铺满房间。

    她懒洋洋翻了个身,陷在蓬松被褥里。

    似乎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楚宁闭眼模糊想着。

    屋外隐隐传来人声,偶尔还夹杂着风雪飘落的声响,混合着鼻尖久不散去的熏香气息,让她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等叔母来喊她起来的时候,她一定要跟叔母撒娇说去天茗阁。

    楚宁想到叔母不能吃糕点却还得看她买上两三盒的场面,傻傻笑了笑。

    然而就当她蒙在被窝里快乐偷笑时,有人轻轻敲响了她的房门。

    清脆却不急切,像是在温和唤她起床。

    楚宁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头顶的摆设是她熟悉的样子。

    但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的笑僵了下,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瑶悦曾经住过的房间,她来过无数次,自然觉得熟悉。

    地龙烧的温度比侯府高一些,也是因为瑶悦畏寒。

    甚至连空气中的熏香,若是仔细闻闻,还残留着一丝西羌草药的辛辣气息。

    楚宁坐起身,方才温馨的感觉忽然消失,心口猛然一空。

    “哒哒哒”。

    来人似是极有耐心,依旧维持着不急不慢的节奏,清脆叩响她的门。

    她现在已经住在将军府了。

    楚宁慢慢伸手去够外衫,因为舒适而疲懒的大脑终于缓慢运作,她花了好些功夫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角色。

    前两日宫宴风波中,侯府崩塌,她被顾廷之保下,名义上已经是将军府的人了。

    当时她以为顾廷之就是陷害侯府的凶手,可昨日一天同行沟通,楚宁又有些不太确定。

    如果凶手真的是顾廷之,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带着她东跑西跑,还主动说要帮她啊。

    十日休沐已经过去一天了。

    这一天中,似乎除了对整件事更加迷惑之外,楚宁什么也没有理清。

    可大概是昨日来回奔波实在疲惫,她这一个晚上竟然是自侯府遭难以来第一次的无梦酣睡。

    或许也是因为顾廷之的承诺吧。

    世人常说女子心思难猜,照她看来,若是要知道顾停止在想什么,那才是真正的难事。

    也不知他有没有给叔母派个厨子什么的。

    楚宁胡乱想着,慢吞吞穿好衣裳,又粗粗整理好床榻,才前去打开了房门。

    顾廷之来就来吧,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吗,还在这儿敲门等着。

    将军府里的下人们大多都回家过年了,除了顾廷之,似乎她也没见到别人。

    楚宁自然而然以为来找她的只有顾廷之。

    门框上的镶金沿边微微一闪,霎时将寒冷送进屋中。

    云盛仍旧穿着将军府管事的衣裳,恭敬顺从地等候在风雪之中。

    觉察到楚宁的动静,他抬起头,恰到好处地挂上温和的笑,“楚姑娘?”

    楚宁愣了愣。

    “将军今早来过几次,楚姑娘都还在睡梦之中,他便先行去了官衙,”云盛解释道,“将军说风雪太大,姑娘在府里等着就行。”

    雪下得确实大,他不过在此等了片刻,肩上便已经落满雪白。

    将顾廷之的话转述到位,云盛退后一步,站在门外就准备离开。

    似是久久等候就只为告诉她这一件事。

    顾廷之已经去了官衙吗?楚宁不太高兴地嘀咕。

    昨天还说让她自己找答案,邀她同行,今天他就一个人去查案,男子心真是多变。

    “楚姑娘说什么?”

    楚宁还对出门查案一事有着极大的兴趣,乍一下又只能无所事事待在府里,脸上的怨气怎么也盖不住。

    听见云盛问起,她才回过神收住表情,颇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追道:“天寒地冻,你进屋先喝杯热茶。”

    她不清楚云盛在将军府到底是怎样一个角色,但现在他总是以管事身份示人,那她也应给予他相应的尊重。

    更何况撇去这个不说,云盛仍然是他国相臣之子,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在南齐,她也当谨慎对待。

    但如果云盛早点自报家门,她就不会把他晾在外面好久了啊。

    毕竟他不是顾廷之,多少得要客气着些。

    楚宁有些尴尬地侧过身给他让路。

    云盛大概能从她的表情里猜出一二。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礼貌道谢后便自然地走进了这间他其实也非常熟悉的屋子。

    从春末到夏初,再到纷飞大雪。

    他从锋芒毕露的少年蜕变成温和宽厚的管事,变了的似乎只有这间屋子里的主人。

    屋里的熏香已经不再是他时常会添补的西羌草料气味。

    可这地龙烧起的温度却仍然使人感到燥热,甚至连摆在桌上的花瓶都还是瑶悦亲自选的镀金琉璃。

    云盛恍惚了一瞬,慢慢走近前厅的桌子。

    楚宁急急忙忙拿起茶壶,“茶凉了还未换新的,你且稍等——”

    “无碍。”

    云盛打断她,似是真的只想进屋得一息暖意,径自站在屋中也不动弹。

    楚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既不想喝茶,又已经将话传到位了,在她屋里做什么?

    楚宁也不好意思自己坐下,只得也站在一旁,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云盛的动静。

    半刻后,她才发现云盛好像在盯着什么看得入神。

    楚宁好奇顺着云盛的视线望去。

    熏香火炉里已经没了火苗,浅浅散发着最后的余香。

    似乎那阵似有若无的辛辣气息在此刻却突然变得浓厚了些,好像突然回到瑶悦还在养伤的时候。

    楚宁恍然大悟。

    云盛大概是来这间屋子里缅怀瑶悦的吧。

    瑶悦来南齐后,除了那一个月在临羌上,剩下的日子都是住在这里。

    对于云盛而言,能够让他想起与瑶悦有关的种种,也只有这里了。

    若是她还没有住过来的时候,云盛想来也就来了。

    如今她住在这儿,云盛要想来,没有什么正当的缘由,总是有些不妥当的。

    楚宁了然。

    侯府遭难自然是她心头最大的忧虑,但在她始终没有忘记,除了永安侯府,瑶悦的病逝仍尚未有个说法。

    云盛的每次出现,就好像在强调这件事般,让她隐秘生出了一种同甘共苦的错觉。

    再加上昨日,云盛明知道她偷偷跑出去却也没有告诉顾廷之,这样的仗义之举更是让楚宁觉得云盛为人可靠。

    想了想,她轻声开口唤道:“云盛。”

    云盛淡淡应了声,没有转过头。

    “你、我听说,”楚宁刚想劝慰他不要过多悲伤,开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她顿了顿,换了个说法,“我听说你和顾廷之也在一起查瑶瑶的事故,有什么进展吗?”

    就好像如果她不说出那两个字,瑶悦也只不过是又受了个伤一般,查出来是谁干的就好了。

    云盛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转过身,对上楚宁的视线,又露出了悲恸隐忍的神情,不答反问:“楚姑娘,你还记得王女的模样吗?”

    楚宁没有料到他的问题,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但云盛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回答。

    他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去碰触那个瑶悦选出来的镀金花瓶。

    温柔怜惜,像是在抚摸珍爱珠宝。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王女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低低沉沉几乎听不清楚,“我听说在南齐,逝去之人只会去往家人的梦境。”

    他明明在看花瓶,双眼中的怀念和空洞却让楚宁无端觉得,云盛已经快要疯了。

    “难道是因为王女是将军夫人,所以她只会去顾廷之的梦?”

    云盛猛地抬头,直直看向楚宁,气势突变,几乎逼问道:“那南齐王让楚姑娘与王女做姐妹,楚姑娘可有梦到过她?她还好吗?她说什么了吗?”

    楚宁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云盛的话丝毫没有逻辑,神情也与他先前温和有礼的模样大相径庭。

    楚宁一时不知道他只是悲痛过度,还是真的对南齐近日之事满腹怨言。

    她谨慎地往旁边躲了躲,暗暗思考着对策。

    将军府她还算熟悉,但若是云盛突然做出什么举动她反应不及,该怎么自救啊。

    楚宁没缘由的,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顾廷之。

    要是今天顾廷之把她喊醒,带她一起去查案,现在她也不会在这里,听云盛发疯。

    但云盛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其他举动。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问也并不是为了问楚宁,而是为他心中悲痛寻一个出口罢了。

    楚宁见他并无伤人之心,鼓起勇气走上前,试探着开口:“云盛?你、你还好吗?”

    “顾将军与我查遍将军府,也审遍了所有和王女有过接触的人,无一人一事可疑。”

    云盛颓废地用手撑着桌子,低头声音暗哑道。

    和顾廷之先前说的一样。

    楚宁点点头,对云盛的举动仍然心有余悸,隔了些距离才回道:“瑶瑶、瑶瑶可能累了吧……”

    所以才没进入梦境?

    这种话就算是三岁小娃听了都不信,但眼下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云盛闻言,惨淡一笑。

    这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楚宁不自在地僵硬弯了弯嘴角,心里愈发着急。

    正当屋里的气氛再次落入诡异寂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楚宁惊喜地抬头。

    果然是顾廷之回来了。

    她几乎是看到救星一般朝他靠去,嘴里的话说得又快又急,“顾廷之,云盛刚跟我说你一个人去查案了,你怎么不喊我起来一起去?”

    顾廷之匆忙来回一上午,本想回府先与楚宁讨论一番再走,却见她对他格外热情。

    尽管对她的态度有些不解,但顾廷之心有暗喜,也便很有耐心地回道:“我先去了官衙拿到李沉的住址,去探查了一下就回来带你一道去。”

    楚宁等的就是这一句。

    她几乎迫不及待地拽着顾廷之就往外走,“那快走,晚了又要走夜路。”

    顾廷之不明所以,径直被楚宁拉了出去,只得隔着些距离与云盛打了个招呼。

    风雪依然极大。

    两人的身影很快被白茫茫一片遮住,云盛孤单地站在屋里,远远望着门外。

    又只剩他一人了。

    云盛嗅着鼻尖仅存的一缕气息,眼底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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