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月华眼疾手快地接住,才没损失这支好钗。
盛月华伸手拉着她的胳膊,疑道:“婵儿,你怎么了?”
魏静姝很快回过神来,稳住身子露出一抹浅笑:“许是病还未好清,感觉有些冷了。那头冠好生漂亮,甚合我心意,咱们下去看看吧。”
盛月华点头,说:“只是那头冠放在那个位置上,定是不卖的。”
二人到了楼下,贵女夫人们正七嘴八舌地询问此冠价钱。
只听掌柜说道:“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这头冠名为金翠玄鸟衔珠冠,是本店新镇店之宝,不卖。”
“李掌柜。公孙皇后辅佐曾祖皇帝立下赫赫功劳,这孔雀金冠乃公孙皇后钦赐之物,摆在店内也算是光前裕后。李掌柜将孔雀金冠撤下,放一顶不知出处的金冠,是否有些不合适?”
魏静姝语气虽然平静,可微快的脚步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急。
在场所有人看见魏静姝皆是一愣。
她回来了?盛京最风光的贵女,如今又受封郡主,身份地位、以及宠爱让多少女人望尘莫及,羡慕不已。
李掌柜一时语噎,面对猝不及防的质问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此时,门外响起一道陌生女子温柔的声音:“姑娘这话就有些不对了,孔雀金冠既然已经赐给了惜花楼,那便是惜花楼的了,做掌柜的自然有资格处置它。”
众人朝外头瞧过去,只见那陌生女子一身白衣,生得天姿国色,靡颜腻理,如白玉兰般清雅绝尘。
魏静姝原本只是想夸大其词吓唬一下李掌柜,没想到却被人驳了回来。她回身望过去,那女子身上披了件黄色连云纹大氅,看着有些眼熟。
女子莞尔一笑,踏脚进来继续说道:“这头冠璀璨夺目,做工更是华丽精美。玄鸟立于翠云之端,神采奕奕。想必这头冠耗费了不少时日和精力才打造完成,我倒觉得,这头冠比那孔雀金冠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魏静姝笑中含歉,说:“姑娘言之有理,是我冒犯了。只是我想请问,这金冠如此漂亮,样式也是盛京没有的,李掌柜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掌柜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问这些。他愣了一下,回道:“我国与东祁互通首饰文化,这几个箱子里的首饰全都是从东祁那儿传过来的。”
“原来如此。不过据我了解,凡是与外国互通物品,均需记载收录在册。不知道李掌柜能否让我看一下名册?”
看着李掌柜疑惑的神情,她解释道:“李掌柜不必多心,过几日是我妹妹生辰,我想挑几样送给她。贵楼首饰繁多,我看的目不暇接,有了名册定会方便许多。”
李掌柜“诶”了声,转身去了内阁拿册子。
他心中自然清楚魏静姝要名册绝非是因为其妹生辰这么简单,但她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也不好回绝。
所幸那册子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并无其他纰漏,他才敢拿出来。
外头明明阳光明亮,却忽然落起纷纷大雪,鹅毛般飘飘洒洒,乌云也渐渐遮盖了整片天空。
这雪看样子是要往大了下,夫人贵女接二连三地撑开伞,依依不舍地离开。魏静姝转眸望过去,就见一群人愣在原地,接着连忙跪了下来。
“见过太子殿下!”众人低头惊诧着行礼。有些贵女面露羞涩,抬眼偷偷地看着。
魏静姝还未反应过来,便只闻男声不见人。
“不必多礼,冰天雪地的,诸位早些回府休息吧。”嗓音柔和清朗,如清泉般绵绵。
魏静姝瞬间知道是谁来了,当朝太子萧懿。几天前她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听见连翘跟她说,太子殿下终于回京了,来看她了。
萧懿一如当初模样,也是一张如美玉般的清秀面貌。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玉树临风,身形挺拔,在寒风中好似一株青竹。
魏静姝一下子想起来了,萧懿这张脸与赵怀有六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萧懿的一对桃花眼清澈透明,让人觉得温柔儒雅,忍不住想要靠近。
而赵怀不同,一对锐利上挑的眼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如果说萧懿是和煦如沐的春风,那么赵怀就是寒风中冷冽的冰凌。
“温姑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盛京街道复杂错综,温姑娘你是第一次来,莫要乱走,以免走丢。”
萧懿并未看见魏静姝,带着一身寒雪径直朝温如枝走过去。他的手上还提着点芳斋的点心,而他从来不吃这些。
听闻萧懿负伤流落民间时得一女子所救,那女子日夜悉心照料,不久前陪着萧懿回到了盛京,想必那女子便是这位了。
温如枝微微行礼,歉道:“让殿下担忧了,方才我被一群少女的惊叹声吸引,有些好奇便来到了这里,原来是座金楼,不巧与这位姑娘辩了一句。”
顺着温如枝的视线,萧懿看见了站在屏风一侧的魏静姝。他先是一愣,而后露出欣喜之色,将手中的糕点塞给温如枝。
“姝儿!”萧懿快步走向魏静姝,神色激动,一对桃花眼满含柔情。
魏静姝刚要行礼就被萧懿给按住了。
萧懿微微一笑,嗓音温柔细腻:“姝儿,听闻你下江南议和,我很是担心。我去魏府看过你,你始终昏迷不醒。如今看见你无恙,我便放心了。”
魏静姝轻轻笑道:“太子殿下万安,看见殿下无恙,我便也放心了。”
二人相视笑着,萧懿刚要开口说什么,后头的温如枝便先开了口。
“原来姑娘便是那位议和使者。”温如枝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早在永州便听闻魏姑娘的事迹,魏姑娘履险如夷,为北盛谋得和平,让小女景仰万分。方才无意搪突,还请魏姑娘莫要见怪。”
“无碍,方才也是我说的不对。”
萧懿疑惑地看着二人,问道:“方才发生何事了?”
温如枝笑道:“我们方才在说从东祁传来的首饰,真漂亮,尤其是那顶金冠。可惜了,掌柜的不卖。”
温如枝暗暗打量着魏静姝,唇角随之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萧懿看着快要暗了的天,想要魏静姝随他一起进宫去皇后娘娘那儿用晚膳。只是魏静姝还有些小病在身,不得耽误吃药的时辰,便回绝了。
惜花楼已经到了要关门的时辰,楼中只剩下她二人。
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盛月华看了看萧懿和温如枝离去的背影,只当魏静姝是因为萧懿身边有了别样的女人所以才不开心。
盛月华侧身看她,却见魏静姝正盯着玉石格里熠熠生辉的金冠。
李掌柜自然也看出来魏静姝方才说那些话的目的,明知故问道:“郡主想要这顶头冠?”
魏静姝转眸不语,便是默认了。
盛月华有些不悦,愠道:“客人想要头面,即便李掌柜不卖,客人难道就没有知道的权利吗。”
李掌柜面上有些尴尬,呵呵一笑,说:“小人不是这个意思。郡主想要直说便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其实这头冠也不是不卖不可,只是这条件,我想没人能够完成。”
“什么条件,李掌柜但说无妨。”魏静姝终于开了口。
李掌柜笑的从容不迫:“那郡主可听好了,前朝最后一任宰相谢疑临死前写过一篇赋辞,名为《璞绛赋》,只可惜国破时随战火销声匿迹。若郡主能找到交于我,那这头冠便是郡主的了。”
闻言,魏静姝毫不犹豫地应下,而后同盛月华出了惜花楼。
二人上了马车,连翘赶紧给脸色苍白的魏静姝塞了个汤婆子。
盛月华紧了紧车帘,说:“前朝距今已过一百多年,这要找,绝非易事。那头冠,你当真喜欢得很?”
魏静姝抿了口连翘递来的热茶,笑道:“那头冠精致漂亮,我看着也亲切,想来,没人不喜欢吧。”
盛月华笑着点头,并未往别处想。毕竟魏静姝想要找那篇赋辞,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吩咐下去自然有人照办。
已是暮夜,雪虐风饕。
藏书阁内,老红木书案上的半碗苦药冒着微弱的薄薄热气,就快要见凉。阁内虽烧了碳,只是对于诺大的书房来说,有些杯水舆薪。
魏静姝翻完了李掌柜给的头面册子,皱眉对身旁的鸢尾说:“册子上画的只有这一个,十一年了,金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儿绝非偶然,他们不会单纯地把这个头冠与北盛互通。”
连翘看着魏静姝端起苦药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想起了她几月前在帝京中毒的那件事。
“那毒来得蹊跷,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魏静姝若有所思,食指指腹在册子上打着圈圈:“或许,他们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想引我上钩?”
就在这时,连翘抱着几本书进来了,说:“郡主,今日国公爷并未归家,听夫人说是因为修寺上的事出了纰漏。国公爷院里的书可真多,让我一阵好找。”
魏静姝起身,透着深粉的纤纤玉手轻轻翻开那摞书的一本,笑道:“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连翘连忙摆手,惶道:“郡主哪里的话,郡主即便让我找一晚上,我也不辛苦。”
见她这副慌张的模样,魏静姝和鸢尾忍不住笑起来,惹得连翘脸上一阵红晕。
三人查了好半晌才找到关于谢疑的一些线索。
“谢疑,扬州豫章郡人士,十七岁在宁都县当县令,二十八岁便官拜宰相,同年娶宸阳公主为妻,死时才四十岁。”
魏静姝仔仔细细地看着,可书中就只有这么几句话,并未提到有关谢疑临死之前发生的任何事。
“看来,只能去宫里和各书院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