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旧人

    安平二十三年御灵国武都城

    热闹喧哗的故里长街,被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踏破,原本拥挤的街道,顷刻间腾出一条大道。

    一队官兵跟随着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出现在了长街上,紧接着,在青年的示意下,官兵们开始穿梭在人群中,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站在小巷拐角处的汶孤看着这一幕,心脏开始止不住的跳动。

    这青年他很熟悉,便是这御灵国的太子――沈栀屿,也是他之前身为死侍时的主子。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死侍了,但也确确实实躲了沈栀屿两年。

    但他知道,这次,沈栀屿不是为寻自己而来,而是为了寻五天前,自己从山上救下的那少年。

    也就是沈栀屿的九皇弟——沈祈殊。

    相传,皇帝偏爱皇后所出的两兄弟,五皇子沈祈昀与九皇子沈祈殊,特别是身为小儿子的沈祈殊,皇帝更是有求必应,还隐隐有要将皇传位给沈祈殊的趋势,所以这两兄弟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太子沈栀屿的绊脚石。

    而就在几天前,五皇子沈祈昀大胜辽远国,回朝途中却是被人埋伏,如今还在重伤昏迷中,九皇子沈祈殊也自此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所以这最大的嫌疑,就落在了太子沈栀屿的头上。

    毕竟,若是这兄弟二人死了,那他沈栀屿的太子之位可以说是稳如磐石坚不可摧。

    而如今,那沈祈殊还在昏迷中未醒过来,若是自己也被发现还活在人世,那等待沈祈殊的命运汶孤不知道。

    但等待他自己的结局,必定是生不如死,永无天日的折磨。

    这样,他就更没有机会再寻自己的父母亲人,与他们团聚了,他绝不能被沈栀屿抓住。

    想着,汶孤不再耽误时间,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急忙离去。

    他必须要在沈栀屿找到沈祈殊之前,带着他离开这武都城。

    就当是为他这曾经的唯一一束光,再挡一次风雨吧!

    出了城门的汶孤,一路跑回山脚下的小药铺。

    推门而入,就看见院子中间石桌前坐着一个少年郎,他身穿一件普通短打,但白皙的皮肤,俊逸的五官,耀目如繁星的双眸,依旧显得他清冷贵气。

    这人便是沈祈殊了,那个外表温润如玉,但却腹黑狠厉的当朝九皇子!

    此刻的他虽然身穿短打,但看上去依然如落凡的谪仙温润不沾尘埃,与汶孤相处三年所见的那个狠辣果绝的他,判若两人。

    但汶孤知道,此刻乖巧如绵羊的他,只不过是一副假面罢了。

    看到推门进来的汶孤,沈祈殊怔怔站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汶孤看,口中下意识的唤出“阿柒”两字。

    虽然他的声音不小,汶孤自然也听到了,思绪回拢,他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走到沈祈殊对面坐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一边喝水一边平静道:“既然你的伤已经好了,那就离开这里吧。”

    对于汶孤的话,沈祈殊恍若未闻,依旧紧紧盯着汶孤看,嘴中还在念叨着“阿柒是你回来了吗?”

    汶孤喝水的手一顿,皱眉看向他,不悦开口“我不是你口中的阿柒,也不知你说的阿柒是谁,请你离开这里。”

    汶孤话落,沈祈殊眼神中的光似是一瞬熄灭,他盯着汶孤的眼睛看了许久,这才喃喃道:“你不是她,你不是她,她的眼神不会这般冰冷。”

    虽然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小的少年,有双和阿柒一样明亮如黑曜石的眼眸,但他冷漠无情,与阿柒温柔善良的性子属实有着天壤之别,这才让他确定,他不是阿柒。

    沈祈殊的话让汶孤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依旧冷漠对着沈祈殊丢下了一句“请你立刻离开。”然后就进了房间。

    沈祈殊转身看着关闭的房门,眼底满是失落,但还是在心底告诉自己,“阿柒走了,永远离开他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汶孤急忙打开了房门向着院外望去,果然,是沈栀屿寻来了,他顾不得其它,对着沈祈殊喊了一声“快走!”就拉着还在失落的他进了房间,从屋内反锁住了房门。

    汶孤来到自己床前,左右转动了一下放在桌上的烛台,紧接着就见桌子后的墙面突然动了起来,一扇门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汶孤来不及多做解释,拿起床上收拾好的包袱,就拉着沈祈殊冲进了那扇门中。

    两人进了门后没走几步,就出现了一个向下延伸的台阶,汶孤带着沈祈殊走下台阶,继续向着前方走去,随着他们二人进入的越深,整个暗道越来越黑,几乎不能视物,汶孤这才拿出了火折子,然后走到一旁,点亮了暗道两旁的蜡烛照亮。

    入目暗道并不宽,勉强只能两人并肩而过,闪烁的火光照耀下,隐隐能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几条分岔开的暗道,通往不同方向。

    直到这时汶孤才放开了沈祈殊的手,向前方走去,可走了几步,却是没听到有沈祈殊的脚步声,他这才转头看去。

    就见沈祁殊依旧站在原地,此刻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看。

    汶孤被他的目光盯的有点心慌,心下怀疑“别是他发现了什么吧。”

    可此时容不得他们二人耽误时间,他可不想被沈栀屿抓住,再去那暗无天日的暗牢。

    他神色不悦,语气也不是很好的说了一句“要是不想被他们抓住就跟上来,若你自己找死就随你便。”

    话落,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没再管沈祈殊。

    当他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他想看看沈祈殊是不是真的没跟上来,可一转头,就看见身后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沈祈殊,正低头在自己身上嗅着,吓的他立马向后退去,差点摔倒,幸好被沈祈殊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汶孤当即甩开沈祈殊的手,刚想骂他一句“你有病啊,没事干在别人身上闻什么,你是狗吗!”

    可沈祈殊好像早有预料一样,他一个字都没骂出来,就被沈祈殊那凶狠的眼神注视了,他立马住了口,转过身。

    沈祈殊似乎也是懒得理他,从他身旁经过,还转头冷冷的问了句“走哪条路。”

    汶孤看了他一眼,虽然很不满他的态度,但还是向着右边第三条暗道指了指。

    沈祈殊也未再理他,径自向着那条暗道走去。

    汶孤也却是只能在心里面骂他了,如今的他可不敢再去骂沈祁殊了,他还想活着找到自己的父母呢。

    而此时,药铺院外,沈栀屿一行人也已来到了门口,他看着安静的院子,示意手下进院子寻找。

    没一会,院子里的其它几个房间都已经被官兵搜查完毕,护卫影肆对着沈栀屿抱拳禀报道:“殿下,除了有一间屋子从里面反锁外,其余房间里没有任何人。”

    闻言,沈栀屿下马,由影肆带着走到那间房屋前,他示意手下敲门,立即有官兵上前敲门喊道:“有人在吗?”

    官兵边敲门边呼喊,房间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撞开。”

    沈栀屿似是也没有了耐心,直接下令撞门,毕竟这门是从里面锁的,从外面也打不开。

    “是,殿下。”

    他身为太子,虽然这样私闯民宅是不对的,但是父皇下了令,一定要将沈祈殊活着带回去,他就算再不愿,也要找到他,不能漏过一处地方,至于到时候沈祈殊是死是活,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影肆领命,直接一脚踹倒了房门,几个官兵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沈栀屿也紧跟其后。

    房间并不大,陈设也简单,只有一张不大的木床,和一张桌子,还有几个板凳,再就是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面不大的铜镜,此刻镜面正倒映着沈栀屿那精美绝尘的完美容颜。

    他看着那被打开还未来得及关上的梳妆盒,不疾不徐的走上前,随着他越走越近,梳妆盒角落里,一个很不起眼的白玉耳铛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那一刻,他呼吸急促,疾步上前,甚至差点被梳妆台前的凳子绊倒。

    “殿下!”

    听到动静,原本还在带人搜查房间的影肆立马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沈栀屿差点被绊倒那一幕,这才焦急喊道。

    不过好在沈栀屿并未被绊倒,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那仅剩一只的耳铛,捧在手心之中,如获至宝一般。

    影肆因为担心沈栀屿,也没再管搜查之事,来到了沈栀屿身旁,他本想问问殿下有没有事,可当他余光瞥到那耳铛的时候,下意识的一句话就出了口。

    “这不是殿下送给小柒的耳铛吗。”

    耳铛小巧精致,白玉上一点朱砂显得它更加特别,不似凡物。

    影肆话落,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往日在太子府,最大的禁忌便是不能提跟柒有关的字眼。

    他旋即看向沈栀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闻言,沈栀屿没有第一时间发怒,而是即刻转头,看向影肆问“这是我送给阿柒的对不对?”

    影肆看着殿下那带着希冀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影肆的话让沈栀屿似乎活了过来,他拿出丝帕,小心的将那只白玉耳铛包起来放入怀中。

    这才笑着转身,开始亲自找起机关来,这房间是有人从里面锁了门,房间中又没有窗户,但人却不在这里,那只能说明这个房间中有暗道。

    他相信,阿柒的耳铛不会平白出现在这里,因为当时阿柒下葬的时候,是他亲手将这对耳铛戴在了她的耳垂上,可现在耳铛却出现在这里,说不定……阿柒还活着!

    越想,他越兴奋,他要找到她!这一次,他一定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里有暗道。”

    有个官兵突然喊出了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也包括沈栀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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