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结婚当天,范哲文不自觉地张望着台下,她到底是没有来。

    典礼过后,挨桌敬酒时,钱乃于的母亲站起身笑道:“还记得我吗?”

    范哲文低低喊声阿姨,他怎么能不记得呢,是钱乃于的母亲。

    钱乃于的母亲笑了笑,看上去格外和善,从包里掏出了个首饰盒,边碎碎念着,是钱乃于工作忙走不开,托我给带来个小金饰给你们作贺礼。

    打开之后,像是一朵百合花。

    看见妻子表现得很喜欢,钱乃于得母亲笑容满面地说,钱乃于托我带给你们的,送给新娘做新婚贺礼,祝福你们百年好合,也算是沾沾你们的喜气。话锋一转,不争气地感慨着,她也该结婚了,又勤快又能干,就是不听话。

    一瞬恍惚,他好像看见了她的笑脸在重叠着。

    回过神,眼前人的苍老不可磨灭。

    只是这一刻,范哲文好像看见了她的一生,心内不知为什么生出了不安。

    身边的妻子欣喜地笑着,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温柔说着谢谢,收下来了。

    妻子被他保护的很好,很多事都不知道。

    尤其以前的事没有人提过,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钱乃于的母亲抱怨着:“要是能像你这么听话该多好,到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不那么自私。要她去相亲也不去,要求那么多,把别人看得那么透彻,活该得不到幸福。”

    妻子笑了笑:“缘分嘛,不能强求的。”

    “日子都是稀里糊涂的过的,算的那么清楚,吃点亏不好吗。”接着对他的妻子笑着:“你看你运气多好。”

    范哲文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的不能喘息。

    “你们要是有什么同学啊,同事啊,别忘记了给钱乃于介绍介绍。”

    钱乃于母亲讨好的客套让范哲文不敢抬起头,只敢不住地应声,一定一定。

    “哪有女人能一辈子不嫁人呢,你说是吧。”

    再抬起头时,不敢再看钱乃于母亲,迫不及待走向下一桌,范哲文深吸几口气,不想被人看出眼眶红了。

    “眼眶怎么红了,是感动的吧。”

    走到下一桌时,面对善意的打趣,范哲文撑着笑意:“早起结亲太早了,昨晚没有睡好,红血丝多了一点。”

    “感动就感动嘛,男子汉大丈夫娶了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承认不丢人。”

    面对看热闹的哄笑,妻子即刻笑道:”虽然我家哲文脸皮薄,但娶我可是一心赤诚啊,等你们结婚的,看我能不能给你们说哭成泪人。“

    ”就是就是。“

    在众人将信将疑中,范哲文敷衍了过去。

    日子平静无波的过着,很偶尔地拿起父亲的手机,无意识地想翻翻她的朋友圈看看。

    她的朋友圈简单的发几条动态,随着时间走着,仅限一个月可见的内容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有一条横线。

    范哲文心中的不安,日益弥漫。

    婚后不久,终于听说了她的消息,说是去世了。

    范哲文不敢相信,旁敲侧击问起父亲,说是钱乃于的母亲抱怨过,矫情什么抑郁症什么的,白养了一回,反正葬礼也是不准备去的,语气中的不满让范哲文不敢听下去。

    费尽心力地周转打听了许多人,有说是自杀的,有说是车祸的,但确实是死了。

    种种不一,但确实是死了。

    车停靠在楼下,范哲文不自觉地陷入了长久的恍惚。

    钱乃于死了。良久之后,范哲文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消化这个消息。

    像是在无人知晓的荒野,生命坠落,消失于无。

    范哲文甚至不知该和谁,委婉地说一声。告诉这个世界,她离开了。

    或许生命不能承受的痛有很多种,但是他从未想到过会是这种。

    再交换消息时,是彼此的死讯。

    是意料之外的震惊。

    本来就不该有关联的两个人,这样的结局,很好。

    我们之间的故事,早已经随着擦肩而过停止了。

    她没有忘记,梗住在自己心里的何尝不是一根刺。范哲文神情黯淡,手无力地搭在方向盘上,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或许某一刻他也曾后悔过,后悔当初的结束和开始,年少时候的赌气冲动,开始的就是另一段人生。

    但如果后悔过现在的人生,是不是足够的不尊重了。

    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车内的静谧,像是带来了些暖意。

    是妻子的电话,雀跃地问到哪里了,快过年了,今天他的父母也过来了,等他回来一起吃个饭。

    范哲文应了一声,打起精神准备下车上楼。

    转身关车门的一瞬,只是一瞬,范哲文在心内强调着,他有些迟疑。

    好像他的人生结束了,在他知道,钱乃于死了的消息。

    范哲文费尽力气的去想,是哪段人生了。

    却是想不起了。

    不知道是为了错过的缘分迟疑,还是为了逝去的人惋惜。

    错过的青春,就像她,再也回不来了。

    心脏像是疼的失去了知觉,恍惚中只有一个念头,钱乃于,我曾经也很想你。

    范哲文靠着车门,撑了一会,回过神发现手指尖凉透了。身体像是寒冬三九的冰水里浸泡过,彻骨入寒。

    他知道自己喜欢她的。

    分开前,误会她喜欢了别人,和她吵架,不欢而散,赌气没有再联系。

    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根本不懂也不会处理。

    钱乃于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只不过对一个优秀的人不合时宜的展露出了好感而已。范哲文恍惚间想着,到底是什么十恶不赦呢。

    当时的钱乃于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站在电梯里的范哲文,不自觉地又出神想着,房子是她选的呢。

    当时在老家这里买房子,纯粹是因为他不肯妥协的强势。

    他说要结婚,木已成舟父母拗不过他,索性借口手里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支援他们在大城市安家置业。

    范哲文咬死了一定要买房,哪怕是在老家也要买。

    父母表示,如果非要结婚,实在无能为力。如果女方父母不肯支援,要不然不办婚礼,要不然去住老房子。

    是他坚定地再三要求房,就算在老家也要买,婚礼要办,就算是小办也要办。

    捱不过他的软磨硬泡,父母不情愿地点头,脸拉长了许多。

    才不管父母有多不情愿,范哲文心内喜笑颜开。

    他不想妻子跟着自己像是随风飘荡的鸟,连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范哲文知道,父母对于妻子很不满意,曾经和钱乃于的母亲抱怨过。

    钱乃于的母亲试探的问,能不能让两个孩子在一起,被母亲委婉的拒绝了。

    原话是,或许钱乃于有个稳定工作了,两个孩子更有共同话题,才能坐在一起聊一聊。

    直白的话让钱乃于的母亲恨恨骂着,说钱乃于就在外面飘着,赚不了多少钱又不听家里话。

    母亲坚定道:“我们家里现在不说大富大贵,算是稳定,就希望哲文的爱人也是稳定的。他自己谈的或许什么都好,但我们觉得太不稳定了,还是不好。”

    范哲文在母亲的门前沉默许久,毅然决然地走了,决定要同妻子先去领证了。

    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以后,更是要保护好妻子。

    电梯门开了,范哲文站在电梯内沉默了良久,看着电梯门缓缓地关合,清楚的告诉自己,从此之后,自己的人生里,这个人与自己毫无关系了。

    按下电梯再开门的手,迟疑犹豫。

    领证之后范哲文告诉了母亲,从愤怒争吵,到最后各退一步,默契的和平。

    后来某一天,母亲悻悻对自己说,钱乃于找不到人结婚是对的。

    她家里欠下了那么多钱,一直还不清,父母还总想着东山再起,谁家想要累赘呢。何况她还有个弟弟,像是看不见底的窟窿,谁愿意填补。

    这个世界很现实的,对钱乃于更是毫不留情的现实。

    或许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会做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她还是年少的样子,依然笑靥如花。

    从梦惊醒后,睁开眼睛是无休止的阴霾笼罩着自己。好似再也填不满的空隙,里面是遗憾。

    用力的睁开眼睛,都看不清楚,夜色中的自己满心怅然,倘若是能在六十岁,坐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的老友,该多好。

    钱乃于,我有点想你,更是为你惋惜。

    范哲文为身边的妻子盖好被子,在心中不断地告诫着自己,

    但闭上眼睛,眼前依稀着,是年少时候,无忧无虑的钱乃于笑容满面。

    以后再遇见,无论多远,我还是愿意带你回家。范哲文出神的想着,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条上学路上。

    叽叽喳喳地听你说一路的话。

    每逢佳节,人声鼎沸散去,灯火阑珊时,范哲文下意识地寻找,那个人好像在什么地方笑着。

    现在回过头,空荡荡的,还有什么。

    因为我爱过你,所以前世今生,我们不会再见。梦中的钱乃于扎起高马尾,还是年少的样子,眉目温柔,含笑又决绝。

    我只希望,再次遇到的人会如你当初爱我一样的坦诚热烈,但是遗憾的是,再也没有人偏爱过我。泪光闪烁,四目相对,钱乃于笑着,范哲文沉默哑然。他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不能说。

    再到春暖花开时,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们的那几年,虽然潦草,但足够回忆。

    虽然一直在一起,但怎么能分不清感情到底是什么呢。范哲文心绪复杂的想着,他要怎么否认年少时的心动呢。

    那也是他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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