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电文

    “这算什么,我只是让你识字断句,还没叫你背呢。”

    她正张嘴,就被他的手心堵住了。

    手心软润,有几分温热,更有暗香。

    “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句读识字,是最基本的,是学习一切的基础,我以后还要教你别的呢。”

    她趴下,摸摸脖子道:“好了好了……我会用功,童子之师……”

    真是时光荏苒,白衣苍狗,眼前的这间屋,目光所及之处,净是凄凉和杂乱。

    渐次细览这半明半昧的房间,在一片晦灰中竟然出现一抹嫣红。绕过杂物走向那唯一的红色,将其捡起,是落满灰的婚书。

    红色粘了灰,就成了暗红色。

    她展开那绸布婚书:

    结婚人:陈乔礼袁瑾?

    ……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鹫牒,此证。

    于民國贰拾壹年廿拾柒禮成

    把婚书极速合上,又放回地上,不愿再回忆这陈年旧事,叹息一声出了房门。

    ☆☆☆

    陈乔礼去原来的事务所找了刘士文。

    二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定,刘士文也不急着问,陈乔礼也不急着说。

    刘士文搓了搓手看向窗外,良久才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比陈乔礼大许多,十年过去,已经四十五岁了。细观,眼角有细细的道道皱纹,脸也黑瘦了不少,倒是头发染的很黑,还抹了发胶一丝不苟的背在头上。

    一束光照进来,落在陈乔礼的头上,他那黑发中的几根银丝愈发明显。

    刘士文回眸,定眼一瞧,道:“你竟然,有白头发,许是世间的苦事太多了,都把你这样一个人逼迫成……”

    “成什么?”他勉强一笑。

    “暮气沉沉……满眼疲态。”

    陈乔礼对这个评价不吃惊,也不恼,只淡定勾起唇来,但眼底毫无笑意。

    刘士文又道:“不仅有白头发,仔细一看还挺多的,少白头。”

    “是吗?看来又多了些,许是这几日我总想着那事……”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

    陈乔礼点头道:“好,你这几年在南京,一定听说过关于陈府的一些事,对吗?”

    “对,基本上都知道些。”

    “对于当年的举报信一事,了解多少?”

    刘士文仔细想着,片刻后道:“只了解个皮毛,当时他们求了很多有名的律师,这个惨案基本上轰动了整个律师界,只因曹于轩是政府外交官,又涉及日本人……无人敢接。”

    “那刘先生呢?”

    他闷声一笑,道:“我要是不敢……就不会让你进来。”

    陈乔礼内心感激涕零,但表情却无法夸大的做出来,只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为他斟茶后捧在刘士文面前。

    刘士文接过,品茗一口道:“知道为什么不怕吗?因为她就是……在我接了一个无人敢接的案子后,被日本人害死的。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怯懦,吊儿郎当的,不接所有重案甚至命案……二十多年了,我也该有个正形,重回以前的样子,也算为她报仇。”

    “刘律师要重回江湖了。”陈乔礼笑道。

    他摆了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刘律师暂住陈府罢,我可以雇人护你周全。”

    刘士文没有推辞,算是同意。

    陈乔礼骤然忆起初次见面时,便道:“记得那次我悬壶济世,和你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将来一定寻我打官司。”

    “一语成谶,应验了。”

    好一个阴差阳错,偏要应验不好的事。

    谈完打官司一事已是中午,刘士文要让他在这里吃饭,陈乔礼以还要再寻一位朋友为辞,推却了这个邀请,故他也没有在办公室久留。

    王浩东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新闻报的资深记者。

    陈乔礼上楼,拦下一个人问道:“王浩东记者今日在吗?”

    “哦,在。”

    “麻烦你,请带我见他。”

    那人刚答应,陈乔礼也刚转身,就看见了王浩东。

    二人隔空对视,王浩东十分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很熟悉,但不敢认,迟疑片刻后道:“你是……陈乔礼……吗?”

    陈乔礼轻轻点头,手放进大衣口袋,朝他走去,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是我,陈乔礼。”

    王浩东一时间恍惚了,眼神呆滞的看向他道:“真的是你,我,我都不敢认你了……”

    “好久不见,这几年我一直漂泊在外……你呢?一直在南京吗?”

    “是,家人到了广州,我一个人在这里。”

    陈乔礼平淡如水的眼睛里略过一丝错愕,刚要开口问,王浩东就看出来了,于是答道:“因为你家的案子,当年你府里的人不停的往报社寄信,当时我和刘杰都想接,无奈主编不准。”

    王浩东又道:“不过刘杰不在,他从卢旺达回来就辞职了,这里的人也换的换走的走,只留下我一个旧人。”

    他点头道:“我知道刘杰。”

    王浩东要问缘由,就被他摆手噎了回去。

    他又道:“原因太复杂,我日后再同你细说,我……今日来,是求你帮忙的。”

    “我方才猜到了,怎么帮?你有密信吗?”

    “我有,不过具体怎么办,今夜同大家一并商量,我还请了律师。”

    “好,几时?在哪里?”

    “七点,陈府。”

    只简单一番商谈,陈乔礼又匆忙回了陈府。

    ☆☆☆

    陈府外院里,两个孩子在外院折树枝,折成一段一段再扔到一边地上,比谁折得多。

    淼淼带上弟弟玩,也处处让着他一些。

    陈研氚拾起一个长树枝,抬眼问道“姐姐,这个好不好?”

    “嗯,可以,你慢些别扎手。”

    空气又是一阵寂静,只传来撇树枝的清脆声。不过时间一久,他们也就熟络起来。

    淼淼率先开口道:“我真羡慕你。”

    “啊?为何?”

    “你爸爸妈妈看起来关系很好,而且他们很疼你。”

    “是吗?我从未觉得……”

    又安静了一会儿。

    陈研氚打算说出心里的疑惑,“姐姐,我爸总抱我妈,和抱小孩儿似的,可我妈不是小孩儿,她是大人!他们抱得时候,嗯……还不让我看,他们想骗我。”

    女孩子今年快十岁,大人的事稍懂些,听了弟弟这一番话,脸一绯解释道:“那是大人抱大人,跟你这种小孩不一样。”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是小孩,我比你懂得多,你爸爸妈妈不让你看是,是为你好。”

    “那你见过你爸妈这样吗?”

    她悻悻的道:“没有,不过我在小人书里见过。”

    “什么书?”身后传来磁沉的声音。

    两个孩子一惊,都回头望,竟是陈乔礼,正弯腰看着自己,眸色终于有了温柔之意。

    她唤道:“舅舅,是小说。”

    他则叫喊:“爸爸!”不即便冲进陈乔礼怀里,偏要狠狠撞一下爸爸不可。

    可没得逞,陈乔礼倒把他一把抱了起来,扛在肩上,任他怎么蹬腿或是咯咯的笑。

    陈乔礼俯首,对淼淼道:“走吧,回屋吃饭,外头愈发冷,你当心冒风。”

    她应和着,揪起舅舅的衣角,跟在他身后。

    回了客房,大家也是各在各屋,随便对付几口而已。

    张思乔俯身,拿着毛巾给氚氚擦手,一面擦一面抱怨道:“你又干什么了?手这么脏,又去抓煤了?”

    孩子低头不语,向陈乔礼透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目光。

    陈乔礼看着孩子,终于会心一笑道:“小孩子欢喜玩闹最正常不过,若是氚氚整日憋在家里,我倒担心了。”

    “你就惯着他。陈研氚,衣服裤子又烂了,赶紧换一身!”

    陈乔礼浅笑着去拿衣服,让氚氚坐在床边,自己则在小凳子上坐下。下身比上身长得多,又穿了板正合身的西裤,一双腿蹬在床底,弯曲着极不舒服。

    只好两腿分开,一只瞪床底,一只向外侧舒展,再拽住孩子的脚,给他套裤子。

    换好干净衣裳,陈乔礼准备起身,可氚氚又顺势爬到他身上。

    陈乔礼只好又抱起来,知道这是又要对自己撒娇了。

    她问道:“下午呢?你还出去吗?一定注意安全,尽量白天出去。”

    他一边哄着孩子,转身看她道:“不出去,在府里整理一下证据链,晚上七点我约了刘大哥和王浩东,在府里见。哦,还有,怕刘大哥被曹于轩盯上,就让他住到陈府来,就是,客房……”

    “我知道,咱们这间腾出来,晚上搬到内院儿去。”

    他点头道:“我收拾罢,你看着氚氚。”

    “不必,我一个人可以,氚氚交给他姑姑,实在不行我叫大平他们。”

    他眉峰一紧,刚准备反驳,却被孩子堵住了嘴巴。

    氚氚的小手还落了汗,湿湿的。

    孩子道:“爸爸,你最近都不笑了,你告诉我的,皱眉头不好看,现在你也皱了,你也不好看了。”

    他赶忙把眉眼舒缓,待嘴上的那小手下来才开口,“爸爸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

    她仔细瞧陈乔礼,他又比几日前憔悴不少,白头发也多了。不禁心头一紧,泛起烦乱和难受。

    ☆☆☆

    傍晚七时,天早已黢黑无比,空中的月亮都躲在云层后面,甚至没有星星,一颗也没有,眺望过去是光秃秃一片。

    三个人到了漆黑的书房,在桌子边团坐,只点了两盏美孚灯,随即开始整理曹于轩和徐昌瑞的犯罪证据。静谧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刘士文道:“他肯定也有准备,所以只靠打官司恐怕很难赢。”

    陈乔礼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找来了浩东,我打算,先用舆论导向这个案件,有了风声后就马上开庭,期间最好不要空留太长时间。”

    王浩东道:“好,这个没问题,我是责编。”

    陈乔礼手腕压在纸上,手心朝桌面,指尖轻敲几下桌子,道:“我来总体向刘律师说一下。”

    “好,你请讲。”

    “第一罪名,重婚罪,娶了陈府二小姐后又另娶。第二,谋杀陈府老爷陈方正。第三,故意杀人、故意伤人罪,杀害陈小玉和陈府太太吴宝翠。第四……绑架罪,我想……鸿德就是被他拐卖了,至于陈艳心和李云天到底去了哪里,我无从知道。第五,贪污罪,骗取陈家财产及家业。”

    “真不是人,这要五六份律师函了。”

    陈乔礼冷笑,把手里的证据都分门别类的订在一起,递到刘士文面前,说道:“请过目,麻烦刘律师了,是个大工程。”

    刘士文异常严肃,眉心紧缩,也顾不上回答,只自顾自翻看。

    良久,刘士文才道:“证据够了……但是证人不齐,只有你,陈洛伊,以及以前陈府的那三个人。你们都无法直接证明一个问题——便是曹于轩插手商会,从中作梗。”

    陈乔礼和王浩东对视一眼,道:“我知道谁可以证明……只不过,我和他们有过节。”

    王浩东着急的道:“你不试怎么知道?证人不足官司打得就很危险,失败了咱们连命都不保,姓曹的可是大官。”

    刘士文道:“到底是谁?我替你联系。”

    “是商会会长袁德顺,他女儿是我前妻,那时我对他女儿不好,他也早把我作为眼中钉,看我不顺眼。”

    “这么多年过去,兴许没事了呢?”

    陈乔礼坐直道:“不知道,我明日先发一篇电报试试。”话语斩钉截铁,有一种决心。

    刘士文对照资料和法条细细审查。

    陈乔礼和王浩东写稿件,二人把稿件写得煽动性极强,用演讲的话术去讲述这个多年前的惨案。

    三个人一直忙到凌晨三点钟。天空从晦涩的黑变成了灰白色,不明朗的阳光在枯树枝头没精打采的挂着。

    大约四点多,王浩东和刘士文都在桌子上趴着睡,只有陈乔礼还醒着,他翘腿坐定,背贴椅背,手款款搭在桌子边缘,双眸怔望眼前的文件。

    屋子里有了从窗户纸透进来的几线晨光,但这乳白昏暗的光,终究不足矣让人觉得已经快到了早晨。与绿罩灯一比对,就更晦暗。

    陈乔礼抬手,掌心捂上额头,静静感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痛,眼前的黑影子不断徘徊。

    阖眸,又觉得胸闷气短,憋了混浊的一口气似的。手从额前到了左臂,右臂,胸前,还是难忍的憋困。

    桌子上的二人睡的沉,他看了眼,轻轻起身走向门口,推门而出。

    院子景物有朦胧之感,像被包裹在晨曦晓雾之中,像平铺了层糖葫芦上的糯米纸。

    疲惫的眼眸在四周环顾,不过几秒,便对上一个人的目光。张思乔就坐在不远处的廊下,离自己不过十来步远。

    陈乔礼心头一紧,头脑顿时清醒,迈开步子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

    她人合拢腿,斜斜靠坐在那里,双手款款放在两腿之间,风吹起腿边的一角旗袍衬裙。

    “怎么在这里坐着?”

    她张了张口,仰首回答:“等你,我听平叔他们说,你今晚一直在书房,没出来过一次,我怕你想不开,出事。”

    见她眼眸眯着,语速慢慢的,声音还有些鼻音,便猜测她一定是很困,或者在外面睡了一宿。

    陈乔礼拉了她起身,“怎么可能出事,你好好休息,我陪你回去。”

    张思乔侧眸看了他一眼,点头。

    陈乔礼送她回房,陪着睡了会,到上午又出门打听了原商会会长的现居地址,马上给他发了篇电报。

    电文:会长请帮忙旧案做证乔礼

    子寒电

    ☆☆☆

    远在美国的袁瑾?先收到了这电报。

    她陡然一惊,马上拿起翻译出电文的纸,坐车回了别墅。

    袁德顺正在花园修花,见女儿一副匆忙的样子,笑道:“怎么了?”

    “爸,那个……陈乔礼,您还记得吗?”她先把电报一事瞒下来。

    老爷子两道眉立刻竖起来,扔下手里的剪刀骂道:“别提他!负心汉,欺负我女儿,想见他就来气!”

    她尴尬的笑笑,走进把剪刀拾起,柔声问道:“那咱们走了之后他去哪里了?”

    袁德顺眼神里闪过让她不明所以的神情。

    他不答话,又劈手夺过剪刀,咔擦咔擦的剪,只不过不同方才,这时开始心不在焉的胡乱剪,花枝无论好坏统统落地。

    “爸……我问你呢。”

    又是无言。

    “爸!当年你逼我和他离婚,理由你也不说,连夜把我揪到美国,这么些年了,你总该说了罢。”

    “你怎么突然问他?跟你爸在美国不好吗?不用天天在府里哭!天天跟他怄气。”

    “你先告诉我。”

    “嗳呀不说。”

    她那高跟鞋馅在柔软的泥土里,一跺脚,没有响声。

    “爸,他给我来电报了,就在刚才,什么事故,案件,要你帮忙。”

    说罢,她把那证据拿出来,举到袁德顺眼前。

    袁德顺瞪眼问道:“真是比恶鬼都难缠,这么多年……让咱们在美国都不安生。”

    “到底什么事?这下总该说了罢?”

    她拦住袁德顺不让走半步。

    袁小姐无奈,只好简单叙说道:“我快退休的时候就知道他家出了内鬼,是二女婿曹于轩。他和陈家的死对头徐昌瑞联手,还勾结日本人,用了毒辣阴险的手段,把陈家打垮了。我为了保命,不惹是非,权当看不见……所以趁我退休,赶紧把你从陈府接回美国。现在你明白了吗?”

    袁瑾?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气鼓鼓的道:“他们简直欺人太甚,你为什么不早些告我!”

    “我告你这事做什么?”

    她竟在想,那时候丢下他一个人不管,如果爸告诉自己,她一定会留下来陪他,和他一起共渡难关。

    到时候,他说不定就感动了,真心和自己在一起。可世事就是这样不如意,哪有那么多如果。

    真可笑,她惨笑片刻,“他要你去作证,你去吗?你肯定不敢,我去,你写信,我代替你去。”

    袁德顺气得心脏又疼起来,忍痛喊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多危险,正打仗呢!”

    她不顾父亲怎么生气,把打印出的电文一折,揣进口袋里大步前行。

    对着女儿的背影,他喊道:“一个陈乔礼,把你害惨了!把咱们家都害惨了!他给你罐了什么蒙汗药!”

    咳嗽半晌,又道:“不能去!你敢踏出家门一步!都是那个陈乔礼……都是他。”

    骂的没了气力,又开始悔恨当初为何要让女儿嫁给他,为何要待她去参加婚礼。

    不即便老泪纵横,喃喃道:“我女儿真可怜,真可怜……被他骗得团团转。”

    袁瑾?头脑一热,决定今晚就要走。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定变了,人总会变的,她不远万里的去帮忙,他一定会感动的。

    一感动,就接受自己了……也说不定。

    但她必须试一试,不留遗憾。

    保姆端来睡前牛奶,她坐在床头接过,端起来一饮而尽。跟喝酒似的,眼神呆滞,而呆滞过后又是坚定。

    嘴唇周围沾了些牛奶,白白一道,她也顾不得拿手绢擦,随意拿手一抹就关了灯。

    故意锁上门,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

    袁德顺偷偷往门缝里瞄了几眼,确定睡下后就走了。

    背对门口躺好,睁着那有特点的双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住窗帘,确保门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才轻手轻脚的起身。

    找出一封以前父亲为自己写的贺卡,模仿他的字迹。

    倚着窗畔,趁着皎洁的月色,写了封证明曹于轩犯罪的信,随后包在信封里。

    收拾简单的行李后,又提笔写了告别信:

    Deer papa:

    您是我最爱的人。

    但我还有一个爱的人,他在中国南京。我想我要去那里找他。追求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变成一只自由又快乐的小鸟!

    美国令我寂寞孤独,这里的食物也很寒冷,胃不舒服,在我吃过后。

    感谢上帝让我们即将重逢。

    请宽恕你的女儿吧,请原谅我自私又愚蠢的行为吧,父亲。我爱你。

    the30th year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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