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破人亡

    “伏以天地开张,日吉时良。人列三才,魂升魄降。死必归土,理道之常。兹有刘家四口,荣登寿藏……从今发棺,长发其祥,荣华富贵,永远无疆。起灵!”

    “爹娘!大哥二哥!呜呜呜……”

    柳安君脑中似有尖锐的针扎,耳边不断传来人声,锣声,唢呐声,还有一个男孩哭的悲切。

    声音远去,但鼻尖萦绕不去一股子香火味。好久好久,她才挣扎着醒来。

    “咳咳!”她轻咳了两声,只觉肺部胀痛。

    平稳下呼吸,才开始打量自身所处之地。

    四面土墙,一张方桌,木制的床架,粗布的衣服。桌上摆的针线篮子看的出来是女人家的屋子,篮子旁边有一个灰褐色粗碗。

    她探头一看,碗里有米,又有黄黑色的汤,细细闻来,还有一股焦臭味。原来是一碗熬糊了的粥。

    院门咯吱一声,柳安君赶紧出门。一个身穿白色丧服,头上带着孝帽的男孩站在门口。

    他脸上泪痕未干,柳安君断定刚刚的哭声应该来自于他。

    “柳安君,都怪你!你怎么还活着!”

    “三娃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称呼他,但脱口而出就是这两个字。

    “别这样叫我!肯定是你,克死了我爹妈和兄长!他们年年出去卖粮,从未出过事!怎么这次你跟着去,就遭遇了山洪!”

    眼前的男孩应该还在变声期,他扯着嗓子喊时,像是钝锯锯木头,令她皱起了眉头。

    “是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以至于让你用克字来形容我嘛?”

    “从小你爹妈就把你丢下跑了,还害的我们家替你还债,你说你是不是灾星!”

    “那你们家为何要替我还债?”

    “还不是你爹妈把你卖给了我们家当童养媳!”

    柳安君挑眉,她现在清楚了自身的处境。原来她就是古代受封建压迫的童养媳。

    “你家人遭遇不幸,我深表同情。但别什么都怪在我身上。”

    她靠在门上,不悦的撇嘴,也只是古代才信煞星这种说法。

    “柳安君!你怎么不去死!你给我滚出去!”

    她事不关己的样子,彻底惹怒了男孩,他竟然拿起旁边得扫帚,猛地冲过来。

    她转身,拿起桌上的剪子。一手抓住挥过来的扫帚,用力一扯。瞬间让他翻了个身。她眼疾手快的将剪子抵住他的脖子。

    “小朋友,小小年纪还学会打人了?”

    “我要杀了你!”男孩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看他颤抖的身体,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

    “希望我死?那桌上的粥是给谁喝的?小朋友,不舍得我死就直说,干嘛要把我当宣泄口。”

    柳安君看着他用她泄气的样子,就知道这身子的主人平时没少被骂斥。

    她将他推开,将剪子收了起来。“看你还小,我不跟你计较。以后还要一起生活,你最好不要再说我克死谁这种话,小心我哪天把你一起克死。”

    他气冲冲的站在她对面,却又无力与她抗衡。

    “对了,你大名叫什么?”柳安君问道。

    “你爹叫刘亦书!”他说完,赶紧跑了。

    柳安君又气又可笑,果然还是小孩子,仿佛不让她回话,就赢了他一样。

    太阳指到了头顶,她走出房门,踏进厨房。刘亦书煮的粥她实在是不敢下口。

    厨房什么都不缺,她从小在农村长大,厨艺也算可以。

    这副身子应该几天没有进食了,她只敢煮点粥慢慢过渡。

    她需要一个东西,脑子一想,便知道在哪里,或许是这身子的主人留下来的肌肉记忆。

    水开,她淘了半碗米放入水中。又将泡开的干蘑菇切成丁放在粥里一起熬。粥好了,撒上细盐和葱花,便盛出来端到了饭桌上。门口的菜园还有鲜嫩的黄瓜,她摘了一根凉拌。

    “刘亦书,吃饭了。”

    她走到堂屋的时候,看见他正跪在四个灵牌前。

    “你竟然还吃得下饭!你有没有良心!”刘亦书没有起身,也没有转头。

    “这几天你应该也没吃好吧,真要把自己饿死去陪你爹娘的话,他们可能气的活过来。”

    “好了!不跟你吵了,过去的事情,我们既往不咎好不好?”

    柳安君说了这么多,刘亦书还是没有动作。她也懒得说了,十多岁了,也不会蠢到饿死自己。

    她吃过午饭后,把粥留在了锅里。又继续回屋休息。

    五个人遇难,怎么可能单单她一个人活下来,要不是她穿到了这副身体上,这副身体也已经死了。

    扣扣扣!她才躺下去一会儿,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说事。”她打开门,强压怒火看着比她矮一头的刘亦书。

    “跟我去跪着!”刘亦书强硬的说。

    柳安君实在不想与他掰扯。“不去。”

    “你四岁来到我们家,我父母养了你十三年,不缺你吃不缺你穿,现在他们走了,你就不念他们一点儿好?”

    刘亦书应该没有骗她,那就是说,其实原身在这家里过的还不错。难怪刘亦书见她毫无伤心之意会如此生气。

    她将门全部打开,跟着刘亦书来到堂屋。她这孝,是替原身尽的。

    刘亦书跪的板正,她看着刘父刘母还有刘家大哥二哥的牌位,陷入沉思。

    家里的顶梁柱都倒了,剩下刘亦书一个半大的孩子,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对了?她是童养媳,那是谁的童养媳?

    她想起那句歌谣,二十岁大姐十岁郎,夜夜困觉抱上床。说他夫来年太小,说他儿来不喊娘。

    柳安君转头看向刘亦书,这不会就是她的小丈夫吧?

    “你几岁了?”她忐忑的问。

    “一十三。”柳安君听话的过来跪拜,所以刘亦书的语气也较之缓和了。

    柳安君安下心,幸好不是太离谱。不对,不管离不离谱,这种封建陋习就该消灭,她是不会再当他的童养媳了。

    跪了一个时辰,柳安君感觉自己下半身已经不过血了,头晕乎乎的。

    她一抬膝盖,血液直冲脑子。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刘亦书吓惨了。“喂,你怎么了!”

    她才被水泡过,身体支撑不住。

    柳安君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厨房有微弱的灯光,她悄悄过去,发现刘亦书在吃她中午煮的粥。边吃还边带有呜咽的声音。

    她又悄悄的回了房间,她怕一出声,他就不吃了。

    过了一会儿,刘亦书推开门进来,见她坐了起来,便把手上的碗往桌上一放,就走了。

    柳安君猜的不错,虽然这刘亦书可能不喜欢她,甚至还有点狠她。但她毕竟和他生活了十多年,他还不可能把她当仇人。

    日出东方,柳安君醒来便生火做饭。看刘亦书煮粥的水平,也知道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土皇帝,一定不会做饭。

    不过也能理解,上有父母,左右还两个年轻力壮的哥哥,旁还有她这个专门伺候人的童养媳。这生活想不好都难。

    不过他还是不愿意和她同桌而食,端了碗便跑的远远的。

    每一顿都如此,吃完把碗扔到厨房,便又回自己房间待着去了。

    这样倒还清净,这小子撒起泼来,她可不想招架。他给她住的地方,供她吃喝,她照顾照顾他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他总不同她说话,她想多获取点这个世界的信息都没有办法。

    她只有出门,路上遇见熟人跟她打招呼,她才能套出点话来。

    这个村叫大河村,虽说是河,其实就是一条小溪,天干还会断水。徭役严重,种麦种粮也得不了几个钱,所以村里人都穷。

    唯有刘家,因为祖祖辈辈都比较能干,所以稍微富裕一点,不然也不会修了八间土墙房。

    她还打听到她以前的家庭,父亲烂赌,母亲软弱,有一个哥哥,只知道打鸟捉鸡。

    后来因为欠的钱实在还不起,她爹便把她卖了当路费,带着家里人跑了。

    那些讨债的找到了刘家,要把她抢去抵债,刘家又花了一笔钱,替她爹还了债,才把她保下来。

    所以她在六岁的时候,便开始学习家务,做饭缝衣,伺候一大家子。

    生活说轻松也不轻松,但比起被讨债的抢了去,要顺当的多。

    刘亦书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也是刘父刘母最宠的。在他出生前两年,就有人给刘父刘母算过卦,说他们下一个儿子是有大福气的人。

    刘父刘母一听高兴坏了,祖宗三代都是庄稼汉,难道这次要出一个大官了?

    柳安君就是刘父刘母专门买来照顾刘亦书的,因为算命的说了,这小儿子必须娇贵的养着,还得识文断字。

    柳安君顿时觉得刘亦书也可怜,本来是所有人捧着护着的孩子,一场天灾,便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

    不过在回家看到她刚晾的衣服散落一地,还沾满泥土的时候,她就一点不觉得他可怜了。

    “刘亦书,这怎么回事?”她质问。

    “我把杆子碰倒了。”他满不在意的说。

    “那怎么不把我衣服捡起来?”

    “我又不会晾衣服,再说,这种事情不都是你做嘛。”

    他说完,径直便走了,压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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