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赵崇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罗植打得哀声讨饶这件事,不过一个时辰便传遍坊街,燕双自然也有所耳闻。

    此前罗植当众退婚,言语间百般奚落,令护国公府颜面扫地,令她在上京再难议亲,逼得她差点兵行险昭,自请去塞北和亲。

    赵崇此番虽然鲁莽,却也算为她出了口恶气。

    只是那罗植乃罗太傅嫡子,一贯疼爱得紧。虽然碍于赵崇定国侯的身份不敢私下报复,但万一他不依不饶闹到圣上面前,不知……

    或许是屋里炉子烧的太旺,燕双觉得胸中憋闷,于是便搁下手中书卷,起身推开了虚掩的窗牖。

    寒风裹着碎雪迎面吹来,有些落在她的眼睫上,看上去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咦,居然下雪了。”春兰放下手中煮茶的活计,取了件大氅给她披上,“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变了天?真是稀奇。”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真是稀奇。”燕双轻叹着附和,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

    瑞雪兆丰年,也不知这场迟来的雪,是不是什么好兆头。

    燕双想待父亲早朝回来再询问有关赵崇的事,可他却迟迟未归。

    怕不是罗太傅对赵崇发难牵连到父亲,触怒了圣上?

    燕夫人倒没想这么多,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她欢喜不已,一连几天都在忙着替女儿置备嫁妆。

    约莫比平常晚了半个时辰,燕敏乘坐的车辇终于在府前停下。

    他一进屋便解开大氅,大口喘着粗气,脑门儿还淌着汗滴。

    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他畅饮一口才朗声道:“今日真是痛快!罗奕那老东西在朝上作威作福惯了,真当没人能压他一头?”

    罗奕便是罗太傅。

    见燕双进来,他素来板着的面孔难得显出几分慈爱:“双儿你有这么个好夫婿,为父也就放心了。”

    “你是不知道,方才在朝堂上,他是如何将罗奕说得理屈词穷哑口无言。”燕敏摸着胡子大笑,“让罗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老脸都丢尽咯!”

    之前罗植悔婚,他亲自去太傅府找罗奕说情,本以为念在同袍一场事情能有转机,怎料却被他拐弯抹角地羞辱了一顿。

    燕敏这样的人最顾及脸面,要不是从前受了五皇子的牵连,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他早就当场发作了。

    幸好上苍眷顾,护国公府虽然失了势,但他燕敏却得了赵崇这么一个乘龙快婿。

    不仅有军功在身位至侯爵,更重要的是深受皇恩。有他做中间人,护国公府复宠也是指日可待!

    燕双微讶,她鲜少关注朝堂政事,本以为罗太傅的权势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哪里知道赵崇竟也毫不逊色。

    如此看来,赐婚是因为君臣制衡这一理由似乎并不成立。

    “是……因为罗植的事?”她犹豫着问。

    燕敏嗤笑一声:“亏得他退了婚,我可瞧不上这般没骨气的人做女婿。自诩满腹经纶,可赵崇只稍露拳脚便教他吓丢了魂儿,自己没本事还让他老子讨公道。”

    燕双敛眸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止不住发烫。

    明明素未谋面,但赵崇这个人却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下朝时他同我说,过几日便遣媒人上门请期。”燕敏喜形于色,看起来比燕双还期待得多。

    次日一早,定国侯府的媒人没上门,宫里的邀帖却先到了。

    邀帖是皇后发来的,让燕夫人携燕双进宫观赏冰嬉。

    燕夫人与皇后乃是表亲,二人自幼相识情谊深厚,即使双双嫁做人妇多年,夫家君臣地位悬殊,皇后仍惦记着这份情谊。每次后宫开设宴会,都会特意邀请燕夫人同去。

    冰嬉则是当今圣上所喜爱的一种冰上百戏,等冬日宫里的净华池结冰后,便会挑吉日命伶人于冰上献艺,年年都会有新花样。

    有资格受邀前去观戏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达官名门,不少人为了讨得圣上欢心,会在观赏后吟诗作赋,几年下来渐渐成为既定的流程。

    燕双向来不爱看这些热闹,往年发来的邀帖也只是邀燕夫人前去,可这次却将她也放在受邀之列,其间缘由显而易见。

    燕敏和燕夫人喜不自胜,直道她找了个好夫婿,还没嫁过去便沾了光。

    复翌日,才用完早膳,燕敏便催促母女二人上了车辇。

    上京的这场初雪来得又急又短,下半天就停了,但寒风依旧凛冽刺骨。融化的雪水才浸润土壤就快速凝结,使原本平坦的道路被冻得沟壑崎岖,过路的车轮一轧,就会咯吱咯吱地碎成冰碴。

    一路上马车走得并不稳,稍有些颠簸。两侧悬挂的帷幔随之晃动,不时露出或大或小的缝隙,光影钻进来在燕双白皙的面颊上跳动。

    燕夫人一会儿嘱咐她进宫的事宜,一会儿谈及她的婚事,言语间满是对女儿未来的期许。

    燕双摸着手炉上繁复的纹路,不时温声应和两句,如此下来心中竟生出几分酸涩。

    母亲虽贵为郡主却生性软弱,又嫁了个专擅易怒的夫君,这些年没少掉眼泪。

    出嫁前久居深闺,嫁人后困于院墙,夫君少德,子女便成为唯一的寄托。

    这样的女子,上京比比皆是。

    或许燕双的将来也会是这样。

    女子无才便是德,燕敏在她幼时便如此教导。她信以为真,因此那些正统的古文经书她鲜少翻阅,反倒是一些闲书看得多。

    闲书不能载道,却让燕双接触到许多新奇事物,其中她最感兴趣的便是经商之道。

    可士农工商,商排在末尾,商人的地位也是最低的,甚至还被限制科举,商人子弟几乎没有出仕的机会。

    更别提她一介女流如何能做得此等抛头露面之事。

    马车又一个颠簸令燕双醒过神来,她抿了抿唇角,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如若父亲知道她有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非得罚她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不可。

    宫城不得驾马乘车,燕双扶着母亲从车上下来,春兰递上皇后的邀帖,禁卫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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