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置礼要接的这个朋友,是崔琰。
几年前,崔琰全家移民国外,甚少回国,这次回来算是突然,崔老爷子看不惯崔琰浪荡成性,都快三十了还拈花惹草,停了他的卡,勒令他反思。
反思着反思着,崔琰干脆回国潇洒一段时间。
还不用停老爷子唠唠叨叨。
在网上搜了申城热门酒馆,链接直接发到梁置礼手机上,“哥们,喝酒去。”
梁置礼当时刚出差回来没多久,本不欲去这些地方,但崔琰狂轰乱炸,又说你们公司员工经常去那组局啊,你不去感受一下?
“确定时让我去感受?”梁置礼毫不留情戳破他,“是你想去扩大交友圈吧。”
被人点破,崔琰也不恼,在电话那头笑得很放松:“这不正顺老爷子的意嘛,让我多接触接触女孩,早点结婚。”
还不忘提醒他:“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两人在酒馆门口碰头,没急于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旁,点了一支烟。
冷空气的味道也随之被吸入肺里。
一门之隔忽然传来一阵哄笑,崔琰猛吸一口,往后斜了眼,对梁置礼挑眉:“玩得挺热闹啊,走,我也去凑个人数。”
“慢着。”梁置礼叫住他。
崔琰奇怪地望着他。
梁置礼神色淡淡:“陶玉也在里面。”
“你说谁?!”
崔琰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有多少年没听过这名字了,还是从梁置礼口中说出来,他伸长脖子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好像是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
长开了,也更漂亮了。
不施粉黛,白白净净坐在那,反而更招人。
“不是我说,哥们——”
崔琰狠狠吐了一口烟圈,“现在这什么情况啊?她是你员工?你搞进去的?你俩什么时候和好了?”
梁置礼和陶玉谈过一段这事崔琰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会梁置礼可嘚瑟了,嘲笑起他这个单身狗简直是毫不手软。
可他也见证了他这哥们失恋后的失魂落魄。
他以为就他俩当初那分手的绝情劲儿,这两人这辈子都不能再在一起了。
梁置礼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语气徐淡:“我像是那种会开后门的人?”
他放下手,弹了弹烟灰,“她自己从分部升到总部来的,她在分部的时候,我还没来耀京。”
“哦——”
崔琰上下打量梁置礼好几眼,忽然往他跟前一凑,贱兮兮地问他:“旧情人久别重逢,有没有发生点什么啊?”
梁置礼懒得回他。
“那你干嘛跟我说她在里面?”问完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放心,我是觉得不会在你的员工面前说你是被分手的那个。”
梁置礼斜他一眼,丝毫没在意崔琰口中的揶揄,只是淡声说:“你进去后就装不认识她,当认识一个新人那样。她一个女孩子,靠自己从分部走到总部不容易,别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让人忽略她的实力。”
崔琰搓着脖子听他说完那番话,啧啧道:“哥们,你这还是良苦用心啊,人知不知道你想为她想来了这么多?她要是知道,还真是个没良——”
“行了,”梁置礼摁灭烟,不耐烦打断,“话那么多,说完了,待会进去就别说话了。”
崔琰跟在他身后,冲他挤眉弄眼。
还脾气上来了,他就说梁置礼是一恋爱脑吧,都分手多少年了,还替前女友着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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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里面着实热闹,在看到梁置礼和一个陌生男人进来后,闹哄声更是达到了顶峰。
“Leung总,一起来玩啊!”
“就是就是,”更有人喝嗨了,直接对崔琰打招呼:“旁边这位帅哥是我们Leung的朋友吗?听说你被提分手了?正好,今晚不醉不归!”
他?
被分手?
崔琰目光越过重重人群,去寻陶玉的身影。
果不其然,女孩坐在最角落,在看到他的瞬间也是一诧,旋即立刻低下头,像是怕被他认出来。
得。
崔琰耸了耸肩,对梁置礼比口型:“欠我一个人情。”
梁置礼下巴一抬,示意他先坐下。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了左右两端。
梁置礼自然成为整场焦点,所有话题都围绕着他展开。
开玩笑,耀京的Boss之一就坐在他们身边,可不得在他面前露露脸,让老板记住自己么。
只是梁置礼对于敬过来的酒杯都婉拒了,说自己开了车来,不方便喝酒。
实在推不过,就拿身前的饮料代替酒。
崔琰更是个自来熟,明明自己谁也不认识,结果十分钟后,在场所有人的名字居然都记住了。
梁置礼不能喝,他能喝,且来者不拒。
张秋秋瞧崔琰那风流倜傥地样,已经有好几个女生拿着手机上去加他微信了,她捅了捅陶玉胳膊,悄咪咪对她说:“你说梁总这么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有这么风骚的朋友啊?”
陶玉想了想崔琰以前是什么样的,“还好吧,崔琰对朋友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他叫崔琰?”张秋秋奇了,这人进来时只介绍自己叫Matrix啊?
陶玉一时语塞,“额,我猜的。”
张秋秋才不信,挠她痒,逼问她到底是怎么知道Matrix叫崔琰的,是不是背着她调查了梁总的朋友圈。
陶玉最不禁这个,腰窝一被碰就忍不住往后退,张秋秋想着在角落里,也没人注意她俩,动作稍微重了点,陶玉一时不防备,整个人就要滑出板凳时,一声“Tara”打断了她俩。
崔琰单手支在桌面,隔着座位冲陶玉她们方向喊:“嘿,到你们了。”
张秋秋疑惑:“什么东西到我们了?”
旁人提醒:“击鼓传花,喏,到你们这就停住了。”
“受罚受罚!Matrix,你来出挑战题。”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注意到,桌前静静放着一只玫瑰。
而长桌上的所有人,都看好戏似的看着她俩。
张秋秋试图反抗:“这我们没听到啊,这也行?”
“谁让你俩刚刚玩得不亦乐乎,Matrix都喊了好几声了,”说完,直接问崔琰:“来吧!”
陶玉看了眼崔琰,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又收回视线,心想只要不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他出什么题她应该也能答得上来。
谁知,崔琰只笑眯眯望向陶玉,很明显,这个问题是针对她的。
他啧了声,“就说说,你前任对你说过最浪漫的话吧。”
众人显然对这个问题有点失望,就这?
还以为Matrix能问什么劲爆的问题。
但还有一部男生略微失望的摇头,没想到Tara已经谈过恋爱了。
倒不是觉得她不应该谈恋爱,只是看她的性情,觉得她是个对感情看得很重的姑娘,也许经历情伤后,再难有人走进她的内心。
陶玉愣愣看着他,视线避无可避地也扫到了一旁的梁置礼。
他端着玻璃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侧颜冷淡。
明明他就是那个前任,可他却显得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
陶玉四下看了眼,一众期待的眼神投射到她身上。就连张秋秋都开始捧着脸等她说一句甜死人的话惹他们惊呼。
平心而论,梁置礼那时是说过很多甜言蜜语,感情最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
可她记得最深的,却是高三那年,那会梁置礼已经搬回来住了,梁振说梁置礼正是高考冲刺的时候,家里保姆阿姨都有,能更方便照顾他,于是梁置礼的爷爷奶奶便同意了。
梁置礼肯搬回来,那她也失去了跟着他的意义。于是她便和梁置礼错峰出门,通常都是等他先走了,她再狂奔到学校。
有时梁置礼起晚了,她也只能跟着晚走,短短一个月下来,竟迟到了几次。
班主任对她高三还迟到的行为非常不满,在走廊上皱着眉训她。
恰逢铁门对面的十八班下课,于是她被老师训这一幕自然而然也就传到了梁置礼耳中。
那天放学,梁置礼特意没走,绕到一班门口,斜靠在后门,引起一班同学一阵轰动,大家推陶玉,说你家少爷又来找你了。
陶玉的妈妈是梁置礼家的月嫂这事,整个学校早就知道了,因而喜欢在陶玉面前用“少爷”来形容梁置礼。
陶玉等全班人都走了后,才背着书包慢吞吞走到他面前。
“什么事?”女孩仰着脸问。
梁置礼单肩挎着包,双手抱臂在胸前,半垂眼看她。
眼下乌青一片,一看就是没睡好。
每天要学习到那么晚吗?
“走吧。”他也没说是什么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道路上,十月的广城还很热,人们还穿着短袖,天边晚霞缓缓流淌,温柔又缱绻。
夕阳将每一栋建筑都拉长了影子,梁置礼的自然也不意外。
陶玉跟在梁置礼身后,他俩还穿着学校的蓝白校服,也不知道为什么,梁置礼穿这校服格外好看。
肩宽腿长,身姿挺拔。
就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带着蓬勃朝气,让人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四周车水马龙,喇叭声不停地响,其实很吵,噪音让人心烦意乱,又想起下午老师对她说的那些话。
“陶玉,你这样还想考好大学吗?”
也许这是她能喝梁置礼呆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吧?
高考一过,他的人生蓝图注定精彩,而她就像短暂划过他天际的陨石,也注定变得平凡且平庸。
就这么出神的想着,完全没注意到梁置礼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回头,陶玉一抬眼,人已经站在他身前一掌的位置。
“对、对不起。”她仓皇往后退了几步,连忙向他道歉。
梁置礼只是双手插兜,微微歪头,轻笑一声,声音听着很清冽,让人觉得远,又觉得很近宛如环绕着她。
“周六不上晚自习,要一起散步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