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

    五月,深圳已经进入梅雨季节。方南心看着写字楼外淅淅沥沥的雨,默默地打开了外卖软件。

    雨季使人自闭。这种天气,就应该窝在家里睡觉,而不是在公司兢兢业业地做凭证。

    当方南心还在和牛盖饭和炒乌冬之间举棋不定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微信。

    Red:周六上午9:00练团,来不来?

    是洪嘉。

    那天加了所有团员的微信之后,方南心很快领悟了一件事,他们为什么叫彩虹。黄晓晨是Yellow,李子岚是Blue,乔诚是e,付念青是Indigo。他们好像很爱玩谐音梗……

    Souther:来!能带我朋友不?一个小美女。

    Red:稍等,我问下付总。

    他什么时候还知道看付念青脸色了?

    Red:付总同意了。

    Red:[百度地图定位]

    周六上午,方南心拖着江澄溪一起来到了洪嘉发的地址。托江澄溪的福,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等来了来开门的主人。这是方南心第一次看见氛围如此居家的付念青,他穿着质地柔软的浅灰色宽松T恤,下身是黑色运动裤和棉质拖鞋。

    虽然只有平日晚上的表演,他会偶尔因为来不及换衣服,而直接穿着通勤时的衬衫西裤,但是其他时候,他也好歹会穿个板正一点儿的T恤和牛仔裤。像今天这么松弛的状态,是方南心从未见过的。似乎连头发都显得随意邋遢了几分。

    但是,怎么说呢,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也在开门的那一瞬,就直接击中了方南心的心。她好像,有点色令智昏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方南心介绍了一下身边的罪魁祸首,“这是我同学,江澄溪。”

    “进来吧。”付念青面无表情地让两个女孩进门,一副并不好客的样子。

    她们也很自觉地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跟在付念青身后往地下室走,一路好奇地东张西望。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想法逐渐成型,这好像是……付念青的家。

    “你男神有点东西。”江澄溪向方南心竖起大拇指,物质地笑道。

    这是一处联排别墅,付念青的这户带一个地下室,装潢成一个空旷的单间,安静独立,很适合乐队练团。

    方南心开始有点相信黄晓晨说的“他有钱”这件事了。

    到了地下室,付念青丢给方南心两瓶矿泉水,随手示意她们可以坐在边上的地板,再没多余的话。

    方南心和练琴中的乐队成员们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就和江澄溪两个人在一边席地而坐,棕色的木地板温润光滑,一尘不染。

    付念青背回吉他之后,乐队又恢复刚才的训练。并不像正式演出,练团中的他们少了那种光彩熠熠、一泻千里的冲劲,但是也多了在表演中不曾见的扎实与谨慎。在很多地方他们会突然停下来,反复地敲一个细节,或者干脆不练,僵持不下地讨论某一处的节奏处理。

    方南心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付念青,较真而专注,不再是那个让人感觉空荡,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游魂,而是在乎着什么,眼里有真挚的人。

    方南心看得失神,直至江澄溪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诶!你每次就这样看他们演出啊?”

    耳边突如其来的热气,惹得方南心一阵惊跳,她也小声地说:“你吓死我了!”

    而后点点头,表示肯定。

    “你这样不行!你得创造点你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江澄溪又用气音在方南心耳边指教。

    “哎呀,你别吵。”方南心娇嗔地打断江澄溪。误打误撞走到这里,她其实已经很满足,认识了他的音乐伙伴,甚至来到了他的家里。当追逐开始,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激进的进取心,有时候她觉得能够走近他的世界,已经令她欣喜。相识而幸,不问结果。

    一首曲子抠完细节,团员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乐器,到边上找水喝。

    洪嘉来到方南心身边,热情地和新朋友打招呼。方南心也顺势为江澄溪引荐。

    江澄溪马上打探道:“这是付念青的家啊?”

    “嗯。”洪嘉爽朗地回答,为她们坐实猜想,“他爸妈给他买的,平时就他一个人,我们周末都在这里练团。”

    “那他爸妈呢?”江澄溪又问。

    “他们都在香港。”洪嘉答道,“他爸妈是专业的音乐人,在香港帮很多明星编曲、制作专辑的。”

    对此,方南心是第一次听说,好奇的眼中,多了几分明亮的光芒:“那他怎么不在香港玩乐团?”

    “他爸妈不想他进娱乐圈,他不想靠他爸妈。”洪嘉用大拇指指了指付念青的方向,骄傲而嫌弃地说道。

    方南心放眼过去,对方也正冷冷地抬起眼看向这边,他的身边站着还在跟他讨论歌曲细节的乔诚。

    说话的功夫,李子岚也被黄晓晨勾肩搭背地拐过来,方南心一一为江澄溪介绍。

    还差一个,江澄溪主动问道:“那边的主唱美女呢?”

    “她叫乔诚。”洪嘉积极地抢答,冲乔诚招了招手。她今天素面朝天,果然如方南心预想的那样,素颜时清冷文艺,与摇滚乐并不搭嘎,也想象不出她竟有那样狠戾决绝的嗓音。

    乔诚也走了过来,和江澄溪礼貌地打了照面。付念青跟在后面,懒洋洋地看着这一场发生在他家里的社交,有点不知所谓。

    “那位是付念青。应该不用我多介绍了吧?”洪嘉冲着江澄溪眨了眨眼睛。

    江澄溪心领神会,笑眯眯地说:“当然当然。久仰大名。”

    付念青不以为然地点了下头,仰头喝了一口手里的矿泉水。

    江澄溪贼溜溜地一笑,突然冲着他说:“诶我说付老师,你这儿能不能开个班?我们南心公司年会可能要表演节目,你教教她吉他行不行?付费的!”

    她沿用方南心对他的称呼。

    方南心听到这个没串通好的谎言,有些震惊地转过头看向江澄溪,但是出于多年闺蜜的默契,她又马上领悟了朋友这个信手拈来的好意。这就是她所谓“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惜,付念青果不其然,没有接话,冷漠地看着她们。脸色好像比刚才臭了一点,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和平鸽洪嘉立刻又站出来打圆场:“付总他不差钱。我来教你吧,学键盘,怎么样?”

    黄晓晨从洪嘉身后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说:“跟我学架子鼓也行,保证你惊艳全场!”

    方南心尬笑着看着两个人,又偷偷瞄了眼另一边的付念青,他的脸好像越来越臭了。

    “要不我教你吧?”一旁的乔诚也伸出援手,客气真诚,“吉他我也会的,虽然弹得没他好,教新人还是绰绰有余。”

    话音刚落,就听到付念青冲着乔诚训斥了一句:“连你也跟着瞎胡闹?”说的是普通话。

    “你跟我上来。”付念青接着没好气地说,这回是冲方南心。

    突然被点名的方南心,不明就里地跟着他走到了一层的拐角处,付念青站定,她也站定。

    付念青盯着她迷茫无措的眼睛,语气不善地说:“洪嘉家里是当老师的,他的父母是希望他也走上讲坛的,可是他现在只能兼职家教,一边搞音乐。黄晓晨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他为了学架子鼓,从小就要打零工赚学费,现在也还是,除了练团、表演,就是没日没夜地接单、送外卖。乔诚是我发小,她家条件很好,但她也是不顾家里反对跑出来的。李子岚,他性格有点孤僻,从小受人欺负,是音乐救了他。大家都是认认真真在做音乐,这是他们的梦想,是很神圣的东西,不是你们用来胡闹的工具。你听明白了吗?”

    突如其来的严正警告,让刚刚还自得其乐的方南心有些愣神,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委屈,她低垂着眼睛,意志消沉地小声道:“听明白了,对不起。”

    还没有等到这一声道歉,光是说话间看她渐渐手足无措的样子,付念青已经为自己的言重感到后悔。可是话已出口,他只能绷着脸说完了所有的话,直到最后也不愿意拉下脸来安慰半句。

    两个人重新回到地下室之后,付念青立刻逃避似地召唤团员重新开始练习。而方南心自此一言不发地坐在场边,面上难得地阴云密布,眼里无光。

    “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江澄溪小声地在她耳边关心。

    她也只是摇摇头,努力地抑制着心中千回百转的委屈和难过。她真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这样。她这个性格,江澄溪从小就知道,所以她也不再追问她。

    一曲磕磕绊绊地练罢,大家明显感觉付念青这一首不在状态,整个地下室也笼罩着低气压。

    “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然先吃午饭吧!”洪嘉提议之后,众人也附议。

    此时方南心也起身,挤出个过盛的笑脸对着大家,眼神并没有聚焦在谁身上:“那你们吃吧,我们俩就不打扰了,我们还要去逛街。今天谢谢你们的邀请!预祝晚上演出顺利哦!”

    之后没等好好道别,她就拉着江澄溪的手往一层走,脚步越来越快。她听见洪嘉在身后不知对谁说了一句:“我怎么感觉她笑得快哭出来了?”

    再之后的说话声,就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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