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帛

    又有谁能理解我如丧考妣的心情呢.

    这些人的闯入只成就了一个插曲,绕过中堂亭阁,庭院深深最终也近了正门,一切都还需重新面对 “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隔着影壁,门外就是项羽的车驾,士兵们都在等着他,而他却和我杠上了。

    我被逼入了死胡同,心里恨不得将那些在肚中揉碎了的恶毒话全丢给他,却怕死的只搜了几句应景的客套话儿。

    他张口结舌将我看了看,倒不像生气,似乎有些无奈。

    瞬目间突然笑了。

    “九江王就在外面,你不想跟我说的话,或许想和他说?”

    他话锋陡转,不再蛮缠,却将英布引出来,视线似要影壁侧面望出去,被他的视线引着,我也向前瞧去,未料他眼锋突转凌厉的朝着我这边返回来。

    我被他一吓,脖子瞬间缩了,这个时候他眼里的锋芒已经褪去,波澜不显。

    我却真真实实被吓到了,我那些堪称荒谬的行径,若说项羽全然不知,我自己也不信,适才那些胡诌,什么要替他维护名声不能抛头露面,像一记耳巴子打过来,现世现报了,当初没脸没皮歪缠着九江王的时候,似乎没有想过项王声誉还需要维护这样个问题,而且项羽从没提点过我,我就当他默许了。

    闹了一早上,他原是来算旧账的。

    我顶着虞姬这个头衔,一些个做法自然失当,很不像话,他实在有给我治罪的理由。

    就不知道他要怎么个治法,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

    丢盔弃甲战败投降的永远是我。

    我哪里还敢客套话儿搪塞过关,他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我身上的骨气本二两都嫌多。

    脸皮已经被他按在地上摩擦了不知几回,不差这一回,什么神圣不神圣的,掩住耳朵关了心,没什么大不了嘛。

    打定主意缴械投降,投其所好,嘴皮子也顺当了。

    “ 将军说笑了,我与九江王能有什么话说呢,今日我是来给您送行的,有心想和您说几句话,只怕您听了觉得烦絮,更甚至不屑。您若是执意要将我心里的话挖出来,妾也不得不说了。”

    他本来已经看向别处,听我言,才又微微转头,像勾起了兴致,挑了眉静待我说下去

    我忍着忐忑按住不安,羞答答地,欲迎还羞抬头目送秋波“自我第一次见将军......\" 。

    我本没蕴藉好内容,一开口自己先一个激灵,那血淋淋开场才是我和他的开头,赶紧打住,舌头打个结。

    这个头实在不该从那里开,我稳了稳心神才继续道“自我第一次见将军,在秦皇东游的人群中,那么些人中,将军的豪言壮语恰好就入了我的耳,我一回头瞧见您的英容,龙章凤姿,卓尔不凡,当时就吓傻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啥,嘴巴比脑子动的快,年龄小,没见过世面,事后心中悔啊,本以为今生是没有指望再见到您了。不料后来竟然有幸再碰上,可惜当时相遇的场景太让人不安,只剩下害怕了,被表像迷了眼,并没认出您,甚至还想逃,当在再咸阳城头跟我说那番话的时候,我当时就呆了,是既高兴又懊悔恨,高兴的是您居然还能认出我,悔的是没能早些认出您,将军问我可有什么话对您说,又怎知我心里有些话,打了无数的滚儿,早就想要和您说,可是,可是......\"

    我故意难为情着不说出口以观察我这番话是否对他口味,可惜他垂着头,脸上既没有意料到的满意也没见什么不满,好似不经意在思量着什么。

    他听我话未说,抬头望着我不过一笑“可是什么?”

    可能是他这一笑怂恿了我,我大无畏的迎上去。

    “可是话一旦说出,很怕遭了将军轻视,我也想说些例如将军您出门在外,一定要保重身体,天冷了记得加衣,按时用饭,战场上刀剑无眼,您千万注意别伤了身,妾在家日日诵经理佛,佛祖定能保佑您逢险化吉,转危为安,妾等着将军归来,可是总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我时刻记得自己是错居此位,比不得王妃和丽姬夫人她们敢去打扰将军,妾只能默默看着将军,有些话放在肚子里,也将将军放在心里。”

    我已经做了接下所有的羞辱与讥讽的准备,项羽却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我对面,这个时候不好往后退避,我勉力支撑着身子迎对,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让我抬头在和他四目相对,我是万万做不到的,他拉起我的手,手心的温度传递到我的手上,送达周身,像被电流袭击了一样,惹的我目眩,他又伸出另外一只手,轻抚我的发 ,极温柔的 “是吗,原来你心里的人是我啊,那可怎么办呢?我本打算今日将你送给九江王,你这样说,我是送还是不送呢?”

    我又被惊了一惊,这个年代将帅诸侯之间互送姬妾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连我这个身份的真身,都是当做礼物赠给项羽的,项羽后院的女人除了几位他纳入的,其余的都算是别人赠送进来的。

    他的话总是直戳人肺管子,噎的人说不出话。

    搁在落水前,他这句话在我心里还会停上片刻,现下.......

    船上鼓足勇气那一问得到了答案再经历一场生死,我突然就释怀了,我喜欢有回报的付出,想要的是有回应的爱,若是喜欢,得不到一点回应,我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斩断。

    可恨这个时候我竟挤不出几滴眼泪,只得惊讶痛心又慌张地看向他“将军,您,您,您怎么能.....”  浑身颤抖,欲要抽出他握住的手,好似伤透了心。

    一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他眼中亮晶晶的,但也只是一瞬,他又黯淡了眉眼 ,放了我的手。

    他哼笑一声“人就在外面,走吧。”

    虽说了走,他却没有抬脚,只是等着,显然是等我先动身,我怎么敢,我站着没动。

    他格外的好脾气,似乎在询问我的意见 “要不,我让他进来,在这儿说?”

    我被他看的惶惶的,到底要怎样呢?要我痛哭流涕,恳切哀求,出尽洋相才能停止他的恶作剧?

    他也看出了我的惶惑无主,最后实在泄气,自说自话,继续这恶作剧“也罢,我出去给让人把他带进来。”

    边说真向前踱了两步,我的心抽了一下,快要跳到嗓子眼了,生怕他再走几步就真的迈出去了。

    要是别人我或许会在心中估量,会不会真做得出,我固然无足轻重,但另一方毕竟是他的得力干将,这样的玩笑,即便不致君臣离心,闹出来总会在双方心理有留下点什么芥蒂不是,但对方是项羽,他能做出什么的事情,我没把握。

    我再不迟疑,噗通就跪了 “将军恕罪,妾年少无知,之前那些个闹法不过是觉得九江王为人沉闷无趣,少点活泼气息,只想逗逗他,做耍子玩儿。又怎么敢有别的想法?妾现在知道错了,妾不该冒犯九江王,更不该辱害将军您的名声,将军要打要罚,我不敢多一句嘴,只求将军莫要将我发送。”

    青石板寒的刺骨,我也只敢将身子匍匐在上面,瑟瑟发抖不仅是怕,还因为冷,这种模样落在他的眼里能让他快意一二了吧。

    “ 你怕什么,将你送给九江王啊,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这福分送给你,你倒不乐意?”

    我伏在地上,很那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出他的喜怒。

    “将军您德被天下 ,关爱下属,可是您不该选了妾,妾其实资质驽钝,若您想要抚恤部将,大可以在贵女中寻找品貌上佳者送与九江王,贱妾朴质霜姿,出生下贱,要真将我送与九江王,九江王难免不会认为您是故意折辱于他,到时候妾不但成全不了您的心意,反倒成了离间君臣的刀刃,这岂非是违了您的初心。”

    “你倒乖觉,揣度起九江王的心思。”

    我听他口气不善,忙称不敢。

    “九江王怎么想你不用管,我现在问的是你,你愿不愿意跟着九江王?”

    声音很近,就在我头顶,项羽这是蹲下来了。

    愿不愿,我哪有有说话的余地,况且我又不是什么玩物,被人送来送去还能愿意。

    不能犹豫我本也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将脑袋垂的更低了“妾不愿意。”

    我听他叹了口气,窸窣起身,脚步声渐渐远了。

    “别这么快回答,等我回来回答也不迟。”

    直到声音飘远了,我才敢抬头,这一阵闹腾,耗尽了我全身力气。

    闹剧终于结束了,好在短期内这样的惊吓不会再有第二次。

    项羽虽然走了,他交给我任务却还没执行。

    钺奴拉我出门,我本不意去,猛可间脑中浮起韩姬和韩王成两张脸,两个可都是做了鬼的。这样一想,便不敢再躲屋中偷懒,整天呆在院中确实也闷得慌,带上侍卫,登了马车,我和钺奴在城里逛了几遭,项羽特意吩咐去钟元家,我也特意去了几次,一家人不进二家门,钟元夫人和钟元一般无二的实诚,确如项羽所说,跟她相处很只在,比起和府中的女人相处,轻松不知多少。

    既如此,我又是得了圣旨的,便三天两头往钟元家跑,城中的工事落在钟元的肩上便挪不动脚了,他甚少归家,偶尔我们碰上一两面,钟元总在和我抱怨,有时候也趁着酒话求我在项羽那里和他美言几句,对于他的请托,我总是笑而不语,他的诉苦,只尽力安慰他。

    美言的想法是要落空的,我若是能在项羽面前替他美言,前几日自己也不会遭那茬儿罪了。

    阿嫂最近迷上了下厨,硬拉着我要教他几道家常小菜,我义不容辞,乐得每天去她府里溜溜,这一日也如往常一样,侍卫们侯在门外,我只带了钺奴进府。

    阿嫂是个贤惠的女子,放着府中的下人不用,总爱自己挽起袖子干事儿,整日里忙乎,我亲眼看着一篮饺子下锅,才从厨房中出去,院中设着凉亭,中午的太阳暖烘烘的,我便进了凉亭坐下打算等着吃就好,这府中的丫鬟和我也混的熟了,见我坐下,须臾间便捧了一盏茶上来。

    小丫头名杏儿,十三四岁大小,素净的脸盘儿总是噙着一抹笑,我见她来,伸出了手,小丫头先问了好,即递上茶,她将茶递给我,却没有立即将手收回去,而是迅速的看了眼左右,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将一件不知何物的小物件塞到我的手中。

    我微感诧异,看向她,她也正向我看过来,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轻言“夫人一定要亲手打开,细细看,也请夫人明日再来。\"

    我被这突如起来的状况搞的呆了一呆,也学着她刚才的模样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便冲着她点了点头。我还想简略的问个究竟,却瞥见阿嫂也从厨房出来了,杏儿冲着我福了福,即托着茶托退了下去。

    我本是要在钟元家呆一天的,因这这件事,闹得我有些好奇便早早辞了阿嫂回府。

    到院子我便以忙了一日有些发困径直去了卧房,好容易铺床散被所有人都出去了,我才敢将袖中的东西取出,是一尺见方的绢帛,展开来看,只画着一副画,上面并没什么字,我一见这画,半躺的身子徒然直了,这其实也不能算一幅画,只有几个线条,画的甚丑,又很抽象,可是那双耳朵立马将我的记忆勾起,当年在大泽村的时候我逃了几次,第一次不知天高地厚的留下一封信,末尾就画了一个皮卡丘的调皮形象。

    这个图案我就画过一次,后面逃跑我再没闲心整那些有的没的。

    知道这个图案的还能有谁?彭小憨?我的心突突的,原本不做任何希望的我,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我便起身带着钺奴去了钟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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