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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诗经》

    ——

    雨水时节乍却,

    春城韶光明媚,拨离了长日不消的迷朦云雾。春江上水嬉舟动,乌篷船或行或泊,木浆掀撩起片片涟漪。

    檐地上湿漉雨水伴杂着泥土芳草味沁入长街。

    青衫烟雨客往去匆匆,偶被行商拦下。沿江沿街的茶坊酒肆脚店亦有肉铺纷纷推开门窗待客。

    沿江长街转巷后便是华寿堂。

    华寿堂是厅井式院落,中央天井下养着一池鱼儿,用以赏趣儿。

    池里的凉水是医徒每日清晨从后院出去到春江里打的,干净清澈。里面几条锦鲤色彩红艳,金鳞闪闪,如火如霞,常躲在荷叶荷花苞下摆尾游动。

    顺着小池前行便是双门敞开的厅堂。

    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后面的九幅华寿堂坐堂医师画像,传神写实。

    厅内左右摆着两几檀木长桌,各置两把座椅,分别用雕花屏风隔开。

    门庭外早已排起两行长队。

    坐堂白须老医师携着三五弟子已经端坐在西侧长队后看诊。

    一男子站停在队尾,身量颇高,修长高欣,着天蓝长袍缀一枚乳白玉佩。

    乌绸长发以竹簪束起,白纱面巾笼在脸上,很是闲淡文雅。

    面巾上是双黑亮而清媚的大眼,似猫。

    外眼角的圆润扩展与内眼角的锐利尖窄相抵,倒是相得益彰。

    纤长的手虚握住如玉的伞柄,转了转半收的油纸伞。

    水滴如银丝溅落在地,卷起淡淡的桐油香味。

    随后,伸出手隔在两队病患之间,微屈腰。

    “借过。”

    熙熙攘攘的东西两队各挪开一些,为他让出道空地。

    他飘逸踱步向堂内走去,与东侧相熟的病患点头示好。

    堂内

    立在东侧桌几后的医徒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伞,收起,放置院中。

    “公子路上耽搁了?”

    “嗯。”

    被称为公子的男子理了下长衫坐在桌后。拿起毛笔蘸好墨汁写下几字,回道:“今日天气放晴,明日登岛管辖变严格。”

    顿了顿,将笔架在寿山石之上:“出入的人多了,排队多等了一会儿。”

    医徒立在他身后低头看着公子写的字,不经在心中感叹:

    公子这字只能说是任情恣意,自成格调。

    总结来说,一个字:丑。

    “去将人引进来吧。”公子挥了挥袖。

    “是。”医徒双手禀在身前,往外退去。

    片刻一个老人拄着木杖走进来。他两鬓斑白,白须满腮,约莫是古稀的年岁。

    走的极为稳当,看起来,便是甩了杖也轻快。

    他在公子右侧坐下,双手交叠撑搁在把手之上。

    “文若公子啊,早上好!”

    “顾老爷,气色不错啊。”

    “哈哈哈哈。”顾老爷爽朗的笑了笑,用手捋了几下胡子,眼神中遮不住的满意和喜悦:“那还不是拖了您的福,之前我这病啊,折腾的我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上整日整日的瘙痒啊,都见不得人了……”

    话音一转他看着身边的医徒:“哟,您现在还带徒了啊。”

    “是陈大夫的徒弟,来帮我忙的。现在病人多,有时忙不过来了。”文若公子寻着寸关尺三部搭在老人的脉上:“说吧,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我来给您调药。”

    ……

    约摸看了十个病人,文若腰撑不住久坐了。

    身体略晃,他撑着桌子起身:“你先大体问问后面病患的情况,我去后院走走歇息一下。”

    “是。”

    煎药房

    小药徒刚从院里药房抓好药回来准备煮下一炉药,遇见了休息的文若。

    他头上顶着两个羊角辫甚是可爱,回来后坐在椅子上思考了片刻。

    拿着一把小蒲扇扇了两下,扭头看着旁边同龄的人:“为什么文若公子不能久坐啊?还新一代圣手呢,他连自己都治不好,如何治别人?”

    “好好熬你的药,别多嘴。”另外一个年龄大些的药徒从后面走过拿扇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真是的,还不允许别人好奇了。”

    ——

    金乌西沉,天渐转藏青色,潮气浸润着天地。

    医堂落锁闭门。

    今日病人甚多,看到约摸城门关闭的时辰,文若只得明日再回岛上去。

    文若回到医堂为他准备的院子里,在更衣室洗漱后,换了身白色寝衣。

    和上门,上好锁。

    扶着酸痛的腰背,刚要转身,嘴便被巾帕捂住。颈间抵了一把刀,巾帕上是淡淡的牛奶香味。

    身后传来低沉的女声:“我没有伤你的意思,我手放下来不要出声。”

    文若没有回她,只是抬右手用巧劲深按住她手腕部的外关穴位,左手向后击打她髋部。

    他并非一个轻易便能受人胁迫的人。

    “哐啷。”

    刀掉落在地上。

    文若从她怀中转身逃出,顺脚将刀踢到床下。

    又抬手握住她胳膊上的穴位,让她整条手处于麻痹状态,不得动弹。

    也许是因有事所求,那女子也未挣扎。

    文若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

    长发紧紧高束起,用一条银黑色丝带缠绕。

    一身紧身黑衣用的是上好的锦缎,下摆泥泥点点。

    面上戴着黑色面纱,脸部轮廓若隐若现。

    杏眼内满是因疲惫奔波生出的血丝,却挡不住明亮犀利的眼神,眉宇中略显坚毅。

    身量较高,颈部有道由下而上的疤,手上有长期握兵器磨的老茧。

    皮肤呈小麦色,应是长日在太阳暴晒下所致。

    文若知道,这人应当挺难缠的。

    同时,女子也在打量文若,判断他是否能出手帮自己。

    他高挑秀雅,肩宽腰窄,一副世家公子端正清厚的书卷气。

    此时的文若已经揭下了白纱面巾,他灵亮的双眼下是高硬鼻梁。

    眼窝与眉弓鼻梁高差分明,强势刚毅,有几分似北部人的硬朗骨相。三庭五眼总体却是收势的舒展,柔和亲切,冲淡了骨相中的锋利。

    总而说,女子觉得他应当是个会心软的人。

    “何事?”

    “救一个人。”

    “明日辰时医堂便开门了。”

    “她不能来医堂。”她能动弹的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砖递到文若面前:“听说您一周才来医堂就诊一次,她病的严重……”

    文若松开按穴的手,伸手挡住金砖,脸上挂着有些疏远且礼貌的淡淡笑意:“恕我不接诊,您可以另请高明,我们医堂其他八位皆是有名的圣手”

    她摘下脸上的面巾,面容姣好。

    鼻子高挺精致,鼻尖微勾。嘴唇丰满而富有弹性,嘴角微微上翘显出本人的自信开朗。五官浑圆饱满,光洁宽展。

    “我知道您是从藏凤岛出来的文若公子。”她盯着文若的双眼,似乎想看到他面色的变化:“我是忠勇侯府的祁英锦。”

    也正如她所设想的,文若除了微挑眉头,脸上别无他变,神色镇定。

    忠勇侯,祁平川,文若听岛上的说书先生提过。

    那是个威风凛凛,驰骋沙场的大英雄。

    他与武安侯傅震山和新晋的骠骑将军任舟一被百姓合称为保护神。

    有甚者将他们三人形象画做门神。

    他女儿祁英锦倒也有名,带着旗下女兵打过不少突袭战的胜仗。

    京城女子可能对她武夫行为略有言语,但春城女子却有不少以她为敬仰。

    宅中若有她旗下退伍的女兵,也大多都是做女眷的贴身护卫,名高碌高。

    “那人是......是我的兵。”祁英锦在怀中摸索了一下,掏出了证明身份的令牌:“您帮我一次,以后有任何事我在所不辞。

    文若视线下垂落在她拿出的令牌上,思考中眼珠微转。

    那令牌有祁英锦半个掌心之大。

    眼神轻扫过床下的匕首、地上的巾帕、桌上的金砖与她手上的令牌。

    他倒有几分好奇她衣服的构造:真能放,跟百宝箱一样,竟揣了这么多东西。

    “你未说实话。”文若抬眼盯回她。

    京城有名医,太医皆是圣手,何必跑到此处。

    却见她眼眶已通红,泪珠不停在眼眶打转却未流下。

    谎意里缠着九分真诚。

    “罢了,我随你去一趟便是。”

    话音落下,文若愣了下。朱唇微启,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答应下来。

    但反口不是君子所为,又想到她身份,他就闭上嘴了。

    但没想到祁英锦听了却是作势要跪下去,文若赶紧搀住她的胳膊。

    他可不想平白加辈。

    本就没多少年可活,这一跪又是要折寿。

    “明日去?”

    “麻烦您现在随我去一趟。”祁英锦拾起落在地上的黑纱面巾戴回。

    “此时已经到宵禁的点了”

    “春城城防较松,我能带您来回,不会被抓的。”

    言至此,文若也不好再拖,从木柜中拿出存放的白纱面巾戴好。

    走到院里,

    “冒犯了。”

    话音刚落,祁英锦便揽住文若的腰。一纵身,带他腾空飞起,落在院落的屋顶上。

    随即恰似展翅的飞燕一般,如履平地地飞出去几条大街。

    ——

    宵禁时间,四处都很安静。

    街鼓响后,街坊全已落锁,街道上偶有巡查的士兵。

    夜深深,蛙鸣阵阵。

    过了半刻,她们落在了一个年久未住的院子里。

    窗布泛黄,门扉上红漆剥脱,暴露出暗淡木色。院墙上爬上了青苔,四处灰蒙蒙的。

    走进屋里,只点着一只蜡烛,昏黄。

    到处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桌上放着的香炉生烟,屋里萦绕着上好的安眠香。

    文若看见床上的人,此时正处于昏睡状态。

    脸上颈部布满红疹,被褥上合放的手也满是疹子,甚至有些流脓。

    左右手腕处各有道凹凸不平蜈蚣状的紫蓝伤痕,似是被烤红镣铐狠狠收紧烫出来的。被简单治疗了一下,但还是时不时渗出滴滴血丝。

    祁英锦将她的手轻轻搁置在一旁。

    将被褥向下翻了一些,敞开衣服最上面一点,她身上也起满疹子。

    锁骨处有两道很深的疮口,血液已经被止住,应当是处以了琵琶骨的刑罚。

    文若眉头微皱,面上不显,却也知自己摊上了个麻烦。

    “都是我不好,让她们待在那里受了半年的苦。”本坚强了一路的祁英锦看到床上人伤病累累忍不住抽噎着:“我拜托您救救她,只要能保住她这条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文若治疗方案早了然于心,但面上还是思考片刻:“明日巳时去凤纶渡口等我,把锁骨手腕上的伤口想法子遮起来,我带你们上岛治疗。”

    “还有一点,你那些证明身份的东西找地方收起来,不要带上岛,会有检查。上岛若有人问起,只说你们是治湿疹。她体质特殊要上岛试药,你是照顾她的家眷,明白了吗?”

    “明白,您放心,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的。”祁英锦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忍不住欣喜,低头伸手将床上女子衣服拢好,顺便藏藏面上的表情。

    “不用敬称我。好了,我回去了。”忍了半天文若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每次病患您啊您的,他总觉得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可他明明才到冠岁。

    “那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到院子里,祁英锦看着文若踩着树枝,几下便上了房顶。

    隐藏够深的。

    祁英锦愤愤从怀中掏出捡回来的帕子,擦了擦刚刚床前要流出来的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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