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沈东翊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忙追了上去,一把扯过萧承宇的袖子,眼神真挚道,“殿下莫要乱走,这南蛮之地常有野兽出没,离队太远恐有性命之忧。”

    萧承宇一时被他唬住,不知是真是假,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沈东翊递给他一块打湿的口巾,特意嘱咐道,“属下以前打仗也曾穿过这种林地,南方气候潮湿,林中多生瘴气。若不慎吸入肺腑,轻则昏迷,重则瘫痪。这是军中应对瘴气特意准备的湿布,届时定要捂紧口鼻,方可无事。殿下贵体,万望珍重。”

    萧承宇当然比谁都惜命,他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搭在这荒郊野岭,赶紧用口巾捂住口鼻,只觉一股骚味扑鼻而来,直冲天灵盖,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小心翼翼地跟在行伍中。

    沈东翊见他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心中暗笑,你就好好闻闻这马尿的味道吧。

    出了丛林,沈东翊清点了人数,阵亡近百人。他仰头望了望天,没有死在敌人刀下,却死在了错误的命令下,这是士兵的悲哀。

    晚上,大军在南明东部重镇襄阳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一路舟车劳顿,雨势并未减弱。沈东翊估摸着大军休整三日,天气稍稍放晴,可趁机攻打襄阳。

    襄阳三面环水,一面环山,自古乃南北之襟喉,兵家必争之地。按照计划,大军只要攻下襄阳,则西南门户大开,以此为据点,控咽喉,守万军,向南直取荆襄,向西可达汉中,南明半壁江山失色。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伐齐之战务在速胜,只因形势所逼,如若不胜将使腹背受敌。南征之事则不同,东晋已无强敌环伺,徐徐图之以待后方粮草运至,仓促冒进迎敌以逸待劳,谓之不胜。

    太子当然不会思虑这些,连日行军心里窝着一股火,终于到了地方,怎么能不施展一二,随即升帐传令。

    萧承宇凭着心中熟读的那点兵家韬略,认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今晚立即出兵必能打敌一个措手不及。

    沈东翊自是不肯,主张围而困之,断其补给。萧承宇懒得和他掰扯,如今自己是主帅,岂能听他一个副帅的。就算没有沈东翊手下的长平军,他还有二十万大军。手握筹码,沈东翊没资格和他叫板。

    沈东翊苦笑,不再同他多说,任凭他瞎折腾。

    是夜,萧承宇派出三路大军夜袭襄阳城。其他大军还不如长平军军纪严明,平时骄气惯了,一路遭罪,现在士气低落哪还有心思打仗。加上襄阳城经过历代维修,城池异常坚固,易守难攻。

    三路大军稍遇抵抗就退了回来,不肯再前进。萧承宇碰了一鼻子灰,气得直跺脚,回自己帐中去了。

    沈东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抿了抿茶,嘴角微微勾起。不到黄河不死心,自己就再给他加把火。

    皇宫里,自从萧承宇随军出征后,留下监视东宫的心腹也有些懈怠,不如往日殷勤。

    长乐这几日常常独自枯坐在屋内,茶不思饭不香,人看着消瘦了几圈。

    自从太医诊断出怀孕了之后,她不知道将来该如何面对这个敌人的孩子,几次想偷偷打掉。饶是她痛的在地上翻滚,腹中胎儿却并未滑落。

    也许天意注定,这孩子命大,几次不成,她便打消了念头。

    天地君亲师,母国有难,她不可能再待在这宫里。何况那个男人已说过,两人不过政治联姻,本就无半点情分,来日母国覆灭,自己不知何去何从。不如早做打算,不能让这伦常裹了脑子。

    心中既定,唤来几个贴身丫头耳语几句,自己便躺在床上面作难色。

    太医接到消息,以为胎儿有异,自是不敢怠慢。匆匆赶来,却是诊断不出什么。

    老太医愁眉苦脸地捻了捻胡须,“娘娘脉象正常,不知是哪里不适?”

    长乐面色苍白,作痛苦状,“太医,本宫也不知怎么,就感觉心悸发慌,头中隐痛,不知是何缘故?”

    太医当然查不出什么,只得安抚道,“娘娘许是怀上胎儿,情绪起伏所致,微臣给娘娘开几副安神养胎的药,兴许管用。”

    长乐微微一笑,换了话题,“大人平日常给宫中内外治病,行走可还方便?”

    太医不知长乐为何突然问起此事,只一五一十回道,“回禀娘娘,因微臣经常行走不少大人府上,故携带有进出的令牌。”

    长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温和道,“本宫在这宫里待久了,闷得慌,想出去走走,还请大人帮个小忙。”

    太医一听脸色骤变,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娘娘,此事微臣万万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娘娘请示陛下,再做打算。”

    长乐心中叹息一声,只好委屈他了。旁边奴婢心领神会,一手敲在太医后颈,太医顿时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长乐将人捆好丢在床上,从他身上搜出令牌,化了妆容,随即换上太医打扮,出宫去了。

    把守宫门的士兵见怪不怪,没有细细盘查,一路竟十分顺利。

    长乐找到那个联络的地点,换上男子装扮,要了匹马,急急朝南明方向奔去。

    建元帝得到消息大发雷霆,立即派出侍卫追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长乐不敢走官道,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只挑那些人烟稀少的乡道。每到一处补给些干粮,给马喂饱粮草,不敢停留,日夜兼程。她一个女子自知无力改变时局,只想着略尽绵薄之力,纵使以身殉国,也心甘情愿。

    可惜天不随人愿,即便这微不足道的要求,也往往充满曲折。

    一夜大雨,山路泥泞。长乐心中急切,不料脚下一空,连人带马坠入山下。幸亏山下河水暴涨,人被冲刷至几里开外。

    再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一处茅屋内,身上盖着一件兽皮,屋内挂着不少捕猎的物件。

    一个约摸十几岁的小姑娘端着碗药进来,见她醒了,兴匆匆的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进来个猎户模样的老人,目光如炬,精神矍铄,脸上皱纹很深。老人接过药来,递给她,“姑娘,前几日被水冲到岸边,是我这孙女发现,才将你带了回来。”

    长乐感觉面前两人并无恶意,想起自己不慎跌落山崖,赶忙道谢,“感谢大爷救命之恩。”随手摸了摸贴身的衣物,好在还有些盘缠。遂掏出一点银两,表示酬谢。

    老人没有去接,淡淡笑道,“姑娘不必见外,我祖孙二人在这深山老林要这银两也没什么用处,姑娘还是自己收好吧。”

    长乐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女孩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微笑。

    老人似看出她心中疑惑,慢慢解释道,“我这孙女小时也聪明伶俐,惹人疼爱。她娘死得早,后来朝廷征兵,她爹也被抓了壮丁。那日她拖着前来抓人的衙役不放,要她爹爹,那衙役重重打了她一巴掌。可能是吓坏了,自那以后就再也不会说话了。”说着眼中流出几滴浊泪,“我年轻时学了点打猎本事,所幸带她逃进了这深山。这世道,在哪都是受苦啊。”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长乐无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家国不保,妻离子散。她这才想起自己此行已耽搁许久,忙问道,“大爷,此处最近的城镇是何处?”马匹已失,她得赶紧找个地方买马。

    老人知她要走,也不便多问,让孙女取来包袱,“姑娘出门向南行一百里可到南阳。”老人看了看她,有些担忧道,“只是不知姑娘身体是否痊愈?”

    长乐谢过他的好意,自觉已无大碍,取出自己贴身的一个发簪送予那个女孩。收拾停当,就着急赶路去了。

    一百里的路途,以她的脚程,日夜不停,大概需要两日。

    到了镇上,长乐简单处理了脚上的水泡,在一家小店打尖。

    一旁的几个客人正聊着两国交战之事,她稍稍倾过身子,仔细听着。

    原来这些时日,东晋大军已至襄阳城下,将城内围了个水泄不通。听闻大军也不攻城,阻断了补给,每日只往城内散发劝降文书。此事也有半月余,好在城中储备良多,还可支撑一时。

    从旁一人不住发问,“这襄阳城位置重要,街头小儿都知,南明皇帝怎么也就不派兵前来解围?”

    “诸位有所不知”,那人低声道,“这南明皇帝不是不想出兵驰援,只因如今时局败坏,朝中官员只顾自己逃命,诸多将领畏缩不前根本不遵调遣,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只能任人宰割。”

    众人唏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果真临死也不反抗?

    长乐听了心中悲愤不已,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茶盏。这帮缩头乌龟,平日只知刁钻经营攻讦设计,国难当头竟无一人思量报君报国,该杀该杀。

    想罢忿忿离座,牵过刚吩咐店小二准备好的马匹,提剑直奔襄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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