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书房的烛火晃动,跳映在光洁如润玉般的侧脸上,像一幅安静却生色的画。萧策放下奏折时才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了鼻梁。

    “祝桓送来的人到了吗?”

    “回王爷,都到了,赵嬷嬷已将她们都安置在羡仙苑和念云斋了。”谢愈拱手答道。

    萧策点点头,靠在圈椅上,阖上了眼睛。连日的奏折看的他头晕眼花,一时竟有些贪恋这片刻的休息。

    “舞姬中有俩个女子与先王妃有些相似。”

    “两个?”萧策挑了挑眉,然后问道。“都是祝桓挑的?”

    “是。”

    “知道了。”萧策摆摆手。

    谢愈拱手行礼后退下,刚刚关上门,却觉耳边有风扫过,他下意识警觉地转身用目光细细地扫过庭院的每一个角落,却并没有看到任何奇怪之处。

    谢愈又四处扫视了一遍,并没什么发现,不禁摇摇头离开了。

    “怎么了?”屋檐之上,听澜拉住青梧。

    青梧嫌恶地瞪了眼离开的谢愈。

    “你认识他?”庭月微微偏头,好奇地看了看青梧,又看了看谢愈。

    青梧点点头:“四万年前,殿下被席舟推进万魔渊后,长老和我就一直在寻找除了历代魔尊即位仪式以外能让万魔渊开启的办法,长老原本从古籍中得知无极地狱的无极花能在血月之夜开启万魔渊,我和长老却在赶去无极地狱的路上受到闻舟的堵截,长老为我引开追兵,让我去取无极花。但我还是被追兵追上了,我打不过他们,情急之下,就掉进了南极寒州。”

    “南极寒州?”那好像是神界的地方,数万年前,神界陨落,这世上便只留下几处神界遗址供隐世的上古神君居住。

    “对。我掉下去之时恰好与他相撞,我想去取无极花,没想到这厮一口咬定我偷了他的东西,死活都不打开结界,这才错失了救殿下的机会……”青梧说着说着眼睫垂了下来。“都是青梧的错。”

    “与你无关,不必自责。”庭月安抚地揽过青梧的肩膀,轻轻抹掉她的眼泪。“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幸好殿下没事。”青梧抬眼,看着她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只觉得万幸,而又想到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心里开始为自家殿下不值起来,不过自从殿下回来之后,似乎一直没主动提过他,难道殿下还……

    庭月看着她笑了笑,像是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却什么也没说。

    “他怎么忽然变成一个凡人了?平白让殿下多受了四万年的罪,我非得给他打到无极地狱下,受遍九九八十一道厉刑,让他生生世世只能埋在无极花下做养料才好!”青梧收了思绪,撇着嘴看向谢愈离开的方向。

    “或许也是历劫吧。”她的目光移向屋内,灯火将那人的身影映在窗子上,桌上厚厚的奏折堆叠,他伏案提笔,烛光柔和了他的轮廓,又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但他眉头微微蹙起,一双好看的瑞凤眼中透着凛冽。

    “天界的人似乎格外钟爱这些无趣的事情。”

    他是温衍的弟弟,若不是要他的心,他也该为他哥哥陪葬。所有害哥哥的人,都应该付出代价。她眼底暗了暗。

    只是怎样才能拿到他的心……拿到他的心,才能救哥哥。

    还真是件麻烦事。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殿下?殿下?”青梧的手在庭月面前晃了晃。直到她回过神来,才说道:“殿下不是说要去看那个女子吗?我们怎么到了这里?”

    “嗯……”庭月顿了顿,随即哂笑着回道:“随便逛逛。”

    “殿下…”青梧瞧着她微微闪躲的眼神,迟疑着开口:“殿下该不会是又迷路了吧,以前殿下就总迷路…”

    “怎么可能?”庭月四处打量了一下,随手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

    “还是让青梧为殿下引路吧。”青梧摊开手掌,点点萤光散开,在夜幕中化为蝴蝶飞去。“长老说,在那神君身边不能用术法,以防仙界的人察觉,但是这些小玩意儿应当是可以的。”

    庭月跟在青梧身后随着蝴蝶一路又回到她所住的羡仙苑,又穿过竹林间的卵石小路,最后蝴蝶消散在小路尽头,面前显然是一所小院落,院落上挂着一个刻着念云斋的小木匾。

    二人还没迈进念云斋,就忽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是找那个女子的。庭月敏锐地眯了眯眼睛。

    她很快选了个不易被屋内人发现的位置,隔着窗纸,隐隐约约能看见屋内情形。

    “云若参加主上。”女子的声音轻淡,目光却虔诚。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袅袅升起的热气被吹散,却见他面容温润,但眼角微微上扬,抬眼间闪过几分戾气。

    是那天坐在圆台下的人。

    他派这个女子来王府,目标也是萧策吗?听澜微微凝眉。

    “明日就要见到萧策了,你可有把握?”

    “回主上,云若…”

    “嗯?。”祝桓虽只是发出疑问的音节,眼中却带了些许锐利。

    “云若定不会让主上失望。”云若立即跪下,双手伏在地上。

    祝桓手中的茶杯轻晃,余光瞥了瞥云若:“你与她模样不过有三四分相似,不要以为自己学的像了些就沾沾自得,明白了吗?。”

    “云若明白。”云若的身子伏得更低,却被人狠狠掐住下巴,迫使其仰起头直视他。

    男人的容貌着实耀眼,但此刻看起来却令她不由得胆寒。

    “我花了那么长时间培养你,若是我看不到我要的价值,后果你自己清楚。”男人的声音恻恻,像是幽夜里暗自行进的毒蛇,直叫人头皮发麻。

    “云若明白。”

    祝桓松开了手,她下巴上已有了红印,可见他用了力道,云若跪在地上,身形还有些发抖。

    祝桓嗤笑一声,随即伸手扶起她,一把揽进怀中,他唇角微微勾起,语调温柔,眼中也多了些模糊的眷恋:“冬日寒凉,多喝些热茶。”

    “谢谢主上。”她声音还有些发抖

    既然希望他的人能被萧策选中,又为什么要把这个长得也像林汀晚的女子也选进来呢?

    他是谁呢?安插人在萧策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看来这个神君在凡间还得罪了不少人。

    翌日早朝。

    “如今后宫空虚,皇后之位空悬,依老臣之见,理应诏天下诸道州县,广选秀女,以实六宫。”

    “选秀女?”遥坐在龙座上的少年皇帝眉眼与萧策有些相似,虽稚气未褪,显得有些青涩,却是朗月如华,未长开的好颜色。少年眉头拧结,似乎有些纠结地开口:“这……”

    “近日方才缓解了黄河水患之事,但北方粮食饥荒之事却还没找到解决之法,这个时候选秀是不是不太合……”少年皇帝话未说完却被一个让人觉得毋庸置疑的声音打断。

    “陛下今年十五了吧,也是时候该娶亲了。”萧策立在众臣之前,双手负立,淡淡开口。

    “可是皇叔……”

    “北方饥荒之事固然有待解决,但选秀之事亦为国家根本,后位悬置多年,不是长久之计。”萧策虽是劝谏的话,却是一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姿态。

    少年皇帝还想开口,萧策却已垂眉抚袖,显然露出不耐的神色。

    “那便听皇叔的吧。”他静静看了萧策片刻,却好像很快就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败下阵来,他抿了抿唇,像是战败者的退场。

    小皇帝离开后,众人一齐走出紫宸殿。

    “虽说摄政王是陛下的叔叔,但是毕竟君臣之分,你瞧他今日在殿上的语气,哪里把自己放在一个臣子的位子上!”

    “是啊……”随行身侧的人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当年皇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但这些年眼看着他的势力越来越大,若是将来……

    “妄议王爷,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一道声音像是惊雷落在窃窃私语的一众人里,众人四散心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防被这个王爷面前的大红人记住,若是在王爷面前多说了几句,那便是泼天大祸,于是很快数级台阶上,原本围在赵恒身侧的一群人早已像惊群之鸟一样没了踪影。

    “赵大人这话,要是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只怕大人今晚就要收拾东西连夜赶出京城了。”周予衡凑到赵恒身侧轻声笑道。

    “我收不收拾东西不劳周大人操心!”赵恒拧着头,阔步迈着台阶,自顾自往下走去。

    “赵大人别忘了,李大人是怎么去军营马厩喂马的了。难道赵大人也想去与李大人作伴?”

    “赵大人,若是想去与李大人作伴,且与我说一声,我定亲自送送赵大人。”周予衡对着赵恒的背影朗声笑道。

    直到再看不见赵恒的背影,周予衡才慢慢敛了脸上笑意。

    “你才从黄河回来,我今晚特意为你设了宴,洗洗你这一身的黄土。”萧策不知何时走到周予衡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好啊,数月未曾喝到你府上的桑落酒,今晚可要畅饮一番。话说听闻祝桓从四坊之中为你寻了不少姿色上乘的舞姬,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赏?”

    “你看上谁就带走。”

    “别老这么大方。”周予衡笑着拍了拍萧策的肩膀。“我可是不会和你客气的。”

    气势恢宏的宫殿矗立在数百级白玉台阶之上,琉璃瓦映射着晨光,二人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今日太傅提起大选,是不是还惦记着之前先帝曾想过要给他孙女和陛下赐婚之事,这皇后的位置……”周予衡轻声开口。

    林太傅子嗣缘浅,唯一的嫡子早些年在外地病逝,只留下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的嫡女又在嫁给萧策不到四年就也离世了,许是出于对林汀晚的承诺,又或是愧疚,这些年来,萧策对太傅一向顺着来,对林家那些庶子也多有提拔。

    “子安的亲事子安自己做主,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瞧着,倒是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

    萧策偏头看了眼周予衡,没继续说什么。

    赵嬷嬷吩咐晚上王府设宴献舞,庭月便跟着她们一起去练了舞,到了午时才一同往羡仙苑走去。

    “我的簪子好像不见了。”花芷忽然惊道。

    “许是方才练舞时,不小心遗落在惊临轩了吧。我们陪你去找找。”

    “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去找找。”

    “也好。”

    花芷转身向惊临轩走去,一路低头找着,忽然被人用力拉入一处角落,还没叫出声便被捂住了嘴。

    “不要出声。”

    声音有些熟悉。花芷点点头,那人才松了手,她一转头差点又叫出声来,自己捂住了嘴。

    “是我!”

    “你的脸!”

    苓弗尖锐的目光看向花芷,她顿时噤了声。

    “都是因为庭月那个贱人!她给我下了药!”

    “这……”

    “花芷,你会帮我的吧……”苓弗眯起了眼睛。

    “我……”

    “你只要让她晚上回去一趟就好,不需做别的什么。”

    “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她交出能治好我的脸的解药而已。花芷,你一定要帮我!”苓弗一把攥住花芷的手,眼底幽暗:“别忘了,你母亲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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