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既然昨夜解释殿下不满意,那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解释?议和时我是故意逃跑,目的就是为了为北盛多争取些利益,这个解释殿下满意吗?”

    魏静姝回身,即便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平淡,可眼神里的冷若冰霜却直冲心底。

    这还是赵怀头一次见她生如此大的气,就连议和时他诓骗她,他将她带到战场,魏静姝也未曾这般过。她的话鞭辟入里,不错,赵怀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认为她故意逃跑是为了摆他一道,好为北盛多取得些利益。

    可是这也怪不着他,昨夜他以为魏静姝是真真切切想要告诉他真相,结果魏静姝跟他说,遇到刺客之后她又被老鸨抓走,差点儿被关到青楼,为了名声,所以才对外说她是被土匪抓走的。

    他信了,还同情她,昨夜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责,毕竟如果不是他非要把她带走当人质,魏静姝也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回房后赵怀的脑子里全是关于议和路上,他与魏静姝相处时发生的事,越想他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结果一封信将他脑中所想全盘推翻,调查魏静姝为何前往东祁的人来了信,信上说魏静姝到了东祁便随侍女一同去了帝京。

    仔细想想才发现魏静姝的话一点儿可信度也没有,她不仅聪慧,会武功还会使银针,怎么会连一个老鸨都对付不了。

    赵怀气死了!

    只是魏静姝现在的这副模样,就仿佛做错事情的是他一样,赵怀有些昏头转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等他恢复过来,只听魏静姝又道:“世子殿下,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如今木已成舟,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既然殿下不走,那我走。”

    魏静姝声音低沉几分,斜睨他一眼后转身就走。

    “魏静姝你!”赵怀被气得说不出来话。

    见人走了,阿生这才上前安抚道:“殿下莫生气,莫生气,兴许魏姑娘是有什么苦衷呢。”

    “苦衷?”赵怀声音骤然拔高:“你听听她方才说的什么,还添恨!她有再大的苦衷,也不是她欺骗我的理由!”

    坑了他一把不说,找她要个解释也是难如登天,完了给的解释还是个假的!哪有人做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说到底郡主是在我们身边失踪的,而且她受伤也是的的确确的,我们也有看管不严的错。殿下您只是想要个解释,可偏偏郡主不愿给你解释,想必这解释一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即便郡主向您解释了,可郡主的事儿与您无关,届时殿下又该如何?”

    赵怀皱眉:“我只是想要个解释,又不是旁的,怎么就这么难?”

    阿生无奈地劝道:“如今两国议和,郡主不愿意给您解释,殿下您心胸宽广让她一步又何妨。”

    “让她?我凭什么让她?”

    阿生:“......”

    大理寺狱牢笼中是极为恐惧的,终年不见天日,残存的亮光在黑暗中泛不起一丝涟漪,四周阴冷发昏,让人不寒而栗,那种惊悚是从内而外散发,一直蔓延至全身,让人看不到一丁儿希望。

    守着的狱卒看清来人后立马让行,萧懿一身白衣,与牢中的黑墙铜壁显得碌碌寡合。他仪态万方,看似步履轻盈,实则脚下像是被绑了千金链,沉重不堪。

    牢房打开,破烂惨败的木床上躺着李康博与他的夫人,李夫人一夜之间满头白发,二人身上的伤看似不重,却让他们承受不住。李康博浑浑噩噩地盯着天花,视线模糊,耳神却出乎意料地好。

    “殿下?太子殿下?”

    萧懿上前,轻声唤道:“李大人。”

    李康博忽然激动起来,浑浊的眼睛看向他:“太子殿下,恕臣不能给殿下请安了。”

    萧懿心头的愧疚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汹涌,他坐到床前将人扶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李大人,孤有愧。”

    李康博却说:“恳请殿下替臣给皇上带句话,臣以后不能再辅佐皇上了,辜负了皇上给予的重任。我儿愚昧,犯了大错,她今日之错全怪臣管教无方,纵容娇惯。可臣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恳求殿下能留我儿一命,臣愿替儿一死,还郡主一个公道!”

    公道,要怎么做才算公道?

    李康博因女儿的一己私欲锒铛入狱,虽是他管教不严的错,可他却是个好臣子好官员,若非魏静姝与魏云容设计李安书。

    萧懿不禁握紧了拳,说到底,是他没查清楚事实便将人毫不留情地关进了大理寺。

    另一间牢房中,冰冷骇人的刑架上,李安书低头昏迷着,蓬首垢面,遍体鳞伤,大大小小的伤口密密麻麻。

    狱卒以为萧懿是来兴师问罪的,垂头说道:“太子殿下,已经连续审讯了四五个时辰,她还是不说背后助她之人。”

    萧懿面色凝肃,沉默不语。

    李安书在听到“太子殿下”这四个字的时候终于有了些反应,蠕动着身子吃力地抬起了头,她眼睛红肿,瞳孔中布满了红血丝,原先白净的小脸此时沾了已经干掉的鲜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嘴唇嗫嚅,艰难地开口:“太子殿下,求您......放过我父母,此事,与他们....无关。”

    萧懿垂眸看着她,声音低沉:“你若想活命,孤问什么,你答什么。”

    李安书原本灰暗的眼睛在此时多了分希望,慌忙点了点头。

    “孤且问你,议和路上与这次刺杀,可是你心中之意?”萧懿眼眸冥暗幽深:“着实回答,否则,孤保不了你。”

    李安书垂下了脑袋死死盯着地面,眼神慌乱:“是,可是这些事......与我父母无关。”

    萧懿又问:“年宴那日晚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人将你从刑部大牢里带走?”

    闻言,李安书心中一惊,如打鼓般跳个不停,她眼神躲闪,含糊不清地开了口:“是,是一个黑衣人,我不认识他,他问我想不想报仇,于是便带我离开了,我一直在城外养伤,前几日才有机会动手。”

    说罢,她抬头泪流满面地看着萧懿,求道:“太子殿下,整件事便是这样了,我做的这些事我父母一概不知情,求您放过我父母,我自己做的错事我一人承担!”

    萧懿后退几步,脸色深沉。最后,他对狱卒说道:“将人清洗干净,莫要再用刑。”

    这句话犹如天降祥瑞,濒临死亡前看到的一丝生的希望。李安书愣怔过后连忙跪下磕头,哭着说道:“谢太子殿下!”

    萧懿不语,抬脚便要离开,身后的李安书却在这时叫住了他:“太子殿下!倘若我不曾刺杀过魏静姝,来日册选太子妃,殿下可会考虑我?”

    萧懿脚下一顿,而后冷冷回道:“不会。”

    李安书忽然笑出声来,两行清泪如珍珠般掉落。这个回答她早已猜到了,或者说根本不需要猜,明明是那么显而易见的事,可她还是不甘心,非得落个心死才算罢休。

    春阳渐渐斜落,在脚下青砖打上鎏金色地平线,萧懿站在东宫殿前,抬头仰视着金黄牌匾上的“高风亮节”四个大字。

    谓储君之高风亮节,无愧于世间清廉。

    这是当年老师为他题匾时曾说过的话,可如今看来,他真的做到了吗?

    福寿默默叹了声气,他一直跟在萧懿身侧,又怎会不知今日事呢。他上前将手中披风搭在他身上,说:“殿下,您都已经在这儿站两个时辰了,天暗了,咱们进去吧。”

    萧懿默然无声,始终没动。福寿轻声劝道:“殿下,您莫要为难自己,那李安书本就存了要杀害郡主的心思,而李大人虽是个良臣,可到底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女儿。至于皇后娘娘与郡主设局之事,我想殿下应该同娘娘郡主好好说说。”

    福寿的话萧懿又怎会不懂,只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罢了,此事牵扯的不仅仅是李安书刺杀魏静姝,更是魏云容和萧帝,还有朝堂暗藏之事。

    他垂眸轻轻叹了声气,眼底情绪复杂,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悲哀。思量良久,他去了太极殿。

    只是去了太极殿又能怎么样,他该问什么?如何问?

    一连几月汤药补养,萧帝气色好了不少,咳嗽也不再那么频繁。他此刻正在用膳,看见萧懿来了很是高兴,让人吩咐再备双碗筷。

    萧懿行礼后入了座,萧帝一眼便察觉出他情绪低落,给他夹了道菜,笑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因朝堂之事忧心啊?”

    萧懿微微扬唇,说:“并无。儿臣只是忽然想起,似乎许久不曾与父皇母后一起用晚膳了。”

    萧帝脸上的笑细微一僵,幅度不大却被萧懿尽收眼底。他知道,这句话让萧帝很难回答,萧懿问道:“其实,儿臣一直想知道,当年父皇和母后是如何认识的。”

    萧帝感慨一声,耐心地说道:“当年,你母后是盛京第一才女,而当时你父皇我,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

    萧帝的心绪一下子被拉回那年酒酽春浓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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