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吃完饭,李莲花认命洗碗,两个吃白食的反而占了他的家,毫不客气地煮茶闲谈。

    待他擦干净手上的水,正好看见顾敛一脸嫌弃地将方多病倒给她的热茶推开。

    顾敛不知从哪弄来了柳杖正一派悠闲地剔牙:“我说小方啊,交朋友要投其所好,小道都不止一次表露出自己爱酒了,谁稀得喝茶啊。”

    方多病:“这荒山野岭的有口热水就不错了,哪来的酒。何况你看李莲花穷成这样,他有钱买酒吗?”

    突然被扎了一刀的李莲花:“……”

    嘴上没把门的方多病转头便看见李莲花就在一旁磨刀霍霍地盯着他。

    这个年龄不大但脸皮奇厚且十分自恋的小少爷难得有些心虚,想说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李莲花他不敢再得罪,闲不住嘴的方多病只能将话题落到正在剔牙的顾敛身上:“顾道长如今的做派可真看不出十年前的风采。”

    顾敛倒不好奇方多病是怎么知道她原来过往的。

    毕竟人家是百川院的刑探,而顾敛年少时做的那些挫事大都绕不开百川院的老上司。

    如今这些院主正好全是当年的见证人。只是听方多病的口气,当年她的那些黑历史似乎、可能、也许没传的那么糟糕。

    对此,顾敛很好奇:“江湖上都是怎么传我的?”

    方多病为李莲花添了一盏茶:“十年前的江湖传闻中,顾心月乃江湖第三美人,不仅冰雪聪明,而且生的仙姿玉貌。人呢,又是心地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咳,咳,咳,咳……”李莲花被水呛住,整个人咳嗽个不停。

    “等会!”顾敛赶紧制止住方多病接下来的话。

    她浑身发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喃喃道,“谁造的谣啊?我记得我好像没找过托啊,难道是我哥干的?”

    “什么?”声音很小,除了耳力极强的李莲花,方多病并未听清。

    顾敛摆摆手:“没事,你接着说。”

    “传闻顾心月是我师父李相夷的红颜知己,十分痴迷于我师父,非我师父不嫁。李相夷死后,顾心月便跟着失踪了,大家都说你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为我师父殉情了!”

    “噗——”这下顾敛和李莲花两个人都忍不住喷了。

    顾敛非常想给方多病脑壳来上一个糖栗子。当着两位正主的面说这个,你礼貌吗?

    然而对他师父李相夷的一切传说都非常八卦的方多病,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师父就坐在他面前,并且因为他的话尴尬异常。

    方多病扑闪着一双眼睛,求证道:“顾道长,既然十年后你再次出现,那就说明江湖传言并不可信。你实话告诉我,你当年是不是和我师父一起归隐了,我师父是不是并没有死?”

    顾敛看着他充满了期待的眼神,余光瞥向坐立不安的李莲花:“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传闻十年前死在李相夷手中的笛飞声还活着,传闻十年前追随李相夷殉情的你同样活着。”

    顾敛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一口秋露白下肚,灼热的酒劲在顾敛的口腔、喉咙中沸腾。

    顾敛怅然说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只是你觉得这份希望有多大?”

    方多病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自嘲道:“也是,若你真的知道他的生死,又怎么会出家?”

    这,顾敛表示自己有话说:“不是,小方,我出家当道士是因为我师父身在道门。

    若我师父是个和尚,那我如今就是个尼姑。此事同其他人并没有因果关系,听懂了吗?”

    这李相夷还在这呢,万一让他误会自己是因为对他求不得才看破红尘,避世出家,岂不很没面子?

    她顾敛身为北离大宗师中的一员,偶尔有些时候,也是要脸的!

    对于顾敛急着撇清与李相夷的关系,方多病并没有不相信。

    他有些失落,轻声说道:“也是,这世间哪有什么永恒不变。当年,乔婉娩和李相夷是被多少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如今十年过去了,乔女侠还不是和肖紫衿成了一对。”

    哦?看来肖王八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撬动了李相夷的墙角。

    当年,顾心月对乔婉娩和肖紫衿都没什么好印象。

    乔婉娩本身没问题,顾心月纯粹只是因为李相夷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至于肖紫衿,经常没事就阴阳怪气,顾心月打心里就很排斥对方。

    只是如今想来,当年四顾门内,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看顾心月顺眼。

    不过看着同样情绪低落的李莲花,顾敛到底没说什么。往事已随风而逝,当事人不想提起的事情,何必非要戳人伤疤。

    烛火减弱,李莲花换了一根蜡烛重新点燃。

    此时三人默契地换了话题,方多病邀请李莲花和他成为搭档一起探案,李莲花坚决表示自己对江湖之事不感兴趣。

    这二人,一人热血沸腾一人镇定自若,看的顾敛十分有趣。

    李莲花挽起袖子拨弄灯芯:“要我说,索性还是回家去吧,这个江湖十年如一日,实在没什么好闯的。何况你逃婚离家,被斩断了财源,只能风采露宿,总不能一直赖在我这莲花楼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能说赖呢?咱们都是朋友,互相帮个忙不算过分吧!你是说吧,顾道长!”

    李莲花道:“你就算多拉一个人过来给你帮腔,也改变不了我的主意。我不入江湖,也不交朋友,破案的事情我帮不了你。”

    方多病道:“你说你,怎么那么轴呢!”

    李莲花冷笑:“你不轴?那你倒是别做这个刑探,乖乖回家啊!”

    “那可不行,四顾门没了,我师父也失踪了,可我对他许过的诺言可不能忘。何况现在笛飞声重出江湖,我得替我师父收拾他。”

    李莲花叹气:“做人呢,不能总活在别人的期望里,或许这个李相夷,也未曾对你有过这么大的期许。”

    方多病气得直拍桌子:“李莲花,你说你这个人,真是什么都好,就是爱泼人冷水!我……我……”

    话未说完,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方多病的脑门子磕在桌子上,震得顾敛的酒都泛起了涟漪。

    顾敛看着昏睡的方多病:“……”

    李莲花看着精神奕奕的顾敛:“……”

    闻着空气中散发着的淡淡幽香,顾敛的目光看向烛台:“你掺迷药了?”

    李莲花接受了没有药倒顾敛的事实,找补道:“安神香而已,方多病实在太吵了,就让他安静一会。”

    顾敛对李莲花的无差别攻击但笑不语。

    没了超级会活跃气氛的小能手方多病,顾敛和李莲花之间弥漫起了尴尬的气氛。

    半晌,顾敛问:“你的毒怎么样了?”

    李莲花磨蹭了下膝盖:“哦,那个呀,已经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也是,江湖多纷争,死不了就行!”

    顾敛没提他昏迷的时候曾为他把过脉一事。

    毕竟只要顾敛不说,谁又会想到几年过去,原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如今也能探出一些粗浅的脉搏呢。

    就像,没人想到当年武功天下第一的四顾门门主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江湖上有名的:神医。

    李莲花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顾敛战术性后仰:“你为什么会问这个,不会是找过我吧?”

    “只是随便问问,毕竟老朋友相见,不就是要聊这些的吗?”

    顾敛轻吐一口气,笑道:“吓死我了,小道还以为你找过我呢,那我可实在是良心难安。毕竟,这些年过得着实不错,良师在旁,不仅衣食无忧,武功还倾囊相授。

    另外,还结交了几位志同道合的生死之交。这几年,也算是度过了人生最快乐、最清醒的时光吧!”

    李莲花看着她的眼神,顾敛说起这几年的过往时,露出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看来她这几年确实过得挺开心的,李莲花像是放下了压在心底的一块大石:“那就好!”

    顾敛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看不懂别人脸色的娇小姐了,虽只重逢短短一日,但李莲花的心结顾敛看的分明。

    她幼时娇生惯养,虽然年少长成了个究极恋爱脑,但并不代表少年时期的她毫无可取之处。

    她的成长虽然是在北离,是在雪月城,可不得不说,李相夷在她的人生中也充当了一部分重要的引导角色。

    “老李啊,你可别想多。我知道你或许对我的失踪有过自责,但我是个活人还是个成年人。腿脚长在我身上,你又不是神仙,哪能看的住我。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武力可以轻易碾压武林中的所有人,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如此奇遇,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何况那两年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让我受益良多,若不是在你身上学到那么多东西,我哪会有今天,你实在无需愧疚!”

    顾敛没给李莲花开口的机会,打断了他想说出口的话语:“我知道,你现在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神医李莲花。你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好事!我该恭喜你的。”

    顾敛将葫芦中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在李莲花未防备之下运转心法。八卦高高悬在顾敛身后,一道真气被她打入李莲花体内,生生不息。

    “好了,伤春悲秋、回忆往昔这种事不适合我,小道得离开了。”顾敛看着昏睡的方多病,伸手抱着他的腰夹在腋下,“这瓜娃子也不用麻烦你多跑一趟,小道就一并带走了。”

    “心月!”李莲花叫住了顾敛,“多谢!”

    顾敛没回头:“打进你体内的那道真气可护你一月心脉气血无恙,在此期间只要你不动武,就不会发病。怎么说也是老相识,小道其它本事没有,但让你过段舒坦点的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顾敛大步离开:“还有,我是顾敛!”

    夜色中,莲花楼被四匹马慢悠悠地拉走,可即使再慢,那座小楼也很快不见了踪影。

    顾敛将方多病放下,让他靠在石头上,自己飞身到树上沉沉睡去。

    顾敛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她梦到了好久以前刚到北离,在黄龙山得过且过的日子。

    偶然听闻百里东君有一味孟婆汤的酒方,只待寻得珍贵的酒引便能酿出可以让人忘却前尘往事的孟婆汤。

    她求着黄龙山的师兄弟带她去钦天监找国师齐天尘,跪在齐天尘的面前,说自己想去雪月城拜百里东君为师。

    齐天尘当时的眼神有叹息有了然,声声痴儿让她流尽了眼泪,可前往雪月城的执念却从未消过。

    方多病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莲花楼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方多病揉着自己酸痛的脖子愤恨道:“该死的李莲花,又把我丢在了路边。”

    这一声不仅惊起了鸟雀还惊醒了顾敛。伸了个懒腰,回忆起昨晚的梦境咂巴咂巴嘴,真是好久都没梦到过去的事了。

    方多病看到飞到他身边的顾敛,惊喜道:“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呢!”

    顾敛打了个哈欠:“走哪去啊?这荒郊野外又一个铜板都没有,只能在这对付了。”

    既然顾敛还在,那是不是李莲花也还在,方多病充满希望地问了出来:“李莲花呢?”

    “跑了啊!”

    “跑了?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顾敛掏了掏耳朵:“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我怎么拦?

    那莲花楼可是长了腿的,李莲花想跑我还能废了他的楼不成?小道我现在兜比脸都干净,没那个嚣张的资本。”

    方多病问:“你现在准备去哪?”

    顾敛摇了摇自己的空酒葫芦:“小道的酒没了,我打算去城里的衙门看看有没有什么赏金任务,赚点酒钱。”

    “你不找金鸳盟了?”方多病可还记得金鸳盟拿了她的东西。

    “找啊!”

    “那我和你一起去!”

    顾敛抱胸:“小伙子,你要学会自力更生。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得学会自己找金鸳盟。”

    方多病白了她一眼:“真不愧是李莲花的朋友,你这道士的嘴和他一样毒。江湖传言还说你心地善良,果然不可信。”

    顾敛哼了一声:“你说的没错,那些江湖传言中除了夸赞我容貌的,其它都是假的。”

    方多病怀疑地打量着她:“容貌那条也是假的吧?我看你这模样,怎么也和江湖第三美人扯不上关系啊!”

    顾敛:“……没办法,谁让岁月是把杀猪刀呢。再说,小道如今虽然过的糙了些,可也没让你嫌弃到这种地步吧?”

    方多病扳回一城,心里高兴地直挥拳。他表面装作镇定,抓着顾敛不放她走。

    笑话,这可是和他师父李相夷接触过,又是他问了不会失礼的人。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要多打听一些他师父的丰功伟绩了。

    顾敛:“……”

    半个时辰后,顾敛捏了捏自己发干的喉咙,求饶道:“我说方大少爷,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就连李相夷折梅赠同门惹得乔婉娩生气吃醋的风流韵事我都和你说了,你还想让我说啥?”

    方多病犹犹豫豫道:“就是,感觉从你嘴里说来的李相夷,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

    “那你心目中的李相夷是什么样子?”

    方多病一脸向往道:“锄强扶弱,傲骨嶙嶙,品行高洁!”

    顾敛叹了口气:“你如果只是将他当做一个值得敬仰的前辈,当做你的精神寄托,这样想没错。

    可你若是想和他成为朋友,那么把他架到这个高度是很有问题的,毕竟他不是十全十美的神,只是个相当自负自恋还爱吃糖的臭屁小孩。

    世人千面,有些人觉得他好,有些人觉得他不好,即便是我今天说的也未必就是李相夷的全貌。

    比起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三言两语,只有亲身和他相处过,才知道你心目中的李相夷究竟是什么样子。”

    方多病浮躁的心沉淀下来:“我明白了,多谢顾道长指教。”

    突然,方多病抓住了顾敛话语中的漏洞:“亲身相处?他都死了如何同他成为朋友?除非,他根本就没死!”

    “……”靠,这小孩怎么这么难缠。

    顾敛突然出手止住他的穴道,旋身飞速撤离:“那啥,小道酒瘾犯了就不陪小公子在这喂蚊子了,告辞!放心,你的穴道一炷香后自解,后会无期!”

    梅开二度的方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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