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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困于金陵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扑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与此同时,一柄漆黑的苗刀插入街道上的青砖半尺。

    众人这才看清,一个蓝衣女人被丢在地上,那柄苗刀就斜插在她左耳旁两指远。

    因摔下剧痛,林遥缓缓睁眼,迷茫着站起身,就见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以为自己或被杀,或被囚,但眼前围观的众人,四周屋楼,钻入鼻腔的美食,无不宣示此地乃是热闹街道。

    人群中,数十人突然惊道:“林遥!”同时,那些江湖中人一跃而上,冲向林遥身边的美人刀。

    林遥来不及多思突兀的情况,立即拔刀在手,交手数招便击败对手,一掠身如鹰飞上房顶,快速掠走。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又回到了金陵?对方不抢刀,不杀她,只将她丢回金陵,这是为何?她目光深深看向紧握手中的骨刀,心中疑虑万千。

    沉静多日的林遥再次现身金陵,如一块千斤巨石投入小溪之中。

    但林遥已走不出金陵城了,每当她要离开金陵时,那个灰衣男人总会出现阻拦,她无法,只得退回金陵,心中疑惑更深,对方到底是谁?困她于金陵又是为何?

    金陵城繁华街道上,林遥又被一拨人堵住,约莫上百人,一阵交手,四周商贩行人早害怕地躲开,个个咒骂,道:“这该死的林遥,害得我卖臭豆腐都卖不成,要不是我手脚快,摊子都要被掀了。”

    另一人道:“得了吧!你那臭豆腐,熏得我差点死去,要我说,不卖也好,真真是臭死个人。”

    “话可不能这样说,自从那林遥现身金陵后,来金陵的人不知多了多少,我如今一天赚的钱,比以前三天赚得还多呢。”

    林遥自然是听不见这些本地商贩的话,她正被对手围攻,那周家庄和窦一轩复仇之人结成联盟,以报仇为名,抢夺美人刀为实,又添加不少独行高手,林遥边杀边退,长街上遍布尸骸,血流成河,在烈日之下,泛着柔和的红光。

    突然,周家庄一名弟子名叫周崇之人,出招诡异,刀光直刺林遥肩井穴,林遥大惊,慌忙提刀应战,一招疏雨杏花脱手挥出,周崇大惊道:“这是绿水山庄的武功,你是何人?怎会绿水山庄之武功?”

    林遥心中一惊,她被纠缠多日,离不得金陵,连环遭杀,方才对手出招诡异,唯有疏雨杏花这一招可破,她不一小心竟未能掩饰武功,被对方认出了她武功来源。

    围观中便有人道:“当年林泉夫妻杀了花端等人后,一家三口便逃之夭夭,照年纪算,当时花端之女不过九岁,与她年龄倒是合得上,而她又叫林遥!”

    “你竟然是恶贼林泉之女!”

    “死来!”

    林遥看向汹涌扑来的众人,十年前刻入骨髓的悲苦痛得她浑身抽搐,疯了般挥刀乱杀,如同野猪横冲直撞,只求逃出此地,不要迎接那些如千万根针刺人的目光。

    花枕雪一离开星月山就四处找寻林遥下落,可惜好长一段时间,林遥如同烟雾般消失不见,就在他着急不死心地找寻中,终于传来林遥现身金陵城的消息,他忙慌慌又赶往金陵,穿过繁华热闹的街道,打算去找奚乐,因为他不确定,林遥会不会去见奚乐,结果途经喧嚣街道时,却听到茶棚中饮茶的江湖众人讨论。

    “周家庄弟子逼出了林遥的武功,竟然是绿水山庄的疏雨刀。”

    “哦?是啊,那林遥也姓林,而且当年杀花端谋财害命时,林泉之女约莫也就九岁,年龄也对得上,再加上所使武功,断无差错。”

    “当年花端回乡祭祖,带了天下五宝在身,最终也落入林泉之手,这林遥啊,必然知五宝与花端所携带的巨额财产下落,啧啧,了不得啊。”

    花枕雪听得心惊肉跳,大脑‘嗡嗡嗡’直响,他双腿刹那间如生根在街道青砖上,疲惫艰辛迈步往前,迷乱的意识中,只听到众多江湖中人讨论那日林遥曾使出绿水山庄的疏雨刀法,万万做不得假。

    他觉得冷,明明天上烈日似火球,照得大地如同火上蒸笼,要将人尽数晒成肉干,可他就是冷,冷得骨头疼痛,心中想要拒绝林遥身份,可脑海中却无法回避生死相依的相处。

    是啊,他总也想不通的答案,如今随着林遥身份破开,一切清晰如同阳光下清泉,一眼看透。

    林遥疲惫躲在无人迹的河边,狂烈河风冷得刺骨,她坐在岸边,背靠一颗柳树,茫然看向波涛汹涌的二十丈宽河流。

    她如今不敢出现在人前,她害怕那种被剥光衣裳置身众目睽睽之下的痛苦,那比杀了她还要令她生不如死。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控制不住使出绿水山庄的武功?明明她有其它的武功可用啊。

    虽然她不解为何许寄酒会教她武功,但也不得不承认,许寄酒的武功甚是高绝。

    她累了,数日生死拼命,逃跑羞辱,她累得连靠在青绿茂盛的柳树下也觉得累,可以前保护花枕雪,就算受了再重的伤,她也从来不会累。

    闭上眼,她疲惫地连呼吸都累。

    落日熔金,夕阳自西方洒落,为大地笼上一层红纱,河中水波荡漾,碎开洒落在水中的夕阳,似有鱼死,全身鲜血在水中晕染荡开。

    “林遥。”花枕雪疲惫的声音忽而响起,林遥一惊,如同嗅到老虎气息的梅花鹿,猛然间站起身,脑袋顶断一根柳树枝,也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心虚的目光扫了眼迎面走来的人,就急忙扭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河水,以及分不清是血还是夕阳的红晕。

    花枕雪走到她面前,看向别过脸去不敢看自己的人,嘶哑的嗓子轻轻问道:“这么久以来,你以命相护,是因为愧疚吗?可你不是在十年前就随你父母走了吗?”

    “我……”林遥张了张嘴,低下头看自己蓝色的鞋尖儿,余光瞥见停在前方的雪色双脚,许久才道:“没,我……那天我离家出走了,我不知道,等我听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绿水山庄已经变成了废墟,我、我不知道我父母去哪儿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们,可毫无线索。”

    “离家出走?”花枕雪想了想,问道:“所以,你父母抛下你了?”

    “我……可能吧?”林遥抬起头,苍白脸庞上尽是不确定神色,僵硬扯了扯唇角,道:“我、就在你们来的那天,几乎是同一时刻,我因为贪玩要被我爹打,刚好你们来了,我爹高兴见朋友,就将我这顿打记账,我害怕,所以就离家出走,跑进了长安城……”

    她低低的嗓音轻柔缓慢,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无忧无虑的岁月,道:“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你和花夫人,还有那些衙役抬走尸体,我……”

    “哦。”花枕雪恍然大悟,道:“所以,那晚我在绿水山庄废墟前撞见的那个女孩子,是你啊。”

    “是……是我。”林遥心虚颔首,目光却始终落在脚下,岸边的野草得到河水滋润,长得又高又绿。

    花枕雪道:“你为什么要折返回去?”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突然听到家里的事,我自己都吓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当时躲在不远处的山坡里,等到天黑了再回去,我爹曾带我去密室见我们林家守护了六百年的刀,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柄刀就是美人刀,所以我带走了美人刀,然后,就这样了。”

    “那你这十年都在哪儿?”花枕雪看向低下头的人问。

    “后山。”林遥张了张嘴,又补道:“就绿水山庄后山十里的山脚,那里有几间屋子,是我娘闭关练功时所住,我就一直待在山脚小屋里。”

    花枕雪明白了颔首,道:“然后一直到你听到我身上有宝藏钥匙的消息,才离开长安赶来江南的吧?你还骗我说你来自山西太原,难怪,当初你急冲冲就否认你不知道太原有些什么,生怕我询问。”

    “抱歉。”林遥轻轻的嗓音,轻而易举被河风吹散。

    “别再说抱歉了。”花枕雪转过身去,眨了眨湿润的双眼,道:“再见吧!”

    “啊?”林遥惊讶看他背影,道:“你不杀我为父报仇吗?”

    “你那时候才九岁呢,人又不是你杀的。”花枕雪顿了顿,笑道:“而且,你还因为救我,露出你手中佩刀就是美人刀呢。”他话音停了一停,道:“你如今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你父母还不出现吗?”

    “我、我不知道,抱歉。”林遥羞愧低头。

    “那你呢?准备等你死了,你父母来给你收尸吗?”花枕雪又问,只觉胸腔内跳动的心脏空了,发虚到忘记跳动。

    林遥侧过身去,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河,道:“现在,你已知我真实身份,你就回杭州去吧!”

    岸边人声寂静,林遥不敢转身去看他,心中焦灼,直到野草被踩得‘莎莎’响,脚步声渐远,远到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才终于侧过身,看向渺无人迹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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