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玉紧紧咬着唇,莹润嫣红直至泛白,脸颊瞬间红得要滴血。
“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梁置礼稍顿,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微微松了松劲儿,随即又狠狠掰过来,目光沉得像块冰。
“我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他笑,残忍地点出那个事实,“看看现在你自己,到现在还住在酒店,在扬城那个地方任人拿捏好几年一声不吭,陶玉,离开我你有过得更好的吗?”
他缓缓贴住她耳边,声音越往后越凉淡,“但凡你能找到个比我更好的,现在我都不会这么恨你。”
陶玉的心狠狠一颤。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他恨她。
恨她在他最快乐的时候抛弃他,恨她始终没有把他放在第一位,恨她招惹他,最后又欺骗他,丢掉他
陶玉身体一阵一阵的发软,鼻尖涩意袭来,她拼命呼吸着,不肯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
她能怎么办?
她那时也只有十九岁,回国后忍受着大姨一家异样的目光重新高考,在表妹的冷言酸语中背书。
人来人往,她始终一个人,没有可以诉说的人,于是清醒又麻木的活着,心中再去期盼。
陶玉绷着下颌线,试图与耳边濡湿气息隔开,心口堆积的情绪让她情不自禁发颤,眼圈泛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但比起解释,她宁愿被他误会一辈子。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就这么不堪的一个人,”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梁总,可以放我走了吧。”
“别让我这样的人脏了你的房子。”
她去推他的肩膀,意料之外的,梁置礼竟被她推至一旁,她就那样脱离了他的怀抱。
只是身后有道锐利视线,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
忽然就感觉很冷,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牙齿哆哆嗦嗦的,但陶玉还是努力挺直脊背。
坚持一下,陶玉,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再坚持一会,只要走出这间房就行,她还能保持自己的骄傲。
房门明明就在前沿,只要再给她几秒,她就能离开。
只是下一秒,陶玉蓦地眼前一黑,腿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
“她到底怎么样?”
被问那人思忖片刻后回答:“应该是劳累过度,她是不是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沉默片刻后,有人嗯了一声。
“……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随即,世界陷入一片黑寂。
只觉嗓子好干。
好渴,仿佛在冒烟……
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开,整个人好似在无边黑暗中不停往下陷,想努力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再度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入目是空旷雪白的屋顶,上是松软的鹅绒被,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浅浅亮着,冬日的寒气被严严实实挡在窗户外,身。
陶玉挣扎着想起身,试着抬了抬手臂,却感觉完全没什么力气。
她侧脸想去拿手机,视线被一旁小茶几上的托盘吸引。
托盘上是一碗山药瘦肉粥,和一杯热水,敞开的杯口上沿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应该是刚放在这的。
她这是在哪?
脑子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陶玉捏着被角陡然反应过来,她要离开那会突然晕倒了,所以这会她还在梁置礼的房子里。
这——难道是梁置礼的床吗?
本就泛红的脸颊意识过来后,愈发变得绯红,脑子里难以克制地回想起昏倒前梁置礼说的那些浑话,她赶紧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只是外套被人脱了,内里一切完好。
还好还好,她松了口气,掀开被子,趿着拖鞋走出房门。
奇怪,梁置礼人呢?
房屋空荡荡的,厨房被清理得非常干净,除了她,没有一个人。
他就这么放心任她一个人呆在他家吗?
陶玉想了想,慢慢穿上外套戴好围巾,将托盘端到岛台处。
这是他做的吗?他什么时候会煮粥了?
但陶玉还是没喝那碗粥,是警觉使然,还是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使然,她怕自己再呆下去,那道筑起的心墙会慢慢崩塌。
她留了张字条,然后拿着自己的东西关好门,做电梯下去。
高档小区的物业服务格外周到,走出电梯间,楼栋保安看到她这张陌生面孔,还问了一番她的个人信息,在听到她是从25楼下来时,盘问的姿态瞬间变得恭敬,还问她知不知道怎么出小区。
陶玉抿唇婉拒,自己打开导航径直走出。
小区确实很气派,绿植茂盛,各项设施一应俱全,她按照导航提示在下一个路口转弯,埋头走路时,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了一下。
“谁啊这是——”
一道娇俏略带埋怨的女声想起,陶玉连忙道歉,四目相对后,她和对方惊讶得同时出声。
“思怡?”
“陶——表姐?”
徐思怡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滨江苑碰到陶玉?
这可是申城著名的豪宅区,想买这的房,光验房资金都得上千万才能看房,她这次是因为男朋友于立的一个亲戚住在这,她才有机会来到这里。
她都如此,更可况陶玉这样没在申城一抓一大把的普通申漂呢?
难道陶玉——
申城这座大城市是这样的,它繁华、高效,是很多人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梦破碎的伤心地。
想要留在申城,要么学历高,走人才引进,要么有钱,父母能支撑在申城买房,除此之外,找一个申城本地人,嫁到申城,也能留下来。
只是陶玉一没学历,二没钱,若说还有什么优点,也就那张脸能拿得出手了。
为爱做小三,傍大款的漂亮女孩不是没有,难道陶玉也受不了申漂的辛苦,选择了这条捷径?
陶玉也很意外,从徐思怡的眼神里,她看到了震惊、不解,以及蔑视。
直觉告诉她,不能和徐思怡在这里纠缠,于是简单地说了声新年好,裹紧围巾就要走。
徐思怡一下拉住她,声音带着审视:“表姐,如果你觉得在申城生活很难,可以告诉我,我和于立也能救济你一下,但你别走歪了,丢我们家和姨妈的脸。”
她要嫁给于立,怎么能有一个有污点的亲戚,更可况这个亲戚于立已经见过了。
陶玉蹙着,不懂她为什么这样说,拂开她的手,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有手有脚,养得活自己,谢谢你的好意。”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滨江苑?”徐思怡不信,“这里进出都要屋主刷卡的,表姐,我记得你才来申城不久吧,怎么会认识住在滨江苑的人?”
陶玉走了几步,又停下,侧身回头,鼻尖还泛着红,就静静站在那,在这灰白冬天里格外鲜亮生动。
“思怡,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总是拿你的想法去揣度别人,你想嫁给于立留在申城,费尽心思,不代表别人要也跟你一样。”
陶玉语调轻缓,提醒她:“别用力过猛了。”
“你!”
徐思怡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她竟然说自己用力过猛??
“你清高个什么?”徐思怡毫不示弱,一直维持的优雅端庄形象被抛完全诸脑后,言语间的刻薄呼之欲出:“你要是这么清高,当初干什么倒贴梁置礼跑到美国去,你这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好意思说我?”
陶玉皱着眉转身,徐思怡被她眼神里的幽深神情震住了,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但仍然梗着脖子,觉得自己没说错。
“徐思怡,”她直接叫她全名,“我和梁置礼之间怎么样,发生了什么,是我们的事,你想安安稳稳嫁给于立,劝你还是多收敛点,毕竟装,总有一天会漏出马脚。”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徐思怡一个人愣在原地。
她竟然承认了当年和梁置礼那些事?
但那又怎样,梁置礼是什么人,高中能让陶玉攀得到就是她这一生的高光点了,现在还不是跟个普通人一样,为了生活苟且。
想到这,徐思怡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准备掏出手机给于立打电话时,意外地,小区保安从远处走来,伸出白手套的手,向她示意。
“小姐,刚刚有本小区的业主向我们反应,您说话声音太大了,有损小区清雅的氛围,还请您多注意。”
保安穿着制服,面无表情地转述,让徐思怡尴尬不已。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知道了,转身瞬间握着拳,气呼呼吐出一口气。
有钱人毛病真多!
-
离开梁置礼家后,梁置礼再无联系陶玉。
彼此间的微信还停留在他上次发的红包那里。
也多亏这个突如其来的红包,让她年后在找房子时,多了一些选择。
七天假期一晃而过,陶玉全部心神都在了找房子这件事上,先是在网上看房,敲定时间后,又花了几天时间去实地看,但不是价格太贵,就是合租室友看起来不好相处。
因而年后上班时,还住在酒店里。
期间,听闻梁置礼过完年直接飞到国外参加一个财经论坛,又去签了几个单子,总裁办的人都不在,整个品牌部都有些放松,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上班也上得松松垮垮,气得樊盛专门开了个会让大家收心,马上就是第一季度汇报了,专心工作。
因为上个案子做得很出圈,海隆那边的人很满意,对陶玉是赞赏有加。
年后,海隆那边又来了一个案子,Sarah叫陶玉进办公室,双手抱臂,“这次我还是推了你过去,不过你要注意,海隆那边年后换了组织架构,新的对接人是什么脾性我们还没摸透,所以对接时记得多留个心眼。”
陶玉点头,Sarah又问她:“怎么样,来了也有一两个月了,适应总部这边节奏没?”
她当初是Sarah招进来的,期间虽没怎么过问,但一直都有关注着她,特别是交给她的第一个案子做得非常漂亮,这也成功让公司那帮有非议的老古董闭了嘴。
“我挺喜欢这样有压力的氛围,”陶玉笑,“很有成就感,很充实。”
“那就好,”Sarah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桌上,“听说你在找房子?我这正好有一套单人公寓,离公司地铁半小时左右,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你。”
陶玉受宠若惊,耀京本就在申城市中心,距离市中心半小时的单人公寓,房租都块赶上她工资的三分之二了,这她哪租得起?
像是看穿陶玉在为难什么,Sarah笑笑,挥了挥手,“别担心房租,是你能承受的范围,而且公司还有租房补助,再说,我也不想我手下的员工总住在酒店,只要你能给公司创造更多的价值。”
话已至此,陶玉再扭捏就显得很矫情了,她接过那串钥匙时紧紧握在掌心,眼眶情不自禁微微泛红。
她的职场之路并不平顺,能遇到Sarah这样的指明灯,是她的幸运。
陶玉出去后,Sarah给远在大西洋彼岸的高秘书打了通电话,“……行,都解决了。”
说完后,Sarah忍不住问高然,“高秘书,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总觉得Leung总对Tara,好像很不一样?”
高秘书端着酒杯,往了眼在宴会上神色自若、谈笑风生的Boss,声音幽幽:“Sarah,Leung要是知道你趁他不在,在背后八卦他,小心回来把你的KPI再调高一点。”
“是嘛,”Sarah转动座椅,笑得很灿烂,“那我都给Tara,总有人会怜香惜玉的。”
高然眯了眯眼,唇角笑意无限扩大。
恰逢梁置礼和对面老总谈完,回头见自家秘书脸上跟笑出了朵花似的,薄唇轻动,锃亮的皮鞋点地,随意道:“笑什么,这么开心?”
“额——”被人当场抓包,高然迅速切换回严肃的职业脸,“没什么,只是有点想我们总部的小伙伴了,”
“比如Tara他们。”
梁置礼酒杯停在唇角那,薄唇抵着杯沿,半响没说话。
过了会,抬手看了看腕表,手腕晃动了下,漫不经心放下酒杯说:“走吧,改今晚的机票。”
高然:“??”