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长公主

    庭月再次出现在萧策二人面前时已经换了一副模样,此时她身着芙蓉色软银轻罗百合裙,额间一朵嫣红色梅花盛放,衬得她艳逸绝伦,明艳无俦。

    “上来吧。”高大的马车内传来萧策冷淡的声音。

    谢愈掀开绀色绸制的车帷,淡淡的檀香从车内逸出。

    “若不想与他同乘,不如与我一起?我带你骑马。”周予衡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在庭月耳边悄声说萧策的坏话。“我可比他好相处多了。”

    “多谢周大人美意。”庭月笑着眯了眯眼睛,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她这是什么意思?周予衡一脸惊诧地看向谢愈。

    谢愈好像没接收到周予衡的意思,直直走向车夫。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周予衡无趣地摆了摆手,朝自己的马走去。

    难道我这魅力真的已经不如从前了吗?周予衡拧着眉忍不住怀疑,一路上仔细看了许多路边女子反应时,才肯定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庭月走进马车内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踩在了柔软的绒毯上,马车内装饰繁杂,皆以丝绸装扮,上乘的虎皮铺就卧榻,另设一桌案摆着精美的香炉,淡淡的香气充盈着车内。

    庭月识相地选了一个离萧策最远的地方坐下。

    “坐那么远做什么?”

    她正细心理着自己的衣裙,听见萧策的声音怔了怔,下意识转头看他。

    萧策穿着一身黑红锦袍,袖口绣着金丝暗纹,一派清贵华然。

    他伸出一只手靠在榻上,一双淡漠的眼睛正看着她。

    马车开始缓慢地向临江楼行驶,车外的金铃一摇一晃间发出悦耳的声响。

    庭月不知道有没有领悟错萧策的意思,她一边瞧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挪了几步。

    萧策看着她一副怕自己吃了她的模样,莫名想起某人下午在书房言之凿凿,说爱慕他的样子。

    看她缓慢挪动,萧策有些不耐,伸手把她拉到怀中。

    浓重的脂粉香扑鼻而来,萧策眉头皱得更深了,若不是想找到背后的人,他绝不会选择带她来。

    庭月猝不及防被拉入一个温热的怀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去瞧萧策。

    这人下午不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吗?怎么这会就变样了?她现在该是什么神情?

    灼热的气息喷薄在耳垂,眼看着萧策离她越来越近。

    “王爷…”庭月微微垂头,露出一副羞涩的小女儿姿态,却没想到萧策顿了顿,然后坐直了身子,再看他时他已经阖上了眼睛。

    四下有一刻的寂静。

    庭月表情复杂,最终还是决定少说话为好。

    她不知道萧策是不是在睡觉,但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不舒服,于是小心地挪了挪身子。

    车外人声喧闹,庭月忍不住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看去,朱雀大街上家家门前都挂上了形制各异的灯笼,遥遥望去,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一个粉雕玉琢,长相可爱的小女孩手提着兔子灯从车旁经过,抬头时恰撞上庭月的视线。

    “姐姐。”女孩声音稚嫩,脸上漾开甜甜的笑。

    “阿遥,跟紧姐姐,别走丢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拉起女孩的手轻声道。

    “姐姐,好漂亮的姐姐。”

    女子顺着小女孩用兔子灯指的马车方向看去,马车却已经转出了朱雀大街。

    原来这就是人间的上元节。

    庭月一路看着街上的风景看的入了神,游龙舞狮,银花火树,目不暇接。

    萧策睁开了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他不知道她接近他有什么目的,多年来他见到过许多人,或许是求荣华富贵,或许是求权势高位,又或许是受人指使,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感觉到厌恶,眼前人自不例外,他看不清她眼底颜色,但看见她好像戴着一个并不牢固的面具,这面具虚假刻意,令人生厌。

    但在此刻她眼中神采奕奕,澄澈自然。

    在这一刻,她眼中是干净的。

    他微微凝眉,一丝淡淡的花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消解了他心中烦闷的感觉。

    “九哥!九哥!”

    嘈杂的人声中有人正站在一栋红绸飘扬,美轮美奂的雕花楼前朝他们挥舞着手。

    “怀瑾,是楚王殿下。”

    周予衡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通体雪白,在闹市之间格外显眼。

    马车停在雕花楼前,萧策掀开了帘子。

    “九哥!”萧绪兴冲冲地走到马车旁,看见庭月坐在萧策怀内,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哎……你不是那日在湖边同周予衡私会的小舞姬吗?”

    庭月下意识瞄了一眼萧策,见他没反应,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行礼道:“参加楚王殿下。”

    萧绪此刻兴致好,只朝她摆了摆手,便对萧策说:“九哥,你一会去同陛下说一声,我身体不适,晚上就不去了,反正是让他选后,我去不去也没什么紧要。”

    “知道了。”萧策应允道。

    “谢谢九哥!”萧绪又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是身体不适?庭月看着萧绪健步如飞,又有一个婀娜多姿,身若拂柳的女子走进萧绪怀中,同他一起进了雕花楼,忍不住有点怀疑。

    “明日参他的本子你那若是放不下,可不要丢到我这来。”

    马车又重新开始行进,周予衡悠悠坐在马上幸灾乐祸。

    “王爷,明日我去周府当值吗?”谢愈忽然开口。

    萧策应了声。

    周予衡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咬牙恨恨道:“一丘之貉!”说完便气冲冲地骑马走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座约有六层高的楼阁前,雕梁画栋,威严屹立,气势恢宏,楼前漓江水流湍急,楼后万家灯火,延绵不绝。

    庭月跟在萧策身后下了马车,刚准备同他一起进临江楼,手却被温热的感觉覆盖。

    此时萧策已经披上一件墨绿色刻丝大氅,他又从谢愈手中接过雪白的银狐氅,仔细地为她披上,系好系带。

    他神色温柔,月光像在他平素淡漠的眼中洒满了盈盈月辉,显得温情脉脉。

    庭月想起来,命格文中写到他对林汀晚情根深种,思念成疾,但斯人已逝,所以只能在她这个替身身上寄托思念了。若不是她知晓内情,估计此刻也被他现在的样子迷惑了,真是好演技啊,不愧是天界的人,她还是要多学学。

    萧策搂着她进了临江楼,一路上大大小小身着官服的官员向他行礼问好,他却像没看见一般,直接上了五楼。

    还没迈进宴厅,就有一个身着宫内服饰的男子走到萧策面前,他低声在萧策耳边说了几句,庭月离得近,虽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听他声音尖细,便猜出是皇帝身边的宦官。

    宦官领着他们上到六楼。

    “你在这等会,我去去就来。”萧策偏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萧策离她很近,这姿势极为暧昧,但却没人敢正眼看着,只有几个胆大的状似不经意得撇了几眼。

    庭月低声应了,萧策临走时还为她拢了拢狐氅。

    此时宴厅内觥筹交错,青衣侍女狸奈低调地走到正在谈笑的永宁长公主身边轻声道:“殿下,我看见摄政王殿下府上的那个舞姬了。”

    永宁变了脸色,冷声道:“在哪?”

    萧策走后,庭月便寻了一处没什么人走动的栏杆处,遥看江上停泊着几艘装饰华丽的画舫,细听似乎隐隐有些管竹之声传来,却被身后一墙之隔的闷重的喧闹声盖住。

    一路上楼来她也见了不少人,却好像都不是那天在湖边的声音。

    难道他们今日没来临江楼?

    “你就是那个叫庭月的舞姬?”

    身后传来女子清亮的声音,庭月转过身来,才发现眼前正站着四五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身后宫婢成群。

    为首说话的女子穿着一身大红宫装,腰间系着镂雕牡丹佩,满头钗环,姿容秀丽,她下巴微抬,眉眼间自带傲气。

    庭月略带疑惑的目光大致扫了一遍眼前的人,就见刚才那女子身边的侍女走上前来呵斥道:“大胆!见到永宁长公主竟然不行礼!”

    “参加永宁长公主。”庭月睨了那侍女一眼,随即款款笑起来,恭恭敬敬地开口:“庭月粗鄙,未曾识得贵人,长公主大度,想来定不会怪罪庭月的。”

    侍女刚欲再上前的步伐在听到她的话后停住,不知道该怎么办地看了一眼自家公主,便又退回到她身侧。

    “这话说的,若是长公主要惩治她,反而是长公主小气了。”她悄声在永宁身边道。

    听见她的话,永宁冷哼了一声,走到庭月身前,柳眉倒竖:“前几日你是不是在皇叔府上与周大人在湖边私会!”

    原来是周予衡的桃花债。庭月想起周予衡那副风流多情的模样,想来平日里也是四处留情,不过倒是没想到,连长公主那也敢留。

    但萧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实在不想和眼前这个娇纵的小公主纠缠,只得耐住性子解释道:“长公主误会了,我与周大人从未私下见过面,更别提在湖边私会了。”

    “真的没有?”永宁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你说谎!”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衫的女子冲上来,狠狠推了她一把:“我家小厮亲眼瞧见的!你与周大人在湖边拉拉扯扯,暧昧不清,都被摄政王殿下和楚王殿下撞见了!”

    庭月一下撞到栏杆上,稳住了身形,有些疑惑地往栏杆处看了看。

    听见她的话,永宁本来消下去的火焰顿时涨了起来:“你敢骗本宫!来人!给我掌嘴!”

    狸奈快走了几步,冲到庭月面前,扬手便准备打,却冷不丁被庭月抓住手腕。

    “你敢违背长公主殿下!”狸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长公主明察,我是摄政王殿下的人,若是要动私刑,怕还是要问一下王爷为好。”庭月警告地看了一眼山奈,又转头对永宁说。

    永宁冷笑道:“你不过是皇叔府上一个小小的舞姬而已,我身为长公主,难道连处置你的权利都没有了?再说皇叔素日最疼我,哪怕今日我把你从这临江楼上扔下去,皇叔也不会怪我。”

    “来人!给我按住她,给我打!”

    俩个宫婢分别走到庭月身后,一齐拉开她抓着狸奈的手,又将她的胳膊死死按住。

    狸奈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腕,心中也忍不住气愤:看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力气!

    见她还盯着自己,狸奈看了她身后的宫婢一眼,宫婢会意,一起踢在她的膝弯处。

    寒风吹过,玄色衣角在暗处一闪而过。

    庭月一直注意着一侧的动静,正好捕捉到微不可察的一瞬,顺势跪下。

    狸奈刚准备扬手下去打了一巴掌,却听见一声惊呼:“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木槿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栏杆口,她撇开一众宫婢,微抬着下巴笑道:“哟,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盛小姐,她冒犯了长公主,按照宫规,理应掌嘴。”狸奈行礼道,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盛静姝在都城中也是出名的嚣张,但都城中的人都知道,盛静姝和长公主不对付,只要是长公主要往东,她定然要往西,从小就一直和她唱反调,但由于盛家世代忠良,戍守边关,朝中无不称颂,也大都对盛家恭敬有礼,连陛下也都看盛家几分面子,所以长公主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眉低垂,她肤色白净,眼下脸上掌印清晰可见。

    “今日是陛下设宴,殿下却在此动用私刑,不太好吧。”盛静姝身边的侍女一把推开狸奈和宫婢,径直走到庭月身前,她嘴角弯弯,心情颇好。

    “盛姐姐!你别护着她!”粉衣女子撇着嘴,有些不满。“她身份卑贱,还敢觊觎周大人,痴心妄想!本来就该被惩戒惩戒!”

    “锦欢?”

    被盛静姝瞪了一眼后,陆锦欢依旧撇着嘴,却不再说话了。

    “她在我皇叔府上,却行为不检,本宫替皇叔管教管教她,盛静姝,这轮不到你插手吧?”

    听到王爷的名号她愣了愣,但条件反射地回呛她:“她既是王爷府上的人,王爷自然会有决断,哪里需要你来管教?”

    永宁眼中含着怒意,又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走到一侧,挑起庭月的脸。

    “盛静姝,你猜猜她是谁带来的人?或者回头看看她那张脸。”永宁冷笑一声,侧脸看她。

    盛静姝听着她的话,有些不屑,也还是转了头,却没想到等她回过头看清身后女子时,不由得呼吸一窒。

    趁着盛静姝呆愣的瞬间,狸奈马上推开她。

    盛静姝被推的身形不稳,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她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一声怒喝。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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